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这附近的传闻。”
“什么?”
“谣传柯西谭盾的北边,有乌鸦出没哦。”
“怎么可能呢,不光是你的观察能力,连判断力也退化到了这种境地么?真是可悲到让人怜悯呢——这一带,乌鸦什么的早在十几年前就灭绝了。在切尔附近,能找得到一头正常的野生动物的话,我就输你20美元,等等。。。。。不如奖励你一个吻如何?——能够熬过核辐射的生命力的话,世上只存在蟑螂了吧。”
“吞噬腐肉也能维持生命,不,不如说是,以食腐肉为生吧。残忍地夺取逝去之人的一部分,连安息者也不放过——从坟墓里浮现出来的带翼的食尸鬼啊。”说话的人扫视着周围荒凉的大地,松开了肩上巨大的背包。这背包似乎极其沉重,砸在干涸已久的大地上深深地陷了进去。“不过,美杜莎,在旧苏联的土地上提到美元,可是会被人怀疑的。”
他拉开了扎的紧紧的背包,从里面显现的,赫然是一口棺材。带着粗糙的石头制的十字架,墓碑就这样突兀地立在荒原之上。他抬头看了看天,那青色的诡异的光华与时而血红时而翠绿的云层交相辉映,这根本不是存在于地表上的场景。
“话说回来,这地方还真是让人怀念那,美杜莎。”
“是指什么?你上次在这里差点就挂掉的事情么,哼?”
“不不,说到底,我还是活下来了。”
女子脱下了一直戴着的兜帽,细长的碎发下面修长的眼睛眯着,从那猫科动物般的眼睑当中,能看见琥珀的颜色。虽然个子并不高,但是她以凌人的盛气说着高人一等的话。
“说什么你活下来了——是我,让你活下来的哦。”
似乎是是理屈了,把手扶在棺材上面的男子用另一只手扶着额头,表示投降。硬要说的话,那是一张面具——划着螺旋的细纹,并且以亮眼的铁色的问号占据着脸面的面具——按照这张面具的主人,Mr.K的话来说,那就是军火商人要是真的像人们传闻中的那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坐着肮脏的交易的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为了能让众多的客户记住自己这么个听上去很蠢的理由,K的面具就这么一直带着。
“话说回来——这次又是一次大的赌博么。我对于赌博,一向是不怎么擅长呢。”
“怎么了,有胆量窃取NOTS的技术,却没有胆量进行这一步行动么,你的胆子作为一次性消耗品被用光了么?”毫不留情地讥讽着,美杜莎细长的手指抚摸着手中略带着弯曲的木杖,用锋利的木杖尖敲打着石质的棺材。
“看见了棺材上的名字么——艾萨拉斯,奥弗伦,赵君诚……这些人都已经死了——而我还活着。”
“在说什么帅气的话啊,这些人——说到底不就是你么。”短发的女子毫不留情地戳穿了K耍帅的话。后者毫不在意地耸肩。他抚摸着石碑上的名字,面具不会透露半点感情。
“是啊,他们是我,但我不是他们。我付出了过去,杀死了过去,才活到了现在——那么,我还有什么可以犹豫的呢,美杜莎?”
“…………”
饶舌的从者这次没有说话。在这片异常荒凉的大地上,两个人沉默着,在他们的头上,云彩的颜色正在惊人地剧变着。
“总之——到了现在,想收手也是不可能的了——那么就来测试一下我们可以走多远吧。美杜莎。”
“明白——”
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冷硬的语气,美杜莎把手中的杖插在了地上。K拂去了石碑上挤着的厚厚的帆布,露出了墓碑的本体。连接着内部的大量复杂的机械,墓碑的外层有着粗糙完美的石质伪装,拨动了上面几个暗藏的机关,石碑里面发出了启动的嗡嗡声和轻微的振动。面具的男子从地上拔起了那根木杖,横着举高到了眼前。
“爱华斯这老家伙,一定不会想到,这根手杖,有朝一日会对准他自己吧——”
K揭开了面具。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手杖从中间,散发出了如同血一样的微薄的粒子光芒。
“这是最后一个了——”
仿佛是在照应着K的话语,伪装的石头的墓碑停止了轰鸣——一圈细小到看不见的涟漪在焦色荒凉的土地上泛开,最终归于沉寂。
——VOL.02食腐乌鸦
“那么,全部安置完毕。”
“墓碑已经打开——狮子已死,就把乌鸦放出来吧,在这个死地。”
——ACT-01含沙
“那么——这次的联络,再次地由你来办了啊,美杜莎?”
