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兆星lla
在黑暗幽深的宇宙深处,存在着一片生机勃勃的世界,无数的生命在此讴歌萌芽。适合生物吐纳的大气、充沛的水源与适宜的温度,造就了生物的诞生与进化,最后人类在此生根立足。
被靛蓝色星云温柔包裹的赭红惑星还未拥有名字,如今还不到那个时刻,但在不久的未来,一步之遥的将来,人们怀抱着思念想思将孕育一切的大地之母以那一位,打破了无数人民所身陷沉重枷锁的星之使者之名,将母星称作──兆星lla。
兆星lla,与某个不为人知的遥远星球相比有相似、却也有相异之处,要说相似点毫无疑问是指人类这一物种的演化,或许是巧合也不一定,兆星lla的人类有着一颗脑袋、一对眼睛、一对耳朵、一只鼻子、一张嘴,当然手脚都是各一对,单就外观看来可说是一模一样。
然而文明的方向并不相同,走过共通的道路,却在其中一个时间点朝向了另一条分支,氤氲弥漫的科技结晶──蒸气,将蒸气机发展到极致的世界。
没有电力──却能以蒸汽动力推动上万吨的巨大机械,以此为基础,兆星lla的人类建立起一座又一座的钢铁都市。
蒸汽机、煤炭、钢与铁就代表了此世的文明顶端。
即便科技的发展不相同,人类的欲望与野心却从来不曾变化。
诺赛德,掌握了世界蕴藏量最高的数个矿场,挖掘出的煤与铁等同于无尽的财富,在此之上以各种手段,利诱、拐骗、胁迫、侵占、抢夺、驱逐,渐渐吞并了其他矿源,最终他一手掐断所有的矿场命脉,成为兆星lla势力最庞大的矿阀。
可诺赛德并不因此而满足,利用垄断的金源与原料,他打造出战无不胜的批甲护身士兵,着装动力钢甲外骨骼的军队踏平了相左势力,只花上数年便征服全世界,创建维拉联邦,登上大统领的宝座。
诺赛德是名暴君,营造出表面上公平有序的理想社会,实际却是阶级分明、全方位控管人民的反乌托邦,实实在在的绝望乡。
对此零星的势力持续地对维拉联邦进行武装反抗,然而资源上的落差过大,反抗军光是埋头逃窜便自顾不暇了,全然无法撼动诺赛德帝国的基石,诺赛德也从不将那伙蝼蚁放在眼里,只要以重兵把持住矿源,一穷二白的反抗军根本激不起半点浪花。
然而突然间一切都改变了,反抗军冒出了一位来路不明的领袖,没有人知道她从何而来、为何而来,只不过有个令人啼笑皆非的传闻,八成是虚假的,不如说相信的人是蠢蛋吧,但反抗军认为她──来自星空。
众人如此称呼──兆星魔女。
兆星魔女有着超乎寻常的眼界与战略,当诺赛德以钢铁军团将矿场保护的滴水不漏时,反抗军袭击了交通枢纽,要冲都市西法拉特,由于当地未有大型的储料仓库,损失的资源可说是微乎其微,然而因该地沦陷,大量的蒸气货运列车被胁持,物料的输运花费的时间几乎是原先是四倍以上,对联邦的营运造成难以估计的损害。
诺赛德集结重兵准备夺回西法拉特,抵达时却已是人去留空,反抗军神出鬼没地对联邦进行游击战。西法拉特之后,各地的蒸气货运列车轨道陆续被破坏,接着是微型的集货仓镇,最后趁着联邦军兼顾不暇时一举攻占了产量最丰的铁矿城科里。
宛如蚕食一般,反抗军一点一滴的将联邦啃得满是蛀洞。
诺赛德并非蠢货,他数次捉住了反抗军的动向。在某个秘密集会点,百骑动力钢甲外骨骼士兵将对方团团包围,当时的反抗军只有三十名不到,那是绝对的战力差距!武装士兵可说是锐不可挡的存在,厚实的钢甲刀枪不入、气压传动的机械手臂可轻易地举起过吨的重量,甚至在机动力方面能追得上蒸气列车。
光是十骑就能歼灭百人反抗军,更何况是兵力如此极端的情况下,反抗军覆灭的命运一点悬念都不该存在,本该如此,但唯一且最大的变量颠覆了天平──兆星魔女,当时也处于包围网当中。
到底为何被称作魔女?尽管文明走向岔路,姑且也是朝着理性科学方面发展,魔女之流不过是童话故事中的存在,然而她……是货真价实的,掌握着神秘奥术的异端。
兆星魔女随手一挥,士兵配戴的外挂锅炉中的蒸气液通通冻结成冰,失去动力来源,百骑钢铁猛兽如同石雕一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反抗军二十余人扬长而去。
经此一役,兆星魔女的名号才广为流传开来。联邦军听闻无不为之寒颤,反抗军则在魔女的带领下势如破竹,一路过关斩将,终于在几个月后,反抗军叩响了联邦首都雷提帕克的大门,统领诺赛德坐镇的城寨,历史即将翻向新的一页。
首都雷提帕克,三十层楼高的统领府顶层,诺赛德赤红着双眼,透过落地窗看着脚下战火纷飞、一片狼藉的城市,自己一手打造的王国毁于一旦!
