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卷子发下来,已经经过了40分钟了,再过5分钟将会打响一次铃声,决定今年的期末考试的成绩如何最重要的时刻就在铃声响过之的这段时间了。
我想着,一边转着手中那一元一支的黑色水笔,一边向我的救星投去饱含着SOS信息的目光,虽然她的位置坐在我前面正数6行靠右1位,按理说不回头是不可能和我对上眼的,但我确定她知道我此时正盯着她,等待她的下一步行动。
这么多年以来,无数小学生,中学生,大学生,小学老师,中学老师,大学教授,家庭教师,教辅编写人员——一言蔽之,几乎所有的学生和所有的教育工作者——他们不断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试图解答一个问题:怎样才能在考试中取得优异的成绩。
每个人的看法各不相同,我也懒得去一一辨析,这里只说一下我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抛开客观因素如蒙选择题的运气,特长加分,少数民族加分,各种地域加分不谈,我的看法基本和爱因斯坦那句话一致,天才是99%的汗水+1%的天分【←这1%最重要,要特别强调】。从考试考查学生水平的定义来看,假设100分是满分,那么,应该是有99分是靠背和理解能够拿到的。
坦白的评价自己,我只付出了50%的汗水,而且没有那重要的1%的天分,我想我就是这样的,因为我见过真正拥有那1%的人,而且很了解她,这使我更加确信我是没有那1%的。
在这次考试中,会有一个人得到年级第一,哈,这不废话吗?关键是我知道那个人是谁。如果你呆在我们学校的话,可能会觉得我还在说废话,当然啦,第一名非那个人莫属。不过我废话这么多是有原因的,那就是她在这次的测验中,【很】可能会拿到满分。
前面已经说过,分数由99+1组成(别钻牛角尖说有些卷子120分的话),比如我,复习时付出了50%的努力,外加没有1%的天分,如果考试的信度够高,那么按照我的认识,我最终成绩会趋近于50分。而坐在我前面的秦宇遥的成绩,应该是在100分左右,确切的说应该是小于等于100分。
为什么我要在考试的时候胡思乱想这些?因为就在3天前,在午休时的天台上,秦宇遥找到了我,之后,在谈论委托的内容时,她问到了我这个问题。
“高三A班学习委员兼全校常任第一找我有什么事儿?”我问,想了想我有强调到。“别废话,说重点,马上打铃了,下次找我最好带个盒饭过来,可以边吃边谈。”
“那这次就长话短说,我想让你查一件事。”
“说吧,什么事?”
秦宇遥不说话,像是在想什么,看来她正在组织语言。
“法律允许范围内,当然更重要的是我力所能及的。”
一张写着一串数字的纸被递到我的手里。
“这是我的考号,帮我查查,我坐的考场里语文试卷的改卷老师是谁。”秦宇遥平静的说。
“哦,知道了,这个简单。”我回答。“报酬我也不要什么,这次期末考试你的数学选择题给我COPY一下就行了,放心,我有绝招不会被发现。”
“没问题,成交了。”
说完,她就往楼梯口走去。
“等等。”
我看了一眼手表,2点21分,离预备铃响起还有4分钟。于是我决定叫住正准备下楼的她。
“一般来说,第一考场和第二考场的卷子,都是由周老师来改,而第九,第十考场,则是由于老师来改。你的考场号和我一样是02打头,所以是第二考场,和我一样,所以,卷子最终会被送到周老师那里,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哦,谢谢了。”秦宇遥回头望了我一眼,准备继续往下走。
我还想拦她,不过想了想,既然协约成立,那么,谈话的机会随时都可以创造。
下午下了第四节课以后,我在教室里没剩几个人的时机找到秦宇遥,邀请她放学后一起回家。
“喂,学习委员,你也住在南湖街吧?等下一起走一程吗?”
“不好意思有车接我。”她回答。“而且我也没那么快回去。”
“那……一起学习一下?我有些‘数学’问题不懂呢……”我特别强调了数学这两个字。
“长话短说吧,大后天数学考试你有什么计划?”