坐在集装箱上面,正在大口扒着盒饭的男子开口了,尽管含糊不清,但仍然能听得出浓厚的夹着沙哑的西部口音。看得出来男子十分年轻,被工地的安全帽遮住一半的脸上连胡渣都没有几根。他放下筷子,把盒饭随意地放在积满灰尘的集装箱上,拍了拍手从箱子上跳了下来,面对着短发的女子。
“由美女来做联络有什么不满么——还是说,看到我会让你感到不舒服?”
一身工地管理员的蓝色套装,美杜莎用手撩开挡在琥珀色眼睛前的细碎秀发,眼睛和嘴角蕴满了笑意。这里是一处码头的拆卸工地,大概是中午休息的时间,到处都有穿着作业服的工人在吃饭走动。此时已经入冬,阴冷干燥的空气里带着码头特有的焦油和塑料钢铁混合的些微臭味。年轻男子尴尬地笑了笑,不自然地扭过了头。
“哪里………我还没有这个胆子,美杜莎阁下——我只不过是一介杂兵而已,劳烦监察者阁下亲自来这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一介杂兵?”女子轻轻地笑了,琥珀色的眼瞳闪烁着,“马蒂尼NO.007,卡扎斯.阿沃拉,如果以你的能力都只是一介杂兵的话,那么苦艾酒的素质就能让艾华斯老头子从梦里笑醒了呢。”
男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起了安全帽。看得见他的眼睛是清澈的靛蓝,大概是因为经常笑的缘故嘴角微微向上弯着,看得出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除了右脸颊处有一条细小的伤痕之外,是个相貌极其普通的人。
“那么,这一次又是什么?”
说话的时候,男子脸颊下方的伤疤被牵动着。似乎一直在在意那条伤口似地,他习惯性地略微歪着头遮掩。美杜莎眯起了眼睛,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
“你很在意那条伤疤嘛。”
“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吧。”被叫做卡扎斯的男子苦笑着,把衣服的立领竖起,挡住了脸颊。“不过呢——过去的事情就当他过去好了,只不过是偶尔想起来罢了。”
“贪恋于过去的人倒是见多了—但是,你们也是,K也是,为什么都一个个地急着抛掉自己的过去呢~”短发的女子眼里波光流转。她轻轻叹了口气,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根手杖。她把这根唐突地出现,跟眼前码头的景象极度不相符的手杖柱在地上。那是一根木杖,木制的表面显得极其暗淡,似乎是许久没有擦试过了——在那上面,有着橄榄树枝和老式步枪交错而过的浮雕。尽管木杖表面十分灰暗,但是浮雕却异常显眼,无论在哪个角度都能看清楚。
“卡扎斯.阿沃拉,以战争引导者的意志,以战争引导者的目的,以战争引导者的权柄,吾等召唤你,UCESS需要你的力量。马蒂尼试验部队要进行新的行动了,作为队伍的主要成员之一,你是不可或缺的。”
“又要开始了吗?”
“你厌倦了吗?”
“在经历了这么多次的实验之后,假期不能延长吗?”
“啊啦——这可以算是对于十三院的质疑吗?”
