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tion 20:端倪

作者:浅夜 更新时间:2020/2/21 14:24:48 字数:3037

场景再变,依旧是那男孩和那女孩,但这一次却不是在那座未知名的墓碑前了,而是在幽静的林道间,两个幼小的身影一点点避过遮挡的藤蔓与枯枝蹒跚前进着。

“在这边...”

“我们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啊?”

显然,这个时候的二人已经非常熟络,女孩对男孩再无之前的冰冷与抵触。

“秘密。”这个时候的她似乎才恢复了一个孩子应有的模样,虽然依旧给人一种生硬与冷冽之感,但对比之前行尸走肉的模样已经好了太多。这都是年幼时期夏随逸的功劳,从某种方面来说,他也算把一个女孩从绝望中拉了出来吧。

“跑慢点啊,我都跟不上了!”年幼的夏随逸已经累得气喘吁吁,那个看似柔软的女孩体力与速度比他这个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家伙要好得多。

所以,从小时候开始自己就那么弱了么。跟在两个幼小身影之后的夏随逸不禁摇头苦笑,貌似从有记忆以来,他就没有那件事做得像样过。你在上学那会儿,班级里应该有一个最不起眼最平庸的人吧,学习不上不下,运动功能一般,平日里不擅长跟人接触,什么活动也不参加,总是默默无闻的。那个人大概就是夏随逸的样子了。

似乎意识到男孩跟不上自己的步伐,女孩停下了脚步转回去牵起男孩的手才再一次前进起来。

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夏随逸忽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似乎记忆中这个年幼的自己与现在的自己是相连的,那种感觉,那种心情都完全传递给了他。

当那女孩的手握住自己的手时,第一个感觉就是冰冷,似乎他抓着的不是一只手而是一块冰。虽然冷却不刺骨,在这样略有些炎热的时节里反而给人一种束缚的感觉。第二个感觉就是瘦,像是薄薄的一层皮下没有血肉只有骨骼,若是用力去捏便能清晰感受到那骨骼的纹络。

她平时一定不好好吃饭吧,不然怎么会有这么瘦的手臂。去看她的身子,也是小小的,骨瘦嶙峋的样子,那黑色长发也是许久不曾打理过,乱糟糟地如同披着秋天长长的杂草,这副样子到让人生出几分可怜来。

自从这女孩的母亲过世后,便再也无人过问她了吧。

在夏随逸愣神的工夫,两个人已经越过这片林道,进入一个相对开阔的地方。这里的杂草很多,且常年无人修剪,基本上都有大人半腰高,稍微一俯身,两人小小的身躯能被完全遮隐住。

再钻过这层层草墙,却又是另一幅画面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开满了各样鲜花的美丽地方,红色的牵牛花,紫色的蝴蝶花,白色的珠美人...层从交错。

“平时我都会从这里采集新鲜的花束,带到母亲那里去。其中母亲最喜欢的是白玉兰和白百合,可惜这里没有。白色是母亲最喜欢的颜色呢。母亲喜欢纯洁无暇的东西......”女孩喃喃

道,“不过在春天,我都会买来它们和这些花搭配在一起,编成花篮送给母亲呢,她一定非常开心的!”

男孩盯着女孩的侧脸看,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开口,年幼的他并不太懂得人世间离别的伤感,也弄不清自己心中那复杂的情感,他只是有种说不出的难受。这难受的感觉就像是什么宝贵的玩具坏掉了,又像是半夜噩梦醒来身边没有安抚的人,还像是摔了很重的一跤,自己怎么也爬不起来。

这个年纪的他,所能想到最悲伤的事情也莫过于此了吧,可如这女孩从小便要经历丧失亲人的痛苦,就要学会在艰难的环境中挣扎生存,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这样的人。

摔疼的时候,抱一抱就好了。

没有说话,走到梦魇的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身体,因为两人都很小,这一幕没有成年人那种暧昧,有的只是属于孩子的纯真无邪。在鲜花遍地的这一处,两人仿佛一对金童玉女,美不胜收。

忽然被人从背后环抱住,女孩身体稍微颤抖了一下,惊异的抬了抬头,漆黑的头发扫过身后男孩的鼻子,有种痒痒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男孩感觉这痒似乎不是在鼻尖处,而是在自己的心里面。