高达十米,巨大的齿轮重钢城门早已被攻破!在一次次的积累当中,反抗军已经拥有了不下联邦的军力,双方的钢甲外骨骼部队硝云弹雨的激烈交战,然而反抗军的数目就像是蚂蚁一般数之不尽地涌入,任谁都人看得出联邦的溃败只是迟早的问题。
诺赛德布满青筋的拳头猛力地向窗子一敲,强化玻璃毫发未伤,他的王国却已支离破碎,愤怒与不甘心充斥在他的脑海当中,要是能早一些正视反抗军的崛起,在成长茁壮之前斩草除根,或是早一点察觉到兆星魔女的威胁,打从开始便毫不保留地斩除……不过事已至此,做什么都已经太晚了。
愤恨之后是苦涩与无奈,正值壮年的诺赛德一瞬间彷佛老了几十岁,哪里还有风光无限的上位者的影子存在──然而,诺赛德可说是名枭雄,白手起家,一步步并吞所有矿源的矿阀,其自尊不容践踏!
当他重新睁开眼,钢铁般的意志寄宿其中,哪怕早已没有任何用处,诺赛德决定要报复!联邦覆灭也好、自己将死也罢,在那之前他决意手刃兆星魔女,以命相搏分出胜负,一切的因与果都将在此时此刻做个了断。
两天后,雷提帕克之役进入尾声,联邦军一败涂地,只剩余构不成战力的残兵败将,然而联邦最后的统领诺赛德,与反抗军的领袖兆星魔女首次、同时也是最后一回的战斗才正要展开。
诺赛德的办公厅大门轰然炸开,钢与铁铸成的门板开玩笑似的飞起、落地,掀起的尘埃中隐隐可见一人昂然而立,诺赛德瞪大眼睛直视一生以来最强大的对手。
「终于、终于见到妳了啊!兆星魔女……叛军的魔女!」
兆星魔女悠然现身,金色又带有银丝的秀发飘渺而虚幻,宛若这世间不存在之物,同色系的双瞳就如同盯着她的诺赛德,她毫不避讳地视线相交,浅浅地露出一抹笑意──若是世间拥有天使,那么一定是为形容她而存在的词汇。
兆星魔女为二十岁出头的绝美女性,散发着驱散一切黑暗、圣洁无比的华彩光芒,光是瞧着她的脸蛋,心中便不由得产生尊爱之情。
她以温润、清澈的嗓音说道:
「兆星魔女,我自己不是很喜欢这个称呼呢,毕竟我可是神职者,比起魔女、圣女应该要搭调得多了……喊我的名字吧,莉莉安、我的名字是莉莉安。」
好不容易见到了大敌,诺赛德的憎恶、愤怒不可思议地一扫而空,独留激烈的抗争心理,他仔细地观察莉莉安的身姿,一身灰脏的军装外搭皮革大衣,最外头又套上一件满是补丁的破旧袍子,手上拎着一支长竿子,面貌似是美艳、又似纯真,要不是脸上沾满了灰与眼袋上厚厚一层黑眼圈,有人将她误认为是女神下凡也不一定。
诺赛德深深地叹息──居然败在这看似柔弱的小姑娘身上,惋惜归惋惜,但他明白眼前的魔女深藏不漏,联邦毁于她手并不冤枉。
「为何要帮助反抗军,回答我!妳并不属于这世界,为什么插手联邦的纠纷?!」
传闻中,兆星魔女从天而降,独立于世。
莉莉安美目低垂,似是呢喃又似低语。
「我,我、我也不是很清楚呢。」
「……啊?!」
对于兆星魔女的答案,诺赛德愕然,随后气得瞠目欲裂。连理由都没有竟然就把自己辛苦建立的联邦搅得一团乱!
「但是,硬要找个缘由倒是有──林德、贾佩琳,反抗军的同伴们对初次见面的我伸出了友善的手;而你那一方的士兵……不由分说地就对我开枪,子弹嗑在脑门上可疼得眼泪都出来啦!」
诺赛德粗旷一笑,这解释倒是令人好受的多了,不过那些鸡毛蒜皮的原因早就不重要了,接着要做的事就仅有──血战。
「废话少说,魔女,纳命来吧!」
──碰!