我拿出一个橡皮擦一样的金属块。
“这是一块电磁铁。”我说。“看起来像是橡皮擦,按一下橡皮擦的背面,里面的电池就会给线圈通电,从而产生强大的磁场。”
“长·话·短·说,不用和我科普物理了。”
我摊摊手,指着自己的手表。见鬼,这不是文科班吗,这家伙提到物理作甚。
“你知道就最好了,看我的手表,上面除了时针,分针,秒针以外,还有第四根针。这跟针会随着磁场运动而发生偏转,一会我们去考场确定我的桌子和你的桌子,我会测量一下我们位置的角度还有相对距离,由此在你桌上刻上A,B,C,D的选项。我们以考试后第一次下课铃为号,你启动电磁铁,打铃后第一分钟把磁铁放在第一题答案的位置上,第二分钟放在第二题答案的位置上,以此类推,第十二分钟放在第十二题答案的位置上,我会根据指针的偏转,解析出你给的答案。只耽误你一两分钟,而且你只需要移动一下橡皮擦。”
她“噗”的一声笑了。
“人说你多才多艺,可是我没想到会这么夸张,不过……”她恢复了正常的表情。“……你有功夫又是算偏转角度又是算相对距离的,那数学为什么又要我的帮助?”
“因为我不太懂考试意义上的数学,什么交集并集集个毛线,正切余切切它妹的。”我说。“而且我懒,不想花时间去学。”
“那你只抄选择题,会不会分数还是难看?”
“选择题一题4分,12道就48分了,填空题碰到计算就算,碰到几何就画图测,算术解答题会就做,不会就空着,几何解答题会做做,不会做画个图在那也有2分。”
“你这样就满足了吗?”
“家里要求只要及格就行。”我说。
“我有一个提议……”秦宇遥说。“我们既然都是在第二考场,考试也不分AB卷,那你告诉我你的学号和考号,到时候我把你的号和名字填上去,你填我的,交给老师不就行了?期末考试禁止提前交卷,考完的时候交卷很混乱,不会被发现的。”
这家伙脑袋锈住了吧?我想着。
“不必了,反正我高于60分的部分都是无意义的——话说要是真这么干你不介意数学得个几十分吧?我是说60以下?”
“我知道我数学一定是100分就可以了——我的目标是语文。”
说起来,她之前委托我查考试的语文评卷人吧?我来了兴趣。恰好这时候话匣子打开了,顺便问一下她好了。
“话说,你这个委托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有点莫名其妙,不想回答就算了。”
“我要考满分。”
“什么?满分?”
“对,不是单科的,语文,英语,数学,政治,历史,地理,六门,全部满分。”秦宇遥若无其事的说。
我它奶奶的天哪。优等生都是怪物吗?我想。
“那我不懂了,如果你要考满分,好好复习就是了,委托我又有什么意义?”
“那么……你认为,怎样才能在考试中得到优异的成绩?”
“好好复习呗。”
“似乎你理解错了,那我再问一次,怎样在考试中取得【顶尖的】成绩?”
“还不是好好复习。”
“还是没理解,直白点,怎么才能得100分?”
“擦!别绕弯子了,自古华山一条路,好好复习呗。”
秦宇遥看着我,像是期待我突然想到什么,过了大约一分钟,她可能放弃了,于是开口。
“对语文之外的学科,是这样的,但语文不一样。”
“你是说作文?”
“是的,尽管语文的作文有标准格式,评分标准,但那只占了40分里的37分,另外3分,是考试之中的绝对禁区。”
听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听说在北京某个非常非常强大的中学,有两个优等生,全校第一非此即彼。一次期中考试过后,最先公布的是语文成绩,一人成绩为98.5,另一个人为99,前者捶胸顿足,后者欢呼雀跃,因为全校第一已经决定了。
“我有点懂了,可是这和改卷老师有什么关系?”
“这个【考试的绝对禁区】之所以被称为禁区,那是因为这3分完全不以你学习的内容为标准,飘忽不定,极难捉摸。”
“唔……”疯了,疯了,我想着,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不过我觉得,我已经参透了这片禁区——这3分,实际上在考试中,分别代表着天时,地利,人和,如果三者兼备,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即可进入化境,为了……”
“同学,你说的很玄……”
“是有点玄,不过我想不出怎么形容。”
“得了,总之你得知道阅卷老师是谁,好有对策吧?”