短发的女子微笑着。男子苦笑着看着美杜莎手中的木杖。他沉思了片刻。
“就算不用引导者之杖,我也只能回去,美杜莎。我的家,也只剩下那里了吧。"
“只是个形式哦~”
美杜莎闭上了一只眼睛,只用右眼的视线盯着卡扎斯。没法从细眯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他苦笑着低下了头,安全帽重新扣在了头上。卡扎斯的蓝眼睛在塑料的帽檐下看着莫测的女子。
“难以想象——像你这样的战力,居然没有成为特殊士兵。UCESS还真是舍得啊。”美杜莎的语气里听不出半点可惜,略带着讽刺的酸味和不屑一顾的苦味。因为闭着眼睛,卡扎斯也没法从那琥珀的眼睛里看出什么来。
“我的家只有马蒂尼——既然马蒂尼召唤我,那我还有不回去的道理吗?真是——”
他轻叹了一口气,从集装箱上拿起了没有吃完的盒饭。港口特有的夹卷着腥味和沙土气息的风刮了进来,把合在饭盒上的一次性筷子掀飞了。轻轻地咒骂了一声,卡扎斯无奈地扔下了盒饭。
“后天晚上五点,会有人来接你,就在这附近哦~”
从工作裤口袋里抽出了烟盒,无视于旁边墙壁上禁止烟火的警示牌而点燃,卡扎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又要回去了么,那个,“家园”?自己果然还是脱离不了那个魔咒么——
“阿拉~顺便一提。作为好久不见的馈赠哦——这次的试验场是俄罗斯境内,切尔诺贝利,安沙杨多哦——啊还有,作为临别前的寄语,传达一下西林阁下的原话——不要想着迟到或者逃课哦卡扎斯,如果遇到的是别的检查者的话,你说不定就——不,不是你,是‘预言者’说不定就会发生什么事情哦~”
——!!
由于最后的名字而受到冲击,卡扎斯回过头来。在他身后,早已没有了美杜莎的身影。
澳大利亚,黑港以西,海岸线,深夜,十一点三十二分。
“…………”
“…………”
“…………”
“……那个……果然,我很奇怪吗?”
“不不……只不过是我看傻了而已,实在是抱歉。”漆黑装束的男子急急忙忙地低头道歉,但是对方却同样做出了低头道歉的动作,两个人尴尬地立在原地。在海边深夜的黑天白月之下,这是一副很怪异的情景。漆黑的男子——卡扎斯.阿沃拉苦笑着摸着后脑勺,放下了手上厚重的行李箱。
“那个……你就是,聆听?”
面对着卡扎斯的女子有着奇异的外表——与其说是外表,不如说是装束,不,或许应该说是部件——在那张说得上及其端正的脸上,右半边被钢铁所覆盖,在眼睛的部分取代的是散发着幽幽红光的电子眼 。明亮的月光下,卡扎斯能够看见面具上精致的金属沟槽——察觉到卡扎斯在盯着自己的右脸看,女子立即低下头,用手捂住了半边面具,用清澈的,但是细小的声音颤抖着回答。
“果然……我很奇怪啊……”
卡扎斯看得见她左半边脸在月光下变得通红,左眼不断躲闪着他的目光。除了金属的面具之外,她全身都笼罩在漆黑的布袍之中,似乎也变得瑟缩起来。他急忙辩解着。
“不不,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是聆听来接我。”
他心里掩埋不住那丝诧异。作为UCESS常备部队苦艾酒的一员,而且是与UCESS内部的高峰会议“十三院”有所接触的试验部队马蒂尼的主要成员,卡扎斯很清楚这个名字代表的意义。UCESS核心的成员“战场观察者”的其中一人,偶尔会出现在UCESS维和部队的战场上。如果是普通的苦艾酒的士兵,恐怕根本发觉不了这个存在。在数次试验中,如果不是娜蒂莲的隐约感知,卡扎斯也不可能发觉完全封闭的实验场里会多出一双眼睛。
隐于战场之中,聆听一切声音。
来接自己去试验场的,居然是一名战场观察者?
