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汐年站到栏杆边上,任由风吹着自己,衣衫猎猎作响,看起来有几分萧瑟。群里的人一个个减少,再加上最近听闻的消息,错不了,一定是那群家伙又来了。当时的事情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他却是侥幸目睹的其中之一。
舒亦辰死了,他们依旧不肯善罢甘休么。罢了,既然当初选择了交易,那么就该料到有这样一天。但愿,那是在高考之后吧,等那家伙进了大学,有了新鲜的生活,遇到可爱的女孩子,大概也会对自己淡忘吧。
不想他伤心,一点都不想呢。
……
“怎么了,这两天总是愁眉不展的?”
将苏逸尘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拍掉,穆汐年淡淡回了句:“没什么。”
怎么了这是?苏逸尘看着自己被拍掉的手有些发楞,这么冷淡的穆汐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是不是因为失恋了?”苏逸尘拦住穆汐年开口问道,“你该不会是听我的话去找那家伙告白了吧?!”
“没有….”穆汐年低下头,他不知道自己的时间还有多少,甚至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自己牵连到苏逸尘。所以,远离他吧,越远越好。
“绝对是的!”苏逸尘不依不饶,同时心底升起一股无名之火来。
看着和自己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的苏逸尘,穆汐年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完全沉默下来的两人中间充满一种从未有过的尴尬气氛,这种感觉让苏逸尘心里极不舒服,好像穆汐年和自己的距离一下拉远了,那种重要的东西丢失的感觉让他一阵心慌。
可是不等他多说些什么,上课铃声就已经打响,拥簇的人流将两人挤开,苏逸尘默默看着穆汐年的背影升起一种落寞之感。
为什么,我会这么难受?难不成,难不成我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家伙?
苏逸尘还是头一次在语文课上失眠,穆汐年的样子在脑海里一遍遍重复着,尤其是一想到穆汐年之前的表现,心里越加的不舒服。
该死的,我居然堕落到这个地步了吗?居然会对那个家伙有别的意思,这绝对不可能的!
可,可万一我真的喜欢那个家伙呢,难道真的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吗?
“真是莫名其妙!”苏逸尘想不通这里面的原因,只觉得满满的烦躁。
“如果觉得莫名其妙那就给我滚回家去啊!”语文老师怒不可遏的声音在苏逸尘的耳边响起,“我说苏逸尘,你平时不听课睡觉也就罢了,今天是犯了什么风,一会唉声叹息一会又叫嚷嚷地,是想干嘛?你不学习没关系,但其他同学还要学习呢!”
由于苏逸尘成绩一直很好,家里和学校又有关系,所以平时老师也懒得管。不过那也只是仅限于在他不会打扰到别的同学的情况下。
苏逸尘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课堂上,看着语文老师那几乎喷火的双眼,只能赔了个笑脸,乖乖闭嘴趴在了桌子上。
只是侧头看着那窗户外的云彩,心中是难言的滋味。当然,与此同时,拥有这同样感觉的还有穆汐年。
一直到下课时分,在短促的铃声后,校园广播里响起那首《夏天的风》。
七月的风懒懒的 连云都变热热的
不久后天闷闷的 一阵云后雨下过
气温 爬升到无法再忍受
索性闭上了双眼 让想象任意改变
场景两个人一起散着步
我的脸也轻轻贴着你胸口
听到心跳 喔 在乎我
和天气一样温度
夏天的风 我永远记得
清清楚楚地说你爱我
我看见你酷酷的笑容
也有腼腆的时候
夏天的风 正暖暖吹过
穿过头发穿过耳朵
你和我的夏天 风轻轻说着
……
有的时候,感情就那么悄悄的,没有声息的潜伏到心里边,初时觉察不到,可等待岁月发酵,你会越发难忘。
苏逸尘和穆汐年,就如这夏天的风一样,圈圈绕绕,不知何时才能真正明了。但无论怎样,现在他们还在一起不是么?
在夕阳之下,两人一点点走远,留在地上的是一对重叠的影子。
“喂,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听到身后的问话,穆汐年脚下微微一顿,却没有停留,而是将身后的那人撇下。脚步越来越快,最后跑了起来,只是希望这泪水掉落的时候不要洒到了身后那人的脸上。
苏逸尘看着穆汐年的背影越来越远,就好像有一件重要的东西在慢慢从自己手上被夺走一样。
想追,却追不上。
踩着破碎的斜阳,就这么慢悠悠走着,让这一份安静的时光流淌,慢慢滋润那年少懵懂的心肠。
为什么?