算了,这种人我不想和她多打交道。
于是,我同秦宇遥道别,找到第二考场的教师,根据暗暗的估算了一下这里安排成考场会是什么场景,我坐在哪里,委托人坐在哪里,最后,我甚至再脑海中勾勒出了这里的桌椅排列成考场时的幻景,然后,在这副幻景中找到她三天后该坐的位置,比划了一下该怎么刻ABCD(当然是用其它只有我认识的符号代替,万事小心是我的原则)。然后离开了那里。
第二天,我把写有周老师家庭住址,联系方式,身份证号,宗教信仰,生辰八字,家庭成员及主要社会关系,近期遭遇的大事,发表过的言论的文件交给了秦宇遥,她接过去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就往书包里一塞。我不知道她看懂了没,我把那份资料用百度翻译先从中文翻译成法语,再用GOOGLE翻 译把法语翻译成英文,最后用我的大脑把它再翻回中文,这样在常人看来这只是一份写满了不知所云的信息的天书,但她应该能看懂,实在不行,我还在最后写了个 “看不懂请发短信给我”,这个内容没有指明是谁,不过我的手机号码应该班委都了如指掌,但如果东窗事发,我可以来个一问三不知,矢口否认和这份文件有关。 这一切都是出于我的神秘主义作风,这种作风不止一次救了我,要知道,这是个危险的工作,如果我的行为曝光,很可能会面临最严厉的处罚——叫家长来学校喝茶。
晚上,我在家里烧饭的时候收到一条短信:
“谢谢,很有用,生辰八字除外——秦宇遥。”
第二天,我同样在下课后找到她。
“为什么突然想到要考满分?”
“因为这是高三的最后一次考试,为了让学生有信心应付高考,题目难度会设置的很低。所以我认为现在是冲击满分的最佳时机。”
“有道理,不过我问的是你干嘛要纠结满分呢?你看,什么清华,北大,也没要求满分吧?”
“为了不虚度高中。”她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这三年,我没有干很多事,读小说,看漫画,玩游戏,追剧集,这些都没有,如果就这样过去,那么当我回忆我的高中三年时,就会感觉浑浑噩噩,想不出任何东西,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活着活着,突然三年是空白的——这种体验很不好。”
“说的你好像真的体验过似的。”
“是的,我体验过。”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你肯定是未来穿越回来的,你以后回忆的时候可以想着你是这所学校唯一一个穿越者。”
“不,不是穿越,是在梦里。”
我在梦里还中过500万呢,我心说,可是后来彩票被风吹脱了手,我急忙去追,穿越马路的时候突然一辆飞驰而来的后八轮……醒来后发现我摔到了床下。
“在前天,我做了一个梦。”她解释。“梦里的人问我,你的人生的每个阶段,都有什么值得记住的事情?”
“幼儿园,成绩很好,小学,成绩很好,中学,成绩很好,高中,成绩还是很好——要我我就这么说。”我摆摆手。
“那么,你的人生就毫无意义了。”
“啊?”这怎么就毫无意义了呢?
“因为不论在哪里,成绩好的人都很多,那么,哪一个才是我?如果我以后依然这样,那么,岂不是淹没在茫茫人海之中?这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有点道理。”不过我不觉得这是恐怖的事情,要定性的话顶多是路人系特有的低存在感属性。“所以你要干一件可以让人记住你的事?或者说诺干年后你可以想起你高中的某一次考试,得到了满分?”
她点点头。我则摇摇头。
“我好像理解了,又好像不理解。”
“没指望你理解。”
“这就好比我整个高中没有一次不及格,所以为了不虚度高中,所以我特地不及格一次?”
