杀了他!
恶意就在眼前,你还能怎么抵抗?
黄毛的嘴脸在一片血红色中变得可怖而狰狞,他的眼睛像是充满了地狱的火焰,口中布满尖锐的獠牙,他是择人而噬的恶魔,一切弱小的人们,都将被啃得只剩下骨头渣子。
我们都是世界底层的小小人儿,无力对抗强权,也无力对抗暴力。连逃离,连躲藏都是那么艰难。
那满腔的恐惧和悲愤化作呐喊,在空空的夜色中回响,正义的使者,上帝的臣民,你们究竟在哪里?
光明照耀大地,可却无法笼罩所有的阴暗。在人性被设定好有恶存在的那一刻,就也注定了,终将有弱小无辜者沦为这恶的牺牲品。
到底还有多少可怜的人儿在呐喊在祈求中得不到回答死去,他们那双眼早已流满了血泪,你有看到吗?
上帝说怜悯世人,佛说度化苍生,万法自然浩气长存……你沐浴圣光理所当然的享受着信徒的朝拜,可身后那些迷途的羔羊们啊,你可曾去看去理?
这是他们必须承受的苦难吗?世间生而不平等,有人出生便享有一切,有人注定一生坎坷。
你说这些伤害是鞭策,这些痛苦是磨炼。我能接受这磨炼,可为何我必须在痛苦面前默默忍受和服从?若有人执鞭打下,难道我只能跪伏在地等待那鞭子落在身上吗?若有恶诸加于我身或我爱人身,我只能诚惶诚恐的接纳吗?
好人不一定长命,因为天降大任;坏人也未必短命,那是因为他们磨炼了好人做了善事吗?
我要顺从吗,我要服从吗,我要卑微懦弱的像个爬虫吗?
你说啊!
关岚脑子里有个从未听过的声音在向她叫嚣着:“看看你,可怜的孩子,那毫无道理的打骂伤害,你除了逆来顺受之外还能干什么?如今,连弟弟都要和你一样,被人欺负,被人打。你就和他一起在这个世界的最底层,像个蝼蚁一样在地上爬行吧!”
“不,我不要…我不想让弟弟也和我一样。”
“快点回忆起来啊,想想你被妈妈,被其他人打的样子,想想他们看你时那不屑的眼光。你是个罪犯的女儿,你是个从生下来就注定是肮脏的东西!事到如今,你连弟弟都保护不了,你还活着干什么,你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关岚拼命摇着头,她不愿意去想起那些事情来,她不想回忆过去的一切。
“但是,我知道的哟,是关岚把爸爸送进了监狱里面吧。哈哈哈哈,什么罪犯的女儿啊,明明你才是罪犯吧,明明是你自己杀了人,爸爸却要为你去顶罪。真是可笑哩,那个一无是处的男人,那个游手好闲,除了赌就是赌,把家底败光的渣滓,却为了自己的女儿心甘情愿去坐牢。
把你赌输后,跪在地上像条狗一样求人呢。还说什么,这是我的女儿,是我唯一不能输掉的东西。哭着喊着磕头,说自己这条命都可以给他们,只要把女儿留下来就行。可是,既然如此舍不得,又为什么要把她当成赌债呢?
跪在那里看着别人把手伸向自己幼小的女儿,却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吗?除了下跪,除了磕头祈求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吗?事到如今又想要去扮可怜吗?那为什么还要去赌博呢,为什么还要把女儿输给别人呢?!
垃圾…真是不想去看他那丑陋低贱的嘴脸呢。你说是不是啊,关岚?
还在等什么,不是从那一刻开始就决定了自己来保护自己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把我彻底给忘记了呢。每当看着你像个可怜的哈巴狗一样摇尾乞怜还要被打得遍体鳞伤,我就感到恶心。你也和那个男人,和你的母亲,一样的恶心。你的身上不是流着罪犯的鲜血,而是流着卑微者的可怜鲜血。
现在,无论是你自己还是弟弟,你都已经保护不了了。所以,你也应该认清自己是个什么嘴脸了吧?