卡扎斯皱起了眉头——这次的实验,或许真的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身为试验部队的一员,卡扎斯接触过的无一不是深藏在UCESS这个巨大组织背后的内幕。实验的不是常备部队的武装,而是卡扎斯在加入UCESS之前,根本无法想象的,远远超出自己对于这个世界常识的东西——它们中的个别,根本不是能称之为兵器——硬要形容的话,是从地狱的深渊带上来毁灭人间的工具。他不知道UCESS是怎么制造出这种东西的,他也不想知道。因为这些全部都是制造出来没有任何保障的试验品,要投入使用的话,必须先进行测试和调度。无论多么先进的仪器都无法测试和模拟真实的情况,因此,试验部队马蒂尼诞生了。
他不记得在自己身边,有多少人死在了实验场——死于实验的人,唯一的结果就是被抹消一切曾经生活过存在过的记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作为对外的维和部队,苦艾酒是不允许一切负面消息的泄漏的。
需要一名战场观察者的接应,不,不如说是监视,卡扎斯感觉到了这次试验超乎寻常的重要性。
——我还有命回来吗?
看着眼前羞涩的完全不像是俯视众人生死的聆听,卡扎斯也是只能苦笑了。似乎是误解了男子笑声中的意思,她更加慌乱了,开始手脚并用地解释。
“不……不是我自己的意思,只是艾森说过,还是黑颜色的衣服比较好看…………”聆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随着卡扎斯的目光逐渐低垂。冷不防听到了熟悉的名字,他笑了起来。
“艾森那家伙——对衣服的品味还是那么差啊……从以前开始就喜欢强迫身边的人穿着黑色的衣服,搞得像黑手党上街一样。”
“……不,不是强迫……只是……我自愿的……”
卡扎斯不禁哑然。面前的聆听,似乎极其不擅长跟人交谈。作为纯粹的战士么——他觉得可以理解。月光下面,看着这样的监视者,卡扎斯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可笑。
——作为战士之前,连做为人应有的部分都不完全,这就是所谓的观察者么——
“那个……时间也差不多了……卡扎斯.阿沃拉先生,请您原谅。”
——?
冷不防地,聆听细小的声音响了起来——在身后。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他感觉到一股轻微的,冰冷的冲击打进了自己的后颈,顺动脉迅速地扩散开来。
——麻醉药——什么时候?!
完全没有感觉到聆听从自己面前消失,卡扎斯来不及反省,四肢便感觉到了乏力,大脑里瞬间一片混沌。全身上下的器官,似乎只剩下耳朵和眼睛还能独立运作。他听得见聆听在急急忙忙地道歉,但是却无法思考。
“对……对不起!因为是第一次做这种工作,所以……掌握不好分寸……那个……我其实也不想这么做的——但是……艾森说……只能这么做,我就只能这么做了……实在是十分抱歉……”
没有能力去理解聆听的话语,卡扎斯的眼睛也迅速地合了起来。在一切都归于黑暗之前,他看见了眼前的海面上,出现了什么东西。虽然接近了昏迷,但他的视线却异常地清晰——那是有着人形的外壳,蹲伏于海面上的事物,从肩与背部伸出了数条长长的骨骼状的东西,在那之下,海面上仅仅只是起着层层的涟漪。
如果说是清醒的卡扎斯,肯定会去思考,如此巨大的东西,是如何消无声息地出现的,又是怎样站立于浅滩的海面上的——但是现在的他,只能沉沉地睡去。
他最后的残留意念,让他觉得,立于海面上的那个人形,那三对分布于头部两侧的猩红色的眼睛,格外的熟悉。他听到了聆听轻声地低语,如同细碎的沙粒漏进玻璃瓶底。
“雷米尔,鸣动吧。”
在封闭的室内,他醒了过来,耳边传来了从刚才就一直在回响的话语,让他沉沉入睡的无聊的声音。
“阿克夏,你应该明白这次行动的意义吧,作为前苏联骄傲的第九纵队的精英。”
从前面传来了这样的声音,阿克夏把它归类为乏味,令人厌恶的作呕的声音当中。这个声音还在持续地响着:“你难道忘了你的荣誉了吗,前苏联祖国为你做的一切!”
——如果有的话,也只是一次次地去送死罢了。活着的回来拿军功章,然后继续送死。
“阿克夏,我们对你的能力很有信心,也愿意相信你能执行好这次行动。”有个略显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阿克夏在心里把这个声音跟虚伪挂上了钩。“回忆一下过去充满荣耀的岁月,你难道不想回去吗?”
