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菲洛一同走在街道上。
边走着,我们一边聊了很多,关于昨晚的遭遇,关于今后的方针。
但直到最后,讨论出的唯一一条实质内容也只是
"保证联系畅通"而已。
在快要走到路口的时候,菲洛快步走到我的前面,然后回头微笑着对我说道:"呐,小千,周末我们一起去购物中心怎么样?"
"购物中心?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你想啊,以后Saber和Assai……Assassin是要和你我一起生活的是吧?那当然要为她们准备日用品和新衣服了。"
"说的也是,她们这个样子应该是出不了门的。再怎么说,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却一直闷在家里或是隐着身,无法去享受这个城市的乐趣,也太可怜了。"
"对吧?那……明天是周六,就明天去吧,带着静……Assassin,还有Saber一起去,还得让她们两个试衣服呢。"
"不过……Saber的话……她的角倒是个问题。要怎么做才能遮住那样的角啊,用中世纪欧洲贵族的帽子吗?"
"担心……我的角吗?" 弗兰在我面前解除了灵体化。
"Sa……Saber,在就这个问题想出对策之前麻烦你先——"
"这个……我可以……"
弗兰用左手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角,然后是双耳上的金属块。
这些可以明显地把她和常人区分开来的东西,随即化作光点消失了。
她的刘海也随之垂下,盖住了眼睛。
"……既然可以隐藏的话就早点藏起来啊。"
"千银,没有……说过,这些,应该藏起来。"
"好吧……对不起,是我的错。还有,你那把不离身的武器,也能隐藏吗?"
"唔姆……可,以。" 弗兰话音刚落,她手中巨大的单刃剑也同样消失在空气中。
"但这样……很,不舒服……虽然知道它就在身边但是手里感觉好空……"
还没离开她的武器超过五秒,弗兰就又让武器回到了自己手上。
"没有……必要……的话,还是不要……"
"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没有了角,看起来简直都不像是Saber了呢。小千,这样带着Saber去购物中心就没问题了吧,毕竟她现在看起来和普通的女孩子没什么两样。"
"嗯,确实是没有问题了,那个武器要怎么藏起来,我大概也已经有数了。Saber,怎么样,想和我们一起去购物中心吗?"
"唔。"
"太好了,那就这么定了。我们明早九点在玛可特商城的咖啡厅门口集合,可以吗?" 菲洛很高兴地擅自定下了集合的时间和地点。
"虽然早了点,但我是没问题啦,毕竟我家离那也不远。倒是你,你平常应该是很晚才会起床吧,毕竟你都不怎么上学的。明天起得来吗?"
"我会设好闹钟,所以没问题的!而且现在就算逼迫着自己也得早早起床,因为我还得为静谧……不对不对,是Assassin,准备早餐啊。"
听到这里,静谧开口说道:"御主……菲洛,不用费心地为我准备早间餐点其实也没什么,您应该把那些时间用来休息。"
顺带一提,如果我并非事先就清楚静谧身在何处的话,那么除非她开口说话,否则我是看不见她的。
大概是对我仍然有些提防吧,她一直在保持着「气息遮断」的状态。
菲洛用稍有嗔怪的语气对静谧说道:"那怎么行呢,不吃早餐对身体可是有害的。"
"进餐对英灵来说只是一种补充魔力的方式,而我身为Assassin平常也不会消耗太多魔力,所以没必要……"
没等她说完,菲洛就上前一步抱住了静谧。"那就当是我为了自己才这么做吧,因为我很喜欢看着你吃饭时的样子。"
"再说,你可是救过我的命的。除了好好照顾你之外,我也想不到其他能对你表达感谢的方法了。"
"既然这是菲洛的想法……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你,菲洛。"
"这才对嘛,等一下记得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哦。"
"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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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千,你的家在哪个方向?"
我朝着左边指了指。"是那边。"
"这样啊,和我家的方向正相反呢。那么,明天见,小千。"
"再见。"
我们在路口分开,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弗兰,回去的时候我们绕个路吧,去乐器店。"
"……唔? "
这时的气氛还很轻松愉快。因为虽然明知道自己被卷入了什么重大的事件,但也许正是因为它的严重性,我才会对此毫无实感可言。
因为魔术的世界实在是离我太过遥远。
昨晚发生的事也好似梦境一般。
但就在这时——
我的身后传来了一声惨叫。
"呀!"
