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出从图书馆借的小说,一屁股坐在床上,打算清清自己的思路。我长出一口气,身上的肌肉也放松起来。果然床是人类最厉害的发明了。我轻声喃喃道。
午后的懒散时间。
翻开之前,又想到图书馆里的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女。她蹲在那里干什么呢?也是和我一样,不看着书脊来回寻找就觉得不舒服吗?撞到她的时候,她在看哪本书呢?是专业书籍?还是兴趣使然的小说呢?如她一般面无表情的女孩,会看什么样的小说呢……
“山上的浪花开,我从浪花里来,漫山遍野的浪花,浪花浪花浪花浪花……”
我的手机响起来。
“喂?”
电话那头,浮丘雪用正式得有些沉重的语气说道:
“虽然我能听得出来是你,还是确定一下好了。你还活着吧,林无声。”
我一头雾水,对浮丘雪说道:“你非要问的话……我是好好活着没错。不过为什么问这个?不会是盼着我死吧!”
然而浮丘雪似乎没有和我开玩笑的心情,压低音调说道:“你不能再这么不小心下去了。”
“额……”
“我在门外。进去说。”门外果然传来敲门声。
我打开门,看见浮丘雪。
“要把奇奇也叫来?”我问浮丘雪。
我们在桐栖冷和猫的家里坐定。小呆为每个人泡好茶。
我看着她的脖子,不自觉地想到今天的围裙下面,倒是有好好地穿着衣服。
猫盘腿坐在沙发上,竖起的两只耳朵,时不时抖动一下。
浮丘雪到底要说什么呢?何以问我还活着没有呢?
浮丘雪听见我的话,摇头说道:“暂时不要。”
“所以。”我问道:“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那样问我。”
浮丘雪点点头,说道:“就是字面意思。想问问你还活着没有。因为你有要死的可能。”
我不自觉地感到后背有汗。
“……这是姐姐大人给出的提示?”我问道。
“不。”浮丘雪皱眉,一副疑惑的样子,抬头对我说:
“姐姐根本没有明显的提示。与其说是姐姐的提示,不如说是我自己的猜测。但是这并非随意乱想的结果。我是有根据的。”
根据?
“也就是说,你通过姐姐大人的行动猜到了什么——在她没有想要给出正式的提示之前。”
“嗯。就是这样。凭借我对姐姐的了解,我是如此猜测的:你们有危险。”
我们会有危险。
这种话,我倒是觉得并非没有可能。但凭空猜测的话,总让人感觉不准确啊。因为误会而产生误解什么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试着问道:
“姐姐大人有什么举动,让你这样猜测呢?”
浮丘雪把右手握成空拳,放在自己的唇前说:“我不确定该说是有一些让人留意迹象呢,还是说有一些隐晦的暗示……但姐姐在计划开展一个工作。意在缓解祭司和猎人这两大身份之间激烈的冲突。”
缓解冲突。哦,哦,是这样啊。
祭司——像我这样的祭司。天生就能治疗一切妖怪的祭司。
和猎人——天生就要猎杀妖怪的猎人。
这两个处在风口浪尖的职业,不见面还好。一但见面,哪怕是第一次见面,也一定会是仇人见面分外脸红的局势。
其实作为一个祭司,我对猎人的印象中,并没有憎恨。我虽然不擅长交际,但对某人抱有恨意的情况也从来没有过。上一次见到的猎人——虽然想打败他的愿望十分强烈,但那毕竟是宿命式的斗争——就其本身的性格来讲,恐怕我还真说不上讨厌。倘若我和他两人都没有隐世界中的身份的话,而且在同一间学校里上学,说不定我们还能成为关系不错的朋友。
不过假设终究是假设。我也深知不是每一个猎人都如第一个猎人那样,单纯为了使命而来杀我。打心眼儿里想杀死我的猎人应该也是存在的。只不过还没遇到而已。而我也做好了相对应的心理准备。到那时,绝不会为其感到怜悯。决心是已经下好了的。
“这么说的话,应该是好事啊喵。”猫说道,“这两个职业的人类如果不再相互敌对,那对我们妖怪来说也算是好事啊。”
浮丘雪一边皱眉一边摇头,说道:“不是那么简单的。你们想想看,如果没有猎人即将出现的话,姐姐也不至于急忙搞什么缓解猎人和祭司矛盾的东西。那可是姐姐,每天为隐世界考虑上千件事情的先知。说她的时间比一般人的宝贵许多倍都不为过。除了猎人马上到来的解释,别的根本无法想象。”
嗳。不得不承认。
浮丘雪所说的——虽然眼下仅仅能称之为推测——是十分让人信服的。
心血来潮什么的,做些无厘头的事情。那种事或许奇奇能做得出来。相对的,绝不发生在姐姐大人身上。这是即使浮丘雪不说,我也心知肚明的事实。
那么这样看来,似乎答案已经浮出水面了。
有猎人正在靠近。
有人在附近的某个地方,正想着来杀我们。
浮丘雪沉声说道:“其实,让我在意的并不是姐姐即将开始的这个工作。”
“那是什么?”
浮丘雪向前摊开手,说道“是这个动作本身。”
“开展工作本身?”
“对。工作的具体内容是其次需要考虑的。最令人在意的,还是姐姐的动作本身。也就是说,我并不是十分吃惊于姐姐‘做了什么’,而是惊讶于姐姐从‘不做’变成了‘做’。我可是最了解她的做事准则了。不到关键时刻,姐姐是不会参与隐世界的发展。这一点想必林无声你们也有所了解。”
确实,之前还和浮丘雪聊过,在猫的诅咒到了关键时刻的时候,姐姐是如何不肯透露一点消息。不想影响隐世界中的人类和妖精的发展。
这么想来,在上一个猎人准备对我们发动攻击的那晚,姐姐大人也只是打了一个电话,说了一句‘今晚有事要发生。’而已。那般轻描淡写,实在是与今天积极筹划工作的姐姐大人判若两人。
想到这里,我不禁点头承认。
这次的姐姐大人确实有些反常。
我没来由地想到,难道这次的猎人是个比之前强大很多倍的人不成?要真是这样的话,恐怕做什么工作,我等都免不了一死。
有点在劫难逃的意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