“用对比的方法,不太准确,应该说是整个高中考试从来没及格过,在最后一次考试中达到巅峰,六门零蛋。”
我缩了一下脖子。“噢,真可怕。”
“这不可怕,比起六门零蛋,整个中学时代毫无回忆才是让人恐惧的事情。”
如果我在弥留之际回想我的中学,我可以说,我帮助了许多许多同学,也从许多许多同学那里拿到了许多许多东西。而且我小说也读过漫画也看过游戏也玩过,甚至课也翘过,除了成绩以外,能想起来的事情总是不少。
也难怪,只有秦宇遥那样的异常人员会考虑这种事情。
“祝你好运,别忘了报酬。”这是我至今为止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让时间回到现在,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铃声已经打响。
而我手表上的指针,立刻向一个方向偏转了过去。
接下来的整个过程乏善可陈,和我的计划没有太大出入。像这样每次都得应付的数学,差不多走到了尽头,这大概是这个阶段最后一次数学考试了。在学生阶段我总结出了6科全及格的方针:
语文:填空和简单会写就写,不会胡扯,作文从读过的范文里照搬一个中心开始胡扯800字。
数学:作弊
英语:会做做,不会蒙,作文先用中文写一遍,然后用阅读理解里看不懂的句势套一下中文,再译成英文。
政史地:这三门属于常识,只要当小说把教科书看几遍,划几条线,及格总是没问题的。
总的来说,只有数学需要借助外力,这次也不例外。
考试持续了两天,结束后理论上高中的课程就已经结束了,不过学校会一直补课到高考前几天才会放人。
期末的成绩,在补课的第二天就出来了。午休的时候,我在校门口截住周老师。
“我不懂,为什么她的作文只有37分?”
“秦宇遥的作文写得的确很好,不过因为作文这个东西,主观性很强……”
我懒得跟他继续说下去了。于是跑回教室。
“天时,地利,人和,结果呢?”我直接问她。
“得到了这样的结果,这就是我要的。”
“什么?”我大惑不解。
“就和我即使和你交换数学卷子也毫不在意一样,只要我知道能得到满分就可以了。”顿了顿,她又强调。“回忆只针对自己,不是吗?”
“那么那个……37分是怎么回事?”
她伸出食指,摇了摇。
“你知道吗,从古至今,在像高考这样的正式考试里,还不存在得到满分的人。在所有客观题全对的基础上,作文和卷面两个部分,必定会被扣分,所有作文和卷面分得到满分的,在前面的客观题上,一定有丢分,这就是语文考试的禁区。但这次, 我的卷面分是满分,那么说明,我的作文原本应该是满分,不过我的字迹实在太过工整,不可能找到破绽,所以作文必定会扣掉3分。”
“为什么是3分?”
“我说过,这3分是在客观之外的东西。如果我在卷面上有一个字写得歪了一点,那么我会被扣掉1分卷面分,而作文得到满分。”
“抱歉,我思维有点跟不上。”
“就是说,周老师在主观上,想给我这3分,可是在客观上,他不能给。”
“为什么?”
“不知道。”秦宇遥回答。“只知道一个表象和一个结果,表象就是前面的客观题分数我得到了满分,结果就是我的主观分数3分一定会丢。但其中的原理,没人能知道。”
“……”
“所以要拿到满分,只能通过逻辑来证实。”
“如何证实?”
“在作文中,前面说过,这三分,分别是天时,地利,人和,假设它们各代表一分,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阅卷人认同一点,就必须全部认同,否定一点,就必须全部否定——我知道周老师改出的所有满分的作文,用了他绝对不可能会否定掉的一点。”
“可是这3分还是丢了。是因为你客观题拿到了满分?”
“没错,因为我刚才说的是一个客观规律,和天空为什么是蓝的一样。”
我无言,她对我道别。
“再见,谢谢你,我的高中没有虚度。”
说完,她就背起书包走出了教师。
“真是……莫名其妙啊……不过……”我看了一眼我的抽屉,上面有我的6张试卷,今天刚刚讲评完毕。
语文94分,数学64分,英语73分,历史81分,政治85分,地理91分。因为是期末考试,所以分数都高的离谱。我翻到我的语文卷子,看了看我的作文评分。
“38分,高了她1分呐。”我笑着总结这次的委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