我急忙转过身去,看到菲洛正跌坐在地上,而静谧则拔出了匕首,挡在她的面前。
菲洛明显是受到了突如其来的惊吓,她的身体正轻轻地颤抖着。
而她身后的地面上,有着一个圆形的弹坑。里面的弹丸刚刚才停止旋转,周围的地面已经被烧成了焦炭,冒着黑烟。
我朝着菲洛跑过去。"菲洛!没事吧!"
"站着别动!是从者!" 静谧头也不回地向我喊道。
听到这句话,我急忙停住了脚步。
在静谧面前的不远处,一个身穿黑色军服,披着红色斗篷的人从阴影处走出。
"没打中啊,实乃可惜。"
那个人用旧式火枪敲着自己的肩膀,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遗憾。
"两个……不,是三个从者?不对,果然还是两个。Saber,还有Assassin吗?"
"不过这点战力……真是无趣!"
"请不要大意了,Archer。我们必须在这里把他们解决掉,不能失手。" 一个冷峻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回头看去,看到了一个西装革履,脸色苍白的男人。
"家臣啊,汝是信不过吾的实力吗?"
"臣下并无此意。只不过对方从者的职介可是号称最强的Saber,所以还是小心为妙。"
"就算是Saber,又能奈我何?算了,既然汝都这么说了,那吾也稍微认真点吧。"
Archer阶的从者猛地将左手挥向身侧,十几把火枪随即凭空出现在她的身旁。
那些火枪毫无支撑地被固定在空中,枪口全部都对准了我们这边。
"恐惧吧,吾的敌人!吾即是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得以陨灭在吾枪火之下,是为汝等之荣耀!"
"立于吾面前者,悉数歼灭!开火!"
所有的火枪同时喷出猛烈的火焰,弹丸中蕴含的巨大能量让划过的空气都仿佛燃烧了起来。
十几枚弹丸全都不偏不倚地命中了弗兰。
"Saber——" 我失声喊道,同时感到眼前一阵晕眩。
一般说来,遭受了那种程度的攻击,是不可能存活下来的。
难道就这样……
但是,在让眼睛重新聚焦后,我看清了现在的状况。
弗兰她用手里的巨剑接下了这一轮攻击,弹丸叮叮当当地散落在了地上。
接着,弗兰向敌人发起了冲锋。
"唔啊啊啊啊啊!!!"
她以惊人的速度突进到了敌人的面前,然后将巨剑冲着敌人的头顶直直地劈下。
敌人在一瞬间内拔出了腰间的佩刀,用左手扶住刀背,单膝半跪,摆出名为「鸟居构」的防御构形,稳稳地接住了这一击。
以火枪作为武器的敌人,在拔刀时也没有半点冗余的动作。
我从弗兰的气势中,可以看出她的这一击有多么沉重。
可就算如此,在面对那薄薄的刀刃时,弗兰的巨剑也无法再前进分毫。
敌人勉强弹开了弗兰的巨剑,往后退了几步。
"嘁,汝的力气还真大啊,简直像是个Berserker一样!"
弗兰并没有作出回应,而是对我喊道:"我来……挡住!快,逃!"
话音刚落,她就再次向敌人冲去。
这一次,她朝着敌人挥出一记横砍,敌人立刻退后一步躲开了攻击。接着,敌人收起了刀,然后高高跃起,拿出两把火枪,朝着弗兰开火。
枪口喷出的火焰比刚才还要更加炙热,但射出的弹丸仍然被弗兰用巨剑挡下。
在敌人依然停留在空中的时候,静谧也冲上前去,随之起跳,挥舞着双手的匕首砍向敌人。
敌人仅仅用枪托就轻易挡下了砍来的匕首。
静谧在落地的瞬间掷出了右手的匕首,而就在匕首离手的那一刻,敌人也同时开枪将匕首在空中击落。
"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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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忙跑到菲洛的身边。
"菲洛,站得起来吗?"
