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爱,每一种爱的出发点都是纯粹的,但没有一种的爱的形式是简单的。我们复杂的思想和复杂的环境往往会将爱也变得复杂,从而让它丧失了原初的洁净和美丽。
如果真要细究的话,父母与子女之间的爱或许比之男女之爱更加复杂晦涩。男女之间的爱说得雅一点是风花雪月,说得粗俗一点就是上床。无论大家说得再怎么好听,包装得再多么雅致,脱了西装褪下裙子,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儿。至于是谁上谁下,谁又压着谁,谁主动谁被动,那不重要。
柏拉图式的爱情或许存在,但这个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是俗人组成的,服从多数或许未必正确但至少算是顺应自然之理,社会发展的趋势。即是说,柏拉图式的爱情本身就是反人类,反自然的。
说白了,人类要延续,社会要发展,还不就是大家拼jing子,谁能侥幸生出一个爱因斯坦那样的人物,就推动科技文明发展了几个世纪。而若是生出来的不那么优秀,去种地或养猪了,那也间接为核武器的发展做出了贡献。科学家也得吃饭拉屎不是?
可别觉得我言语粗俗,大家都爱看高雅的东西,即便是看不明白(这点从毕加索大概可以得知),但俗的东西往往才直指本质,才点出了万物万事之根源。
跑题了,还是回过头来看看子女父母之间的这段爱吧。从亿万人之中找例子,每个都不同,每个又都相同。我们在一个模子里出来,又分别走上了不同的道路。细数每一例根本不可能,所以便单看这一个吧。
三代女人的沉浮,不能说明一切,但起码也颇有代表性。
此刻坐在顾墨笙对面的绫小路瑞惠,拿到了念平给她的那本旧笔记,她母亲大半生的经历也就归在其中了。
当翻开它的时候,绫小路瑞惠便再也无法从中自拔了。那字里行间没有太华丽的辞藻,叙事也只是平淡无奇,可为何如此惊心动魄?
常人若看到大概只会觉得写这日记的人疯掉啦,守规矩的人则认为拿到了一份不得了的杀人证据,自认悲悯的人则会感慨万千说不得写下了一篇五千字以上的读后感。
而作为子女的绫小路瑞惠,在看完这本日记后,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坐在椅子上,直到咖啡凉透,直到店铺打样,直到跌跌撞撞独自回到家里面。将自己关进房间失声痛苦起来。
你明白委屈的感觉吗?
就是那种胸口一痛,鼻子一抽,眼睛一涩,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再也止不住了。好像喉咙里卡了个馒头,想咽咽不下去,想吐又吐不出来,只在那里噎得慌。
这哭声逐渐从撕心裂肺变为了低声抽噎,在哭泣之中慢慢沉睡过去。已经恢复听觉的绫小路杏自然是听到了母亲的哭泣声,却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过问,只是在门口静静蹲坐着,直到哭泣和抽噎声渐渐平息。
将一床被子轻轻为母亲盖上,绫小路杏蹑手蹑脚的退出了房间。这些年母亲过得有多累,她心里是有数的。母亲和外婆之间的矛盾,她心里面也是有数的。有时候想想,真是上天的一个玩笑,三个一脉相承又同样悲运的女人,不但没有理解,反而相互埋怨和责怪。
绫小路瑞惠怪竹久时子未能履行诺言带她离开,怪她没有能够像普通母亲一样陪伴在她的身边。绫小路杏又何尝不是呢?若不是因为绫小路瑞惠始终不在,她又怎会那么渴望得到父亲的重视。即便是她们两个生活在一起的现在,绫小路瑞惠始终也无法抽出更多的时间来陪伴女儿。
父母总想努力赚钱存钱,给子女最好的物质生活,可却不知道孩子们的心愿只是希望父母能多陪陪自己而已。毕竟给的再多,也不如懂我。
这一夜匆匆过去,绫小路瑞惠久违的梦见了自己的母亲。她还是那么年轻,一身白色的衣裙,在河边的绿草地上站着,风儿吹起她的裙摆和青丝。而绫小路瑞惠呢,如同一个孩童般蹒跚着向竹久时子跑去,却在半路跌倒。再抬起头来,眼前却已是没了母亲的身影。
哭着睡着又哭着醒来,好像几十年的委屈都要一次性全都发泄出来,几十年积蓄的泪水都要一次性放干。当眼睛肿得像个青蛙,嗓子嘶哑到几乎说不出话来,心里的情绪才终于平复下来。不是消失,而是深埋在了心底。
接着便是发呆,一整天坐在那里不动,时而笑,时而又落下以为早就流干的眼泪,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第三天的早上,绫小路杏醒来后,看到是满桌子好吃的,绫小路瑞惠正坐在餐桌前满面笑容等着起来。
“妈妈…”绫小路杏用还不是很习惯的声音说道。
“起来了,昨晚睡得好吗?”