“抱一抱,妈妈说过,抱一抱难过的事情就会过去了。”他的笑灿烂如阳光,映在眼睛上似乎能够分散出一道彩虹来。

“你先放开我一下。”女孩突然说道。

身后的男孩听话照做,可就在他松手的一瞬间,女孩突然转身,紧紧抱住了男孩,同时把她的脑袋搭在了男孩的肩膀上。

第一次被母亲以外的女性拥抱,即便对方与自己都不过是孩子,但在男孩那柔软又善良的心中却激起点点涟漪。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他无法形容,很好,又很不好,很舒服,又很不舒服,他的一双小手在半空中怎也找不到安放的地方。

可肩膀上忽然传来的冷湿感,却让男孩把手下意识地放了下来,抱住了自己怀里的这个人。她的身躯轻轻的颤抖,就连哭泣都不敢哭出声来吗?在坚强冷硬的外表下,是一颗被寒冰和故作成熟的面具包裹起来的幼小心灵。

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动弹,就在那里,静静地,静静地感受着万物自然,感受着同为人的那种委屈心酸,感受着我们所能给予彼此的那种关怀和温暖。

虽然只有不到五岁,但男孩子对待女生天生温柔的本性,让他想要用自己单薄的肩膀给对方一个可以依靠一下的地方;虽然年幼无知的他什么也不懂,但是,这种对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爱,这种渴望给予别人的温柔,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情感。

许久,许久,这副唯美天真却夹杂着一丝丝莫名哀伤的画面,在两人小小的心中埋下了种子,或许总有那么一天,它会变成美丽的回忆而发芽开花吧.....

“那个,我就要走了。”恒久,还是男孩打破了这安静的画面。他毕竟是个外来客,随父母而来,自然也要随父母而去。

“......”女孩没有答话,身子依旧趴在男孩身上,只是那微微的颤抖出卖了她的紧张和不安。

“对不起,爸爸和妈妈要带我回家了,毕竟已经在这里打扰了夜伯伯两个多月了。”说这些话的时候,男孩也同样紧张,心跳都开始加速,似乎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能不能,再跟我去个地方。”沉默了好久,女孩才再一次开口,这让男孩松了口气。

“当然,无论什么地方我都可以陪你去的。”只是欣喜的他并未瞧见女孩眼里那开始不再正常的神采。

夏随逸就看着年幼的自己跟着那女孩往林中更加幽密的地方走去,那种不安,那种躁动,那种恐惧如一根根尖针刺激着他的心脏与神经。

会发生什么,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他想阻止,但却只能看着。

或许,他记忆中最黑暗的一幕就会在这里揭晓。为什么他会忘记曾经的一切,他的父母究竟如何身亡,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随着那对身影渐渐走远,夏随逸四周的景象又开始变换了,像是电影镜头的转切一样,从树林转换到了屋子里。

这是……

夏随逸看着年幼的自己被固定在一张木床上,而这个屋子里面全是各种各样奇怪的工具。有点类似于,电视中的刑房。

“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醒来了。”

“这是哪里,为什么我被绑住了?”看到女孩出现,男孩的紧张明显减小了一些,不过依旧感到十分不安。

“这里是家族曾经用来惩罚犯错之人的地方,我的母亲以及我都曾在这里接受过惩罚。”

“就在这里吗?可是为什么要惩罚你们呀,这里好可怕,我们离开好不好。”男孩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试图挣扎想要起身,但捆绑在身上的绳子却意外结实。

“为什么,因为不听话的孩子就要被关进黑屋子里呀,难道你没有被关过小黑屋吗?”

“没有,爸爸妈妈从来都不会这样对我的。”男孩有点急了,“我要赶紧回去了,不然爸爸妈妈会不高兴,快点放开我啦。”

“你是不听话的孩子,明明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可是转眼就全都忘记了,说走就走,把我自己一个人丢在这里。你们为什么都这么自说自话,明明答应过的事情却从来不放在心上,总是丢下我就走。我不允许!我不会再允许任何人丢下我了,我不允许啊!”女孩有些歇斯底里,她的声音嘶哑而又尖锐,让人听起来不寒而栗。

男孩已经被吓傻了,之前还一起玩耍的小伙伴突然就变成了一副可怕的样子,他根本无法接受。

“所以,你要接受惩罚才行。接受了惩罚,孩子就会变乖,就会听话。这样,你也就不会再丢下我了吧。”

“不要,我要回去,我要回家!爸爸,妈妈!”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这样注视着男孩,黑白分明的眼睛却如深渊样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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