"嗯……嗯。"
我把菲洛扶了起来,而就在这时我感到右臂上传来一阵剧痛。
低头一看,我发现自己的袖子被划破,皮肤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刀伤。
"我不会让你们逃跑的。"
我看向那个脸色苍白的男人,他的手里正拿着一副红色的纸牌。
那个男人在略施一礼后开口说道:"我的名字是西捷亚,既是魔术师,也是一名赌师,是将以这副纸牌——魔术礼装「Bloody Card」结束你二人性命之人。"
"你们二人的从者正与Archer缠斗,是无暇顾及你们的。所以,现在就让我们来结束这场无聊的赌局吧。"
他将那副纸牌放在左手上,右手取出最上面的一张,然后随手扔了出去——
纸牌化作了高速旋转着的利刃,狠狠划过了我的右腿。
鲜血从伤口中涌出,疼痛让我几乎难以站稳。
怎么能……怎么能就这样死去!
想想办法啊!有什么是我现在能做的?
在这个问题在我脑海中出现的同时,答案也随之浮现。
没有。
因为我实在太过弱小。
"我会用下一张牌割断你的颈动脉。再见了,不幸的凡人啊。"
那个人用手指夹住了纸牌,作出准备掷出的姿势。
这个瞬间,我对祖父产生了一点怨恨的想法。
如果祖父愿意教我魔术的话,那说不定我就不用死在这里,说不定我甚至有余力可以救下菲洛。
可现在,大概下一秒我就会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杀死,菲洛恐怕也难逃一劫。
再接下来,弗兰就会因失去御主,失去魔力供给而消失,而静谧也是一样。
弗兰……
我是很清楚的,弗兰在她的人生中曾遭遇过怎样的痛苦与孤独。
被憎恶,被抛弃,最后葬身于火海之中。
但弗兰她是无辜的啊。
她只是一张白纸,而她自己尝试着写上的也都是一些真善美的东西。
在读过那本小说后,我的心中曾浮现出过一种奇妙的愧疚感。
她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在得知救了我一命的少女的身份的那一刻,我就下定决心要让她在这新的世界获得崭新的人生。
让她不再痛苦与孤独,不再被憎恶和抛弃。
可现在……
她会和我一同死去。
我从未像这一秒一般厌恨过自己的无力。
要是我能再强一点……
哪怕只有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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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脖颈上传来了纸牌的触感。
但这触感并没有为我带来死亡。
那纸牌仅仅是轻触了一下,随即便飘落在地上。
"怎……怎么?" 魔术师的语气依然冰冷,但却又掩饰不住他此刻的惊讶。
那个人仍然僵硬地保持着将牌掷出的姿势。
静谧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炎热,灼热。"
她的话语变得几乎失去了温度。
"就像要化掉一样。"
"该死!" 魔术师惊恐万分地喊道:"Archer!我以令咒的名义下令,过来保护我!"
他的手上一道红光闪过,原本有三划的令咒少了一划。
敌方从者随即从与弗兰间的战斗中脱离,瞬间来到了自己御主的身边。
但她并没有顾及自己御主的余地,因为她没有办法摆脱一同跟了过去的弗兰。
"将你的身心一同焚烧殆尽吧。"
静谧戴着遮住了面容的骷髅面具,出现在魔术师的面前,用双手扶住了他的面颊。
"妄想,毒身——"
她踮起脚尖,吻向魔术师的额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魔术师瘫倒在地上。
他的面部抽搐着,眼睛空洞地盯着前方,脸色逐渐由苍白转为乌青。
就算不上前确认也可以知道,他再也不能从地面上站起。
毫无疑问,这个家伙,这个强大的魔术师,他——
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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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敌方的从者用手捂住了脸,仰起头大笑了起来。
"真是大意了啊!"
在尽情地笑过之后,从者收起火枪,说道:"既然吾之御主已死,今日就到此为止吧。给吾记住!吾与汝等未决之胜负,待来日再战!"