我不明白。
还是说…
我不想明白?
苏逸尘想不通,想不透。被自己蒙蔽了的心没有那么容易就化解,它需要一个契机来正视自己。如果有可能的话,苏逸尘只希望这个契机永远不要到来。
在路口的转角,等待他的不是爱情,也不是如寻常一样的恶作剧,而是满目的血泊和倒在那里正在开始冰冷的身躯。
“汐…年?”
这一刻,整个世界在眼中支离破碎。原来有一种人,他在时你不觉得,一旦他走了,也带走了你整个世界。
对于苏逸尘来说,大概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还不懂什么叫做感情吧,所以才会把相遇和离别看得那么自然。
而对于穆汐年来说,他曾经爱过一个人,爱到可以为了她与全世界对抗。后来,再也没有了这种感觉,再也不会爱。
午夜梦醒时,总会忘了自己是谁,身在何处,像个迷路的孩子
一样无助。我把他弄丢了,他该怎么回家?却忘了那年的夏天结束后,她再也不属于我。
“救命,帮帮我,谁来…….”
这样的无助,这样的心伤,他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独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周围全是陌生的人,他们冷漠的表情,冷漠的视线,好像看到的不是一个即将消失的生命,而是一份热闹。
你们知不知道他对我而言有多重要,为什么没有人来帮帮我啊!
谁知道他在你心里有多么重要,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他有多么重要。
有的人,相遇既是为了分离。不浅不深,不轻不重,却恰恰好不让你忘记。这真是一件说来可笑不说又可叹的事情啊。就像是夜空中一闪而过的烟花般,如萤火扑朔,似海光浮掠,说不出是美是闹,但总能引人注意的。有的人如明月一样,此生便独悬你的头顶;而有的人,只如这烟花一般,在片刻的绚烂后消散,却在你的夜空中留下经久不灭的痕迹。
我在你的生命里转瞬即逝,你在我的生命里一念永恒。
说什么酒入惆怅化作相思泪,那是追忆爱人,情人的。可有些人,注定不会在你的生命里扮演那些角色。说是过客,戏份太多,说是角色,镜头太少。这场人生的大戏,有你太多,没你不行。
看着眼前这满座的人儿,他们是否也都有着各自的故事呢。大家都强装坚强,而脆弱的那面,早就打碎了硬吞进了肚子里。
痛,终究是只有自己痛罢了。
就如此刻,谁能理解苏逸尘的痛苦呢?
他像是受伤的野兽一样嘶吼,带着悲戚和愤怒,而旁人只感觉到恐怖,却不愿伸出手来助他。
警察会来的,医生也会来的。那些路过的人,他们只是一群过路的人。
注视着,漠视着,无视着。
——直到远方有鸣笛声响起,而少年的眼里再无半点温热。
你若死了,我让全世界陪你,可好?
“你在我身边,足够了。”
他眉头舒展,若佛祖拈花一笑,荡涤这少年满胸的业火。
对不起…对不起……
忆相思,今难忘,明又复,有谁知?一纸荒唐!
他想大声叫喊或狂笑,可是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于是这股气就憋在那里了,上不来,下不去,只卡在喉咙里干咳,最后也没吐出个所以然,倒是呛出了一把鼻涕,甚是可笑。
他在这儿弯腰驼背的,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好像是一条无人问津的流浪狗。
而那人的名字,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
怕再也没有机会,怕再也无法抓住。
“穆汐年,我喜欢你,一直一直都喜欢你!”
什么理智,什么常规,什么束缚,全都去见了阎王。什么都可以说谎,唯独心痛最直接明了。如果不能确定是不是爱,那么就让这心痛上一痛,若足够撕心裂肺,便说明你足够爱他了。
他看着那远远而去的救护车,跪在原地没命的叫喊着,好像这一嗓子能够震碎时空回到过去,回到那还没心没肺的日子里去。但一地的鲜血残酷地告诉他:回不去了啊。
留不住穆汐年的一头长发,留不住他笑靥如花,留不住他如过往一样跟在苏逸尘身后嘻嘻哈哈。唯一留下的,是他的性命。
沉睡在白色的床单上,不知何年何月苏醒,也不知何时再能告诉他那句:是了,我喜欢你了。
漫长的等待过后,或许留给人生的只有遗憾和失望?
“如果你不想他永远躺在这里的话,或许我可以帮你。”
苏逸尘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子,他没有理由拒绝的,不是么。
“这个照片上的男人叫做顾墨笙,杀了他,我帮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