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萌天子国丧并无期限规定,虽说是天下缟素,但实际上民间百姓只是娱乐活动受到限制,其他的形式上只是意思一下,更远一点的朝廷影响不大的地方基本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然而,这一次的宪制皇帝葬礼却吸引了天下不少人的注意,并不是孝期太长,大萌三百年历史比这长的可不在少数,也不是宪制皇帝多么得人心,很大一部分人之所以关注而是这场葬礼的特殊性,这在整个大萌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
那就是这次的戴孝地区居然分为两地,一地就是大萌国都京城,由大皇子所主持,聚集朝廷文武百官,而另一处则是齐鲁泺南,大萌礼学盛行之地,大萌传统祭奠的中心,在二皇子的主持下聚集儒生不下万人,声势极为浩大,而且还由北宗孔家当代家住,圣人后羿大萌儒公孔鹤峰亲自主持,就礼数来讲,一点也不比京城那边的弱.
所有人都看的清楚,他们都知道这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在相互较劲,一个在京城一个在泺南,不明白的人乐的看热闹,这正好给茶馆提供了谈资,明白的人却在心忧,从这几个月双方的各种举措来看,可以看得出两位皇子之间的对抗绝对非同小可,无法善终.
大皇子想要将二皇子拿下,二皇子则对大皇子的继位颇有不满,两位的矛盾不可调和,兵戎相见是无法避免的,直隶和齐鲁频繁的军事调动就是明证,内战的阴霾笼罩在大萌的上空.
地方上的各种站队表态也让大萌空气中的火药味愈发浓郁,首先要说的就是大萌东西两大权臣,总督沈千万和监督大臣庞袁杰,分别向京城与泺南都各派了使者,这就是明显的表态:关外和西域对于这场皇子之间的斗争都不会参与.像这样占中立的地方不在少数。
南方大部分区域就是如此,似乎都不想被战火所波及,因此态度也多是模棱两可,又或者是不想在这种局势不明朗的情况下太早站队,不然一旦选错那可就要万劫不复了,他们可不像关外和西域那样具备足够的实力来独立。
当然,并非所有的地方都站中立,实际上在大皇子宣布极为不久之后就已经有地方响应了起来,那就是乌斯藏三大监督大臣,以及与直隶紧密相连的晋地省布政使,中州布政使,陕秦布政使。
明面上看似乎有这么多人支持的大皇子对比只有齐鲁一地的二皇子似乎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是许多人并不这么认为,因为在军事力量上二皇子兵峰之势远胜大皇子,尤其是海军,齐鲁海港一向是大萌海军主力的驻扎区,整个直隶湾都在二皇子的海军控制之下。
到底谁胜谁负,这不是目前情况可以断言的。
大萌局势如此,自然也吸引了世界众多地方的关注,就连疲于镇压莫卧儿叛乱的不列颠人也在这个时候分出了一些经历,对大萌的局势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关注。
然而,就在两个地方隆重的带着攀比性质的孝期进行之时,大皇子所主持的京城方面忽然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措,那就是派遣外交部大臣:左侍郎张天仰前往泺南参与二皇子主持的天子祭奠。
这一消息消息一出,天下人懵了,因为这样一来不就成了大皇子主动承认了泺南祭奠的合法性吗,难道说大皇子认输了不成?二皇子也懵了,因为他都已经做好了武力对抗的准备,然而自己这位大哥似乎真的有心求和,还专门派了一个分量不错左侍郎来,这让他的心中不由得有些看轻了自己的这位兄长,还未见真章就表达了安抚的态度,这让他对直取京城更加有信心了。
而张天仰本人也挺懵的,因为这原本应该是礼部的工作才对,为何要他一个外交部的人来做,这似乎不再他的职权范围之内啊,对此郑漾知的解释是礼部要忙碌于京城的祭奠没人能够抽身,因此才在考虑再三之后将委托交付于张天仰,不管如何张天仰本人对于这份指派他还是欣然接受了。
不为什么,就是因为张天仰是个明白人,为了大萌能够避免一次无端的内部消耗,他必须这么做,大萌已经摇摇欲坠了,南方一年前才发生过一场白莲教乱,如果连北方都因为皇权更迭陷入战争大萌必然会元气大伤,这样一来北边的扶桑和罗刹绝对不会错过这个要下一口肉的好机会。
