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的朝阳之光,从每一处细缝里筛进来,晨风吹着所有轻盈可晃动的东西,让它们猎猎作响。顺着街道上的一条条细微沟壑,金黄如虎纹似的日影便晃晃悠悠地闪烁着,晃得人眼花。
而那个站在街口的白色身影好像聚集了所有的光芒,在她的身后是无限的断面。纯白的和服与脸上纯白的面具,以及似雪般的肌肤,她整个人好像都是白色的化身。世间任何别的颜色见到这纯白都要自行惭秽,生怕自己将其玷污弄脏。
“白无常?”
顾墨笙皱着眉头,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撞见对方。
“陈茗,我还奇怪你怎么会来到霓虹的,没想到居然和这群家伙搞在了一起。原来你把我引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么个目的吗?”顾墨笙看向陈茗的目光中已经没有了往日温度,那眼神与看待一个敌人无异。
“我并不知道她会到这里来。”陈茗解释道,“只是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那筱筱呢,你说她在这里也是欺骗我的吗?”
“这一点我没有完全欺骗你,虽然她并未在此处,但我可以保证,她现在很好,而且你应该不久后就能见到她了吧。不过在那之前,你需要老老实实待在这个地方。”陈茗挡在顾墨笙的面前说道。
“所以,你之所以会出现,和筱筱有关了?”顾墨笙忽然脸色一变,想到某个重点“浅雪宫幽!”
看到顾墨笙想到了其中的关键,陈茗有些为难的看了看白无常,复杂的情绪在脸上一闪而过,可最终还是继续挡在那里拦着顾墨笙。命不由已,他没法反抗,哪怕这关系到另外一个女孩子的生命,可人不都是自私的吗?
“让开!”顾墨笙冷声道,“陈茗,我把你当做朋友,别让我失望。”
陈茗用复杂的目光看了看顾墨笙,正迎上他冰冷中带着愤怒的眼神。陈茗身子一震,不敢与其直视,将头微微低下,沉声道:“抱歉,我没办法。
“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对不对?”
面对顾墨笙的质问,陈茗的头更低了。
“你知道这个组织是什么样的吗?你知道阮筱筱想要做什么对不对?你知道浅雪宫幽她有生命危险是不是?”
接二连三的质问让陈茗脸色惨白,嘴唇发青,像一个得了重病的人一样。这一字一句如同锤子般狠狠击在他的心脏上,他的身体像是打摆子一样颤抖着。内心中好像有什么在战斗着,一边名为自我,另一边却是友情和良心。终于,天平倾倒,陈茗也做出了选择。
“墨笙,像过去一样就好。”陈茗声音沙哑着说出这句话来,然后便坦然迎接那昏厥前的疼痛。在昏过去的那一刻,他感到无比的轻松和舒坦。只是,这一觉或许是永远也说不定呢。没有了解药,也没完成对方吩咐的事情,自己大概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吧。
阮筱筱看不起自己呢,不过这没有关系。谁让自己真的只是一个废物呢。
“小心她……”陈茗失去意识前含混地说道。
将陈茗缓缓放到地上,顾墨笙看向那一直未曾动作的白无常。
“戏看够了?”顾墨笙问道,他的声音里是压抑的愤怒。
“差不多了,虽然挺无趣的。实力悬殊太大,这家伙实在没用。难怪阮筱筱说,这家伙可有可无,是个随时可以放弃的棋子。”
“他是有点废,有点小人嘴脸,可他是我的朋友。”顾墨笙手中的柳叶刀亮着银色的光辉,冷声说道:“其他人呢,叫他们出来吧。”
“其他人?”白无常四下看了看,歪着脑袋说道,“这里除了你我难道还有别人吗?难不成…是鬼?!”