——我情愿回到地狱——
他默默地坐在椅子上。这是一张铁皮的椅子,冰冷的凹凸不平的感觉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记住阿克夏!即使你离开了苏联,即是苏联已经不复存在了,你依然是他的一分子!”第三个声音响了起来,激昂的如同演讲的声调让刚刚从半昏睡里醒来的阿克夏感觉刻骨的厌恶。“为了他尽责吧!”
“闭嘴。很吵。”
他开口了,自己也能感觉到嘴里的干涩和沙哑,想吐出砂块一样地吐出了恶言。他站了起来,同时感觉到眼前三个人的怒气克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阿克夏!你——”
“好了——决定权在于他,安菲总裁。”虚伪的声音这么说道,安抚着被气疯的演说家。第一个声音继续刻板地说道:“阿克夏,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他站在三个人的面前,把拳头握紧。
“战术由你们自由安排——战略不用你们操心,需要什么武器装备尽管提,我们都是苏联的子民——”温和的声音这么说着,如同在为战友提供支援一样,“还有什么疑问吗?”
他松开了拳头,从手掌里滴下了血。
“那帮资本主义的猪似乎要在切尔诺贝利的遗址进行新兵器的试验,哼,一群愚蠢的货色,尽管YNE已经不存在了,但在苏联的大地上横行霸道耀武扬威,以为我们真的不知道么?”演说家激昂的音响着。“让他们看看在苏联大地上撒野的结果!把他们藏藏掖掖的肮脏的秘密抢夺过来公之于众!让世人看看这些帝国主义这是多么的丑恶!”
他感觉得到血在顺着手臂往下流。
“目的在于抢夺敌人实验的新兵器。以雇佣兵的立场,不要让敌人看出自己的身份。抢夺不能的话就进行破坏。”刻板的话语不停地说着,“记住一定要彻底,以你们第九纵队精锐的实力应该不难。”
“我们并非孤立无援!西方人引以为豪的信息技术,我们这次得到了来自他们内部叛徒的帮助!我们能让他们的高科技通讯和雷达设施彻底失效!这次的行动是必然成功的!”
“还有什么疑问吗?阿克夏?”最后的发言由虚伪的声音总结的。狭窄的房间里,立即陷入了寂静。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用艰涩的,复杂的吐音方式说道:
"没有,阁下。”
“很好,”虚伪的声音显得十分满意,“你可以走了,阿克夏前任习官。”
他机械地迈开坐的过久而僵直的双脚,走向门口。他的手抓住了门把手——几乎是同时,那声音又进行了一次追击。
“阿克夏,记住好好干。”温和的声音显得异常和蔼,“你的妹妹,也会得到我们全力的治疗。”
他长久地握着铁制的门把手——拉开了它,历经了很长时间。
“感激不尽——”
阿克夏用充满着苦涩的声音回道,走出了房间。
“那么,很顺利地,让他们大发雷霆了吗?”