不管如何都要避免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冲突,他自己就是这么认为的,而大皇子这样的举措让他看到了曙光,他不由得打心里认同大皇子的想法,这位稚嫩的大皇子似乎在这段时期里真的成长了不少,懂得考虑整个大萌的大局,自己必然应当用心辅佐,踩在先帝的脚印上步步稳固发展,必然能够重现大萌曾经的光辉。
当然,作为外交部的重要人物。他同样也知道自己这一次说服二皇子绝对不会简单,二皇子不服大皇子是世人皆知的,想要凭借自己的话语很难扭转二皇子的想法,但是总归是要试一试的,既然大皇子委托于他那么就是对他信任的体现。
张天仰在接到指令的当天便乘坐上了火车,他要在祭奠结束之前抵达泺南。
二皇子也立即做出了反应,虽然对大皇子这一举措无比轻视,但是这可是天下人都在看得事情,若是有什么怠慢的地方,表现出了自己的轻视和不屑,这对他的声望总归是种打击,在舆论倒向郑漾知不是他想看到的。
于是在张天仰抵达泺南火车站的当天,二皇子郑漾已协同孔儒公孔鹤峰与一大群儒生一同在火车站接待,来自各个地方大大小小报社的采风和执笔以及看看热闹的百姓齐聚火车站,等待着张天仰的到来。
当火车缓缓进入车站,发出有一长串的汽笛声时,火车门还没有打开,郑漾已便立刻迎了上去,在看到张天仰出现之后立即道:“路途漫长,有劳张侍郎了。”
“二皇子殿下亲迎,臣张天仰感激不尽。”张天仰目光扫过周围的一众采风和执笔,那些相机在他向郑漾已行礼的那一刻立即亮起,与外国公使打交道早已练就了他炉火纯青的演技,简单的表演自然不在话下。
“由于齐鲁琐事缠身无法脱身,无法前往京城亲自在父皇的身前尽孝,这是我最大的懊悔,为了尽身为儿臣的忠孝之意,无奈之下只好就在这泺南就地组织一场祭奠,算是弥补自己的遗憾,没想到皇兄居然能够理解我并未责骂,还望张侍郎转告一句,若是有空我必然要去京城弥补这一遗憾。”
二皇子的演技也不差,懊恼无奈的情绪明明白白的写满了他的脸,这一刻又是一连串的闪光,那些采风乐此不疲的拍摄,而执笔也飞速的用自己超乎常人的手速记录下两人之间的谈话,一字一句丝毫不差。
“大皇子二皇子乃是手足兄弟,二皇子殿下的难处大皇子殿下自然考虑周到,大皇子对二皇子殿下您的举措感到十分欣慰,并且大赞殿下的忠孝,也正是因为这样,臣才会来到这里,协助并且代表大皇子殿下参与泺南的祭奠啊。”
说着张天仰又是一拜,郑漾已脸上也应时的流露出感动的申神情:“皇兄能够理解我的难处那就足够了,何须再劳烦皇兄委派张侍郎来协助啊。”
“非也非也,大皇子殿下既然是兄长对二皇子殿下的照顾自然是应该的……”
张天仰作为大皇子代表与二皇子郑漾已其乐融融的画面被众多报社采风执笔所记录,这一刻,似乎笼罩在两地上空的战争阴霾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当然郑漾已可不是傻子,他可不相信自己的皇兄一下子就转了性子,从那次大皇子极力争取高丽出征机会就可以看出郑漾知的野心不小,也不是无能之辈,张天仰这一次来绝对带着其他不为人知的目的。
两人携手共同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了泺南火车站,然后在卫兵的保护下登上了轿车。
车上二皇子作为东道主向张天仰交代了泺南的祭奠事宜,张天仰也在一点一点的倾听,二皇子数次观察张天仰的表情,但是没有发现丝毫破绽,真不愧是外交部出来的狐狸……郑漾已在心中暗暗嘲讽了一句,他当然坚定的认定张天仰的动机不纯,那个皇兄的动机什么时候纯过?
“听闻泺南祭奠由孔儒公亲自主持,规模之大在齐鲁空前绝后啊,二皇子实在费心了。”
“这没有什么,这是身份臣子也是身为儿臣应该做的。”看到眼下看不出什么破绽,郑漾已便暂时放弃了观察和试探,反正这位张天仰在泺南呆的时间还长,自己有的是时间观察他。
随着轿车在夫子庙前缓缓停下,张天仰也终于目睹了夫子庙的祭奠现状,浑身素衣的一众儒生端庄静坐,几乎占满了整个夫子庙前的广场,而就在他的目光被这里所吸引的时候,郑漾知悄声对刚从另一辆车下来的孔鹤峰道:“儒公,接下来还请你安排好人手仔细看着张侍郎。”
“殿下放心吧……”
孔鹤峰转过脸去,在郑漾已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