去,杀了他!”脑海中的声音戛然而止,可那股癫狂般的意志却没有消失,而是在她的脑里一点点扩散开来,如同病毒的感染般,很快就充斥了她所有的思想。
我?我究竟是……像是过去了恒久远,可现实只是一瞬间,昨日的回忆全都涌上心头,那个曾经准备将自己带走的家伙没有想到吧,那个幼小的女孩居然会把剪刀藏在袖子里,那片刃的刀锋就是最好的武器,不需要很大的力气,小孩子也能将大人杀死呢。在他毫无准备的那一刻,刺穿他的喉咙。
杀人是痛苦的,可能够保护自己却是幸福的。而能够同时保护自己和弟弟,那幸福也会乘以二吧。
实现这幸福的机会就在眼前,在黄毛没有提防的这一刻,在他毫无所觉的一瞬间,在他怀中的关岚如同一只野狗般咬住了他的喉咙。
我们的祖先曾有尖锐的爪牙,如今却已经退化。他们的基因没有想到,在数以万年之后,后代居然还需要用如此野蛮原始的方式来保护自己的安全,捍卫自己的爱人吧。
在制度越来越健全,礼仪越来越推广的时代中,我们习惯于将安全寄托在别人身上,而面对突如其来的敌人,强者们或许还可以挥舞拳头,可弱者只能逃跑或求饶。
关岚血脉中那一丝源自我们人类远古祖先的凶悍和狠厉被激发了出来,总有那么一些血脉不会完全断绝。作为生物的凶性,并未完全被抹掉,而是深深藏进了我们的身体中。
虽然她没有尖锐的牙齿,可那全力之下的咬合力依旧是惊人的,一股腥甜味自齿缝中流进了嘴巴里,舌苔上的味蕾在欢呼雀跃的感受着敌人鲜血的甘甜。
看着黄毛痛苦和震惊的神情,关岚心中竟然感到无比快慰,她好像回到了茹毛饮血的时代里,那些企图伤害自己和所爱之人的入侵者,他们的鲜血和生命是平息怒火最好的美酒。
黄毛推着关岚,这个刚刚还像个羔羊般顺从无力的家伙,忽然脱掉了那层羊皮,化作了一头野狼。她眼中那凶悍嗜血的光芒让黄毛真正感到了恐惧。
“啊!”他用一只胳膊肘狠狠击打着关岚的背部,另一只手则是按在关岚的脸上想要把她掰开。
这样下去,自己会死的。黄毛大惊失色,他已经感到有些呼吸困难了,那牙齿在一点点突破血肉的阻挡向着咽喉管去。这个女人,她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卧槽,你去死吧!黄毛一拳打在关岚的太阳穴上,这一击让她整个眼前都变成了黑的,大脑传来一阵阵轰鸣声,原本紧咬的嘴巴也不自觉松开来。
“哈...啊…..额……”黄毛捂住自己的喉咙,鲜血顺着手掌流下来,虽然关岚松开了嘴巴,可是那里已经被咬破了一大块肉。
他见过那些混混拼命时的狠样,一个个是真的往死里去打。可他们都没有眼前这个女人给自己的恐惧感强烈,她那个眼神,像是要把自己吃下去一样。那是凶猛的野兽在自己领地里看见了入侵者的眼神。既是要捍卫什么,也是要将对方当成猎物撕裂的眼神。
他现下已经没有了什么报复的心理,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女人身旁。而且这么重的伤势也必须赶快去看医生才行。
黄毛匆匆逃跑了。关岚从地上慢慢爬起来,转身看向倒在身后满脸震惊的关山。
“弟弟,我保护你了么?”她的脸颊和嘴巴上沾满鲜血,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
因为我爱你,所以要保护你,哪怕与世界为敌,也在所不惜?
可笑的言论,可笑的人啊……
她那纯粹的爱,在荒芜的土地上开始发芽生长了。小心翼翼守护着它不被外界残酷的环境抹杀,可没有水源和养分的浇灌滋润,它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呢?是还未开花就已枯萎还是在这片荒漠里长出一朵鲜艳的禁忌之花来呢?
关山好像第一次认识关岚般,这个从小到大一直被关在仓库里没有什么太多接触的姐姐,这个和自己一起生活了一个多月的姐姐。他好像一点都不曾了解过她。在她那双可以映照出心灵的纯净眼神中,在那深邃如夜空的黑色瞳仁中,还隐藏着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灵魂。
“我,想保护你。”关岚摇摇晃晃地走到关山的面前,蹲下身来,两只手捧住他的脸颊,说道“从那一晚你紧靠在我身边安睡时,你就闯进了我原本孤独的世界中。这小小的火苗,脆弱而温暖,我多么想把它捧在手心里呵护。我想保护你,就像保护我自己一样。”
“你是谁?”这双眼睛,就是此刻正在和自己对视的这双眼睛,并不是自己平时认识的那个关岚。虽然同样是纯粹,可这股纯粹之中,却是偏执,是为了某种意志不分黑白善恶的疯狂。
“我是姐姐哟。”关岚将关山的头抱在胸前,“是一心想要保护你,爱你的姐姐哟。”
是的,我是爱着弟弟,保护弟弟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