“有意思吗?我是说你的帮手呢,叫他们出来吧。”
“没有哦,我说过了,这里只有你和我。”白无常说,虽然戴着面具,但顾墨笙却可以感觉到,她在笑。而且,这女人说的是实话,这里真的再没有别的埋伏了。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了,看你刚刚还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怎么忽然这么安静了呢。再不快点,你那个小女朋友就有危险了哦。当然了,最后死去的会是谁也说不定呢,毕竟她也不是个简单货色吧。啧啧,真是有趣的一场争斗,可是却不能亲眼看到,实在是可惜啊。”白无常遗憾地说道。
知道对方说的没有错,顾墨笙也不再多言,他打算直接将其制服再说。只是对方却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她将自己的面具给摘了下来。
当面具下的脸在阳光下显露出来时,那张熟悉的面容却让顾墨笙整个心脏都停滞了下来。无数次在记忆中出现的容颜,他一生也无法忘记的样子。
他想叫出那个名字,可最后喉咙却被什么卡住了。无法说话,也无法呼吸,他的心脏在痛,在紧缩,在被一个无形的手紧握着。
“是不是该说一句,好久不见?”她微笑着,对顾墨笙说道。
顾墨笙用力捶着胸口,让那颗突然躁动的心脏安静下来。他的双目已经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全身像是沸腾了一样,许久不曾流转全身的血液在每个血管里游走着。痛苦,那是他久未体会过的感觉。
“云…霏雨”顾墨笙终于叫出了这个名字,这个如同梦魇一样缠绕他的名字,在每个长夜中,在每个安静的时刻,他脑海中都会不断重复播放关于她的一切。那个他曾经深爱过,又抛弃掉的女孩,那个将他杀死又让他变成活死人的女孩。
“不可能,不可能的,你已经死了……”顾墨笙的手按在胸口处,感受着那里面切实存在着的心脏,似乎想以此来证明,眼前的这个女人并非是记忆里的那个人。
是的,她已经死了,她的心脏正在顾墨笙胸膛里跳动着。所以,怎么可能是她,怎么可以是她!
“我亲眼所见,我亲手埋葬,不会有错的。”顾墨笙又不可控制的想起那一天所发生的一切,想起自己醒来后所见到的她的尸体,然后亲自将她埋进土里。那个碑上还有自己留下的话。
“我已经死了吗?”她指着自己问道,然后又将食指指向顾墨笙问道,“那你为什么还活着呢?”
顾墨笙说不出话来,他的方寸已乱,理智不再,脑海中全是一团浆糊。记忆在流窜,它们不听使唤,一幕幕,一件件,全都跳了出来。曾经的人影与眼前的人影重叠,是梦是现实分不清楚。
“这是梦,还是模样相似的人。一定是你们刻意的,对,一定是这样。上次揭开你面具的时候,你不是现在的模样!”顾墨笙终于清醒了一丝。
“那是一张假脸,是人皮面具。至于我现在这张是不是真的,你来摸一摸不就知道了吗?”白无常一步步走近顾墨笙,“来,摸摸看,将我拆穿,证明我是个冒牌货,证明那个曾被你抛弃过又给你如此痛苦人生的女人,已经真真正正的死去了。”
她就这样走到了顾墨笙的面前,两个人面对面挨着。顾墨笙可以清晰地看到她脸上每一处,那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她的呼吸,她身上的体香都是那么清晰。
他颤抖着将手抚上她的脸颊,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达过来,温热了他冰冷的手,这温度又从掌心一直传达到心里面。
心脏也不安分的跳着,似乎在向顾墨笙传递着某种异样的情愫。
白无常两只手按在顾墨笙的手背上,让他的手掌更加紧贴在自己脸庞上。虽然那很冷很冰,可是她却毫不在意。
“是真的,还是假的呢?”白无常问道,“如果,这还不能确定的话,那要不要也验明这个身子是不是真的呢?”
说着,她已经解开自己的和服,白晃晃的胴体在阳光下闪耀着,像是最上等的白玉石,又如同羊脂般光洁无暇。里面没有内衣,饱满上两点绯红的樱桃与神秘高丘上的幽密丛林都暴露在空气之中。
顾墨笙胸腔里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泵出的一股鲜血顺着某条血管一直流到了他的下半身。那已经早就没有反应的某处开始焕发生机,并以一种强劲的势头挺立起来,以证明作为男人象征的雄壮与阳刚。
觉察到顾墨笙的反应,她的嘴角两边向上同时勾起,红色的唇有一种说不出的诱惑。
“眼睛会骗人,可身体的反应却骗不了人。”白无常向前一点抱住顾墨笙的身体,“你已经认出我来了不是么?我是真的,还是假的,你的心骗不了你。”
所有遗失的感觉好像全都回来了,从怀里赤.裸的躯体上正一点点传递给他。明明还有意识,可是身体却失去了所有的行动能力。顾墨笙像是一个陷入蛛网的飞虫,就这样看着自己一点点被紧缚被黏住,最后再被一口口吃下去。这个过程不但没有痛苦,反而无比幸福——因毒素而产生的幻觉,虚假的幸福。
茫然,混沌,他失去了自我。所有再理智或坚强的人,这一生中也会因为某个人或某件事而受到无法承受的打击和冲撞。
“你到底是谁?”顾墨笙喃喃问道,自己相信还是不相信,是期望还是不期望…他给不了自己答案。
“我是你心里想的那个人。”怀中的女人,洁白的躯体化作了白色茧子,将猎物包裹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