她仅仅是轻轻一跃就跳上了旁边建筑的屋顶。随着再次的起跳,她消失在了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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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下来了。
我们四个活下来了,代价是那个名叫西捷亚的魔术师的死。
菲洛的手臂慢慢地从我的肩膀上滑落。
她低着头,跪坐在地上。
"菲洛?" 我试着喊了喊她,可她毫无反应。
过了许久,她低声问道:"静谧,那……刚刚,那是什么?"
"菲洛,我还没有告诉过你吧。我的身体是由剧毒构成的,我的皮肤,指甲,发丝,全部都是致死之毒。菲洛,除了你之外,没有人可以在触碰过我之后仍然存活。"
"就是说……你……杀掉了……"
"是的,那位魔术师的生命活动已经停止,死因是身中剧毒。"
"呜……" 菲洛痛苦地用手捂住了嘴。
"菲洛,我知道你受到了不小的刺激,但我希望你可以理解,因为如果我不将他杀死,那他就会把你杀掉。"
"那种事情……我绝对不要让它发生。我已经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人了……"
"不……我理解不了啊。" 菲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一定……有别的办法吧?不用杀掉他就能阻止他的方法…...一定有的吧?"
静谧在回答的时候,像是不敢与菲洛对视一般把头别了过去。
"那种东西,是不存在的,因为我除了杀人以外一无是处。"
"也许,杀戮,就是我唯一的生存方式,唯一的存在意义吧。"
"你在……你在说什么!静谧!" 菲洛抬起头,猛地抓住了静谧的肩膀。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菲洛的情绪如此地激动。
"答应我,答应我好吗!不要再杀人了……你也很讨厌这种事的吧!"
菲洛越发用力地捏着,她的手指已经深陷在了静谧的皮肤中。
"可是……不行啊。"
静谧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哭腔,泪水也开始从她的眼角渗出。
"如果我不杀人的话,那我连最后的一点用途也……"
"静谧。"
还没等她说完,菲洛就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静谧,你在勉强自己,而我不会允许你这样做。"
"谨以此令咒下令,以后,不要再杀人了,静谧哈桑。"
菲洛的右手手背上闪过了令咒的红光。
"御主……! "
"不要再……不要再说那种话了。「杀戮就是我存在的意义」什么的,那是错误的啊。你这样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是为杀人而存在的呢。"
"我会帮你找到你真正的人生意义。我发誓,让我们一起寻找吧。所以不要再说那种话了,好吗?"
静谧把脸埋在了菲洛的肩膀里,无声地哭了起来。
而菲洛则是在轻柔地抚摸着静谧的短发。
"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过什么,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忘掉你做过的事,忘掉别人对你说过的话,来迎接新的开始吧,好吗?"
"好……" 静谧抽泣着应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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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没人受伤,真是太好。"
弗兰有些疲累地说道。
"快点,回去吧,家里比较,安全。"
"说得也是。菲洛,和静谧一起赶紧回家吧,在家里应该是不大会遭到袭击的。"
"等一下……西捷亚先生他……该怎么处理?"
菲洛的语调依然是在颤栗着,看来刚才的事真的把她吓得不轻。
"善后的事就交给佐仓神父吧。毕竟我们也什么都做不了。"
"我们还真是给神父留下了一个大麻烦呢……而且就算再怎么隐藏,警察也还是会找上门来的吧?"
"要是真的有警察来找那也没办法,再说我也不认为从这件事中能查得出什么。"
我稍微停顿了一下,因为这时菲洛的脸色再度变得难看起来。
"菲洛,那家伙是真心要杀掉我们的,所以你也没必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
我尝试着让自己的话语更加轻松一些,但我很快发现根本就做不到。
"……不管怎么说,希望以后不要再遇上这种事了,虽然我想大概不大可能。"
"快……走吧。" 弗兰有些急切地催促着。
"好的,马上就来。"
"那么我们两个就先回去了,路上注意安全,有事就联系我吧。"
"好的。"
我转身朝着弗兰走过去。
"抱歉,你也累了吧。"
"唔……有点……"
弗兰刚朝前踏出一步,就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
"弗兰?没事吧!"
"弗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