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炉漏了？
初听到这条消息真的把白初杰吓了一跳，炼铁的高炉居然漏了，而且还伤到了一个学徒？
这些使用了近二十年的二手老旧高炉终于是出事了，她感到既庆幸又愤怒，庆幸于出事的不是自己，愤怒于这些老旧设备二十年来得不到更换，最终造成了这样的悲剧发生。
人群很快就让开了一条道，两个工人用简易的担架将一个不断哀嚎的十几岁的少年抬了出来，白初杰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个学徒的右手是彻底废了，焦黑一片的和炭没什么两样粘在一起的手指已经分辨不出哪根与哪根了。
对于从事匠活的人来说这种伤残就已经足够毁掉这个少年一生了，如果家中没有别的收入来源的话那么这个少年背后的家庭也算是毁了。
白初杰可不指望工厂会赔多少钱，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工人保护法，废了就是废了，工厂顶多只是支付少年一个月的工钱而已，至于后面的事情工厂是不会管的，就像以往在这个工厂里出事的其他工人一样。
不过当这个学徒被抬出人群之后人群并没有散去，而是依然保持着强势围观的阵势，从人群里不断传来的争执声也彰显着这件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身体虚弱的白初杰失去了继续围观下去的兴趣就在她打算离开这里的时候，突然李义通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六哥！你们谁看到六哥了吗？六哥，吴队佐找你！”
“麻烦……”
白初杰无奈的撇了撇嘴，停下了准备离开的脚步，拍了拍前面以为穿着青色工衣的工人后背：“麻烦这位阿叔让让，队佐大人喊我要进去。”
作为扶风铁厂的数一数二的匠户白初杰在一个铁厂里人缘一直很不错，那个工人一眼就认出白初杰，一边退开一边向两边的人招呼：“前面的让让，六郎在这里，让让！让让！让她进去。”
“谢谢阿叔了。”
在工人们的配合下白初杰毫不费力的便走到了吴毅的身边，不过这里居然还有一个白初杰没有预料到的人，李三耀，这个扶风铁厂的总厂主。
五十来岁的在这个时代已经是老人了，体态臃肿却不算夸张，杵着一根雕成寿桃形式的黄杨木拐杖，小小的眼睛打量着白初杰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说实话白初杰对这个李三耀的感官非常非常不好，他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最典型的工厂厂主，吝啬，市侩，无情，可以说这个铁厂九成以上的事故都和这个李三耀有关。
老旧的设备，繁重的劳务，少的可怜的月钱是压榨工人们最直接的证明。
白初杰身为扶风铁厂唯一传承三代的匠户虽然过得比普通工人好上一些但是并不代表克扣行为就不存在，原本应该发给他的龙元被变成旧钱就是其中之一，但是没办法，他的工作是家庭的主要经济收入，除了这一手父亲传给自己的手艺他真的没什么别的谋生手段，要知道他前世也才十五岁。
“厂主大人，队佐大人，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白六郎，我问问你。”一见到白初杰李三承便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吩咐道，“你给看看，乙字号高炉要不要更换。”
扶风高炉分为甲字和乙字两种，前者有三座，是最近几年扶风铁厂从罗刹人手里进购的炼铁高炉，虽然说是产自不列颠的二手货但是使用的时间不长，日产五吨以上，安全系数高，甲字也正是白初杰负责的炼铁设备。
而乙字则是大萌国二十年前刚刚兴起工业运动时期从扶桑人手中第一批购进的高炉，其落后的工艺水平个低下的效率极高的危险性本该退休，然而却在李三承为了一己之力的坚持下使用到了现在。
“是。”虽然不舒服李三承的态度但是白初杰还是绕着高炉查看了起来，越是检查白初杰越是心惊，这些高炉的状态已经不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白初杰实在怀疑这些铁疙瘩到底是生了什么样的奇迹才会到今天才出事。
“白六郎，怎么样了？”李三承捻了捻自己的胡子，眯起的小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说？说了实话自己的工作会不会不保，说了实话自己会不会开除，原本还准备慎言的白初杰在回想那个学徒的惨状之后心中一热，咬了咬牙便把实话全部说了出来：“厂主大人，我刚才检查了一番，这些乙字高炉老旧不堪，真的不能继续用下去了。”
“这样啊，我知道了，不愧是三代匠户这么快就查清楚了问题，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拟新设备的采购清单。”深深的看了白初杰一眼之后李三承立刻换上衣服笑容满面的表情，而李三承的这副模样让白初杰彻底震惊到了，今天这货是怎么回事？！吃错药了不成？
而在说完这段话之后李三承立刻杵着拐杖从人群中走出，他的方向是他设立在厂内的办公室，看样子是真的准备采购新型高炉的工作去了。
像是看着怪物一样远去的李三承，白初杰此时还是云里雾里的，她实在想不到李三承为什么会像变了个人一样，然而紧接着周围的工人们立刻发出一阵阵欢呼的，一个个欢呼雀跃的高呼起白初杰的名字更是让她摸不着头脑。
“吴……吴队佐，今儿又是怎么回事？那个李厂主他……转性了不成？”实在想不通原因的白初杰看向身旁像是胜利者一样欢呼的吴毅。
“那个货怎么可能转性？六郎你是真的不知道原因吗？”
“知道什么？”
“战姬啊，战姬啊。”说到激动指出的吴毅一下子抓住了白初杰的肩膀，“现在整个扶风城里都知道你六郎和一位战姬大人的关系非同一般，你有了这条关系那个李三承怎么可能敢难为你，今天要不是你这句话高炉恐怕真的换不成，六郎，你今天功不可没啊。”
战姬？白初杰明白了一点什么。
她怎么想得到居然会是这个关系，那个说和他关系非同一般的战姬大人，恐怕就是晴晴姐了。他好陈晴晴的关系确实不错，而他也一直拿对方当成朋友看待，然而他忽略了战姬的社会地位，她完全完全不知道这条关系会给她带来多么大的影响，就连李三承也表现出讨好她的倾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