母女俩的嗓音都带着一股子乡村摇滚歌手般的沙哑。两人先是微微一愣,然后便相视而笑起来,有些话,有时千言万语也说不清楚,而有的时候,无需多言,便已经明了。这就是为何说亲情复杂的原因。
这是两人这些年来吃得最开心的一顿早餐,像这样平平常常的早饭时间,在两人的记忆中似乎从未真正有过。如果说幸福有滋味的话,那一定是像这厚蛋烧一样吧,咸中带一丝甜,咬在口中软绵而厚重。吃下去后会给人无限的满足感。
厚蛋烧,是母亲的味道,是幸福的味道。
目送着女儿离开家门,在前两天,恢复正常后的绫小路杏就转到别的学校继续学业了。手续之类的琐事,在借助某个人的力量下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如个家庭主妇一样,将家务收拾得干干净净后,绫小路瑞惠拨通了顾墨笙的电话。
“或许,我们可以再见一面了。”
接到这个电话的顾墨笙终于在松了口气的同时露出了久违的笑脸。帮助治疗了绫小路杏的后遗症,以及送出那本竹久时子的日记,总算是能够做为敲门砖了。
没有去上一次的咖啡店,由于上回只点了一杯咖啡就霸占了一整天的座位,他们大概已经被列入了黑名单吧。反正以绫小路瑞惠的性子是不会再去丢脸了。
就在距离住处不远的公园中,顾墨笙,绫小路瑞惠,以及作为两人翻译的念平在一个相对僻静的地碰面了。
“先声明一点,我知道的未必太多,能够告诉你的也不会很多。这一次见面,只是因为承了她…我母亲的情罢了,难得过世之后还有人会记得她。”如果只是绫小路杏的话,绫小路瑞惠是不会卖给顾墨笙这个账的,那本日记才是主要原因。因为,这解开了她多年来的一个心结。
“我明白了。”顾墨笙点点头,“我想问的是,你是不是知道一个叫做阮筱筱的华国女孩,她应该在大约几个月前被阴司的人带到了霓虹。”
“阮筱筱?抱歉,我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可以帮你调查一下,至于能不能查到,我不敢保证。”
果然不知道吗,虽然这也在预料之中就是了。但是顾墨笙有一种感觉,白无常没有欺骗他,阮筱筱就在霓虹。
“另外,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一些关于阴司的事情呢。不需要太多,只要把你能说的告诉我就可以了。”
这个问题是顾墨笙经过深思熟虑的,如果直接询问什么的话,那么能够得到的情报太少了,绫小路瑞惠也不会尽然。但是让她自己拿捏着去说的话,能够得到的情报更加全面。而且,有些比较隐秘的话她也不会只提不提。只要有一点点的线索,他们就可以继续推理调查下去。
绫小路瑞惠显然也发觉了顾墨笙的小心思,不过却并不准备揭穿。有些话,她本来也没想藏着掖着。毕竟,她和组织的关系非常特殊,虽然为其做事赚钱,但却并非里面真正的成员。而她的身份地位又因为某些原因而比较特殊。
顾墨笙的到来,其实也算为她打开了一扇门。说是利用的话有些太难听了,但是各取所需还是可以的。
“太多的我也不能说,不过可以告诉你的是,阴司这个组织成立许久,而且涉及的范围之广超乎你的想象。不仅是在华国和霓虹而已,别的一些国家或多或少也有他们的势力。而他们所涉足的领域也非常之多,明面上有正经的贸易往来,背地里也有插手贩卖器官,毒品,军火等黑暗领域。除了这些,他们似乎还进行一些非人的研究,至于项目和具体事项我并不知道。
政府,军方,商业都有他们的人,并且地位不低。如果你真的想和这样一个组织作对的话,现在看来无异于螳臂当车!”绫小路瑞惠的话说得是一点也不客气,不过这也确实都是事实。
顾墨笙皱了皱眉,绫小路瑞惠说的语焉不详,太过笼统和片面,而且基本上都是他所知道的。
似乎也觉的有点太敷衍了,绫小路瑞惠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真想查出点什么来的话,或许可以从商业方面入手。他们最近拿下了不少公司。有兴趣的话,你可以了解一下丰都。”
丰都?
顾墨笙记得这似乎是个有名的大企业名号,它也是阴司手下的产业么。
除了这些,绫小路瑞惠最后又告诉了顾墨笙一件事情:“近一段时间,听说他们确实是弄来了一批女孩子,不过其中是不是有你所说的那个我就不知道了。还有,这些女孩子好像都有一些共同特点,她们都来自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