修斯卡一脸运筹帷幄地问道,阿克夏耸了耸肩,没有回答。戴着眼镜的知性男子在手提电脑上不间断地敲打着,没有抬头。
“他们唯一的筹码,就是薇蒂——”
“但是,我们却毫无办法。”
修斯卡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就连做到一点抗争都不可能——因为我们手上一点筹码都没有。”他轻轻地放下了手提电脑,走到窗边,站在了阿克夏旁边。修斯卡有着修长的个子,充满知性的湛蓝眼睛和银框眼镜——然而似乎是不常清理的缘故,他的眼镜和西服显得不怎么整洁,上面沾满了灰迹。他闭着眼睛,慢慢地说着。
“军需企业‘余烬之阳’,对外是一个相当激进的半国有化企业,曾经的苏联第三大军工企业,跟现在的俄罗斯政府高层似乎有着不少的故事,因此虽然激进地反西方但并没有受到国家过多的压制。不过,就内部而言,是个相当严整庞大的组织,与西面纵深地带的很多佣兵部队都有所牵连,关系网络甚至能发展到南非,海地和中东一带。总的来说,就一个军需企业而言,不是等闲之辈了。”
窗外,灰暗的云压得很低。阿克夏凝视着西伯利亚高原上的云层,没有说话。屋子很小,但两个人都站在窗边,立马显得空阔起来——房间的陈设也很简单,只有两张办公桌靠墙放着,几只椅子散落在房间里,唯一称得上异常的只有打开的抽屉,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文件有一些洒在了地上。阿克夏弯腰,捡起了一张飘过来的A4纸。
“这么多时间的调查,除了确定了他们和各方面,遍及世界各地的战区都有着联系之外,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这帮老狐狸,组织规模越大,行踪却越难掌握。”修斯卡苦笑着伸手顶了顶眼镜。阿克夏低头看着文件。
“这里——又是一家空头公司——”
“这种性质的公司,到底有多少?余烬之阳到底掌握着多少这种挂名公司?”
面对阿克夏带着苦涩的声音,修斯卡苦笑着摇头。
“我们,不知道。”
他点点头,扔掉了手里的文件。双手插回棉大衣的上衣口袋里,阿克夏疲惫地坐在了椅子上。他的个子并不高,坐在椅子上顿时有了一种低修斯卡一等的感觉。微弱的光从窗口照进来,照亮了他侧脸上深深的疤痕。如果除去了那道疤痕,阿克夏看上去只是个走在人群里根本记不起波浪的凡人。把另一半脸隐没在了阴影当中,他的左手从兜里摸出了烟,右手点上火,借着火光能清楚地看见横贯整个左手背的粗大伤痕。
“这次的对手呢?”
过了一会,似乎是放弃了似地这么问着,阿克夏吐出了烟气,看着它在寒冷的空气里迅速消散。
“东欧的中小型军工企业,ARKSLAM,在业界没什么名气和信誉,属于那种靠吃老本的企业——不过,这次似乎是得到了环约的一些技术和资金上的援助,研发的数种新型兵器都是援助的来——简单地说就是,ARKSLAM收到了环约测试新兵器的委托。预定的测试地点是切尔诺贝利的安沙杨多。大概是有着环约的屏蔽技术和雷达技术所以肆无忌惮了吧。”
“我们的任务,是夺取么——”
“是‘夺取’啊,与其说是出于强烈的领土感和责任心,还不如说是窥测着环约的新技术很久了吧——这帮老混蛋。”直截了当地显露出恶意,修斯卡冷笑,“过于急切地想要得到,以至于自己的野心很简单就被看穿了——应该说愚蠢吧。”
“修斯卡,我们的对手怎么样?”
“实话说——如果你那边的情报没错的话,很棘手。‘死神之灰’,‘狼夜’,‘汉尼拔’都是算得上精英中的精英——为什么以前根本没有情报显示他们全部在为ARKSLAM卖命?”
阿克夏摩挲着发白凸起的指骨关节,好久没有说话。
“我们,这次可能真的捅枪口上了。”知性的男子苦笑着摇头。
“后悔了吗?跟着我做出这种决定。”
“什么?”
“为了薇蒂,为了我,接下这种根本不该接的委托——”
修斯卡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阿克夏盯着他,皱起了眉头。
“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了阿克夏?如果说前面是火海,只要能救得了薇蒂,我们也会全部跳下去吧——我是这样,飞雪是这样,雷鸟这小子,虽然嘴上一直在说钱啊钱啊的,但也会是这个答案——恐怕放到业界去,也只有傻瓜和菜鸟会干涉国家级的冲突——但是薇蒂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叫我们不去理会,做梦吧。”
他盯着修斯卡许久,叹了口气,吹出了一阵烟雾。
“这次,我欠你们的。”
阿克夏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沾染的椅子的灰尘,对着门外站着的一众,艰涩的开口道。含着沙砾和灰土的风刮了进来,吹散了他身后散落的文件——在那上面,醒目地刻着锡兰制药的鲜红色LO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