统领、不,矿阀诺赛德露出狠戾的笑容,话语未尽便举起预藏的枪械击发,高压蒸气喷发出的高速钢珠直指莉莉安的额前,但是,那瞬间莉莉安猛力横扫手中的破竿子,铿锵一声,以超乎人为的手段硬生生敲飞了子弹。
怪物──诺赛德暗淬了一口,但这也在预料之内,他毫不停歇地触发房内机关,莉莉安左右侧的墙壁骤然闭合,冷不防将她辗压其中,那是连动力钢甲外骨骼都无法耐受的庞大压力,普通肉身早就成了肉酱,但诺赛德面对的可是兆星魔女,不可能如此轻易解决掉!
动作不停,诺赛德走向办公厅的角落,将帆布掩盖的某样凶器掀开,一架三米多高的外骨骼装甲伫立于此,狰狞尖锐的外观更加强调了它的恐怖──冥王,诺赛德的专用机体,各方面的规格强度都是普通机型的四倍以上,是不折不扣的钢铁巨兵!
果不其然,诺赛德才刚乘上冥王,陷阱墙传来破裂声,锐不可挡的斩击由内而外挥出,铸铁块如同纸糊般碎了一地,站在那里的是──毫发未伤的兆星魔女,她手中的破竿子不知何时化作了一柄大镰刀,刀身却是由澄澈透明的冰晶所成。
现在起,才是真正的战斗──联邦与反抗军,诺赛德与莉莉安,冥王与兆星魔女。
冥王喷发出更大口径的钢弹,骤雨般攻势却对兆星魔女不起效,能躲开的以略带狼狈的势态回避了,避无可避的则全由冰之镰斩断。
压倒性的火力逼得兆星魔女不断退后,抓准她一次失误的步伐,冥王猛然挥出势不可挡的重拳,面对直击而来钢浇铁铸的凶器,兆星魔女站稳脚步,不由分说地高举巨镰,她高声朗诵:
「化作冰屑吧──『亘古永恒的冰之泪』(Reh‧cstelg)!」
这是属于魔女的招数,科学无以为解的秘法。
巨大轰鸣,诺赛德的办公厅成为一片雪海冰山,气温骤降,虚空而生的冰棘爬满冥王的钢铁之躯,甚至身后落地窗的玻璃都结满冰霜。
「呼……」
兆星魔女松了口气,距离冥王的铁拳击中她只余半米不到,这一剎那,她分心了──轰隆!失去蒸气动力,理应不能再动弹才对的冥王骤然发作,一把捉住她,余力不减地继续突进,撞破了背后数道厚实的墙壁还不够,冥王抡起兆星魔女往天花板上砸,直到头顶上的建材全都崩落后,转而往地上猛摔,每一次都会在钢制的地板留下怵目惊心的凹痕及嫣红的血渍,彷佛要将心中的怨恨全都发泄出来似的,直到操作外骨骼的手臂都麻木为止,诺赛德持续着对兆星魔女的身体进行无慈悲的破坏工作。
看着浑身残破不堪,早已断气却还抓着根破竿子不放的莉莉安,诺赛德嗤笑道:
「太天真了啊、魔女,妳以为我会不对锅炉内液冻结的弱点进行补强吗?这架机体是为将妳送入地狱而造的冥王啊!」
「……原来如此,是我大意了呢。」
「?!」
诺赛德猛然一惊,明明已经死去的兆星魔女竟然歪斜着脑袋,任由嘴边的鲜血淌流着,口齿不清地呢喃着,顿时冥王的手臂弹出齿轮链锯刀,下意识地诺赛德再度出手,一次不够就第二次、两次也不够就第三次,直到她再也不能动弹──然而到此为止了,兆星魔女没有给诺赛德更多的机会。
魔女身上寄宿着奇迹,她的言语承载着力量。
「赤色之花呀──『永劫轮回』(Snei‧tapmi)……」
长竿顶端燃起熊熊火焰,朝向四周卷起烈焰的风暴,诺赛德挥下链锯刀,但合金刀片像软糖般扭曲变形,冥王的外壳飞速溶化,洒落了一地赤红的铁水。
「妳这魔女……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冥王已经完了,不只是外壳,内部的构件全都被高热摧毁,里头的诺赛德连同咒骂的话语一同被审判的火炎焚烧殆尽。
兆星魔女的魔焰足足焚烧了三天才熄灭,反抗军最终从雷提帕克的瓦砾堆当中找着满身疮痍却依旧生还的莉莉安,至此,维拉联邦的政权宣告结束,新的时代正要展开。
不久后,新的自治会建立了,其通过的第一个法案便是将众人的母星,所有人的家乡取名为「兆星lla」,兆星魔女的功绩也被记载入史册当中,世代流传,作为一位荣光的英雄人物。
兆星lla的故事也告一段落了,未来将会是光明照耀、满是希望的世界吧。
但是,兆星魔女──不,莉莉安的旅途尚未结束,一定还有遥远而漫长、充满苦难与险阻的道路等在她的前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