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推开了小木屋的门,这是一间并不大的小木屋,甚至可以用狭小来形容,厨房和卧室基本上都在一起,仅用一扇屏风遮挡着,这是一户典型的渔家小屋。
但屋子中却坐着一个女人,一个和这里的简陋格格不入的女人,这不在于她有多么奢华的衣物和装饰品,而在于她的气质和外表。
犹如翡翠一般精细的脸庞,洁白的肌肤犹如雪山上的初雪一样纯净,乌黑的头发好似那漆黑的夜空,而在长发之下则是一双紫色的眼睛,一双犹如远古魔法一般充满着魅力的紫色眼镜。
“妈妈,有客人。”安妮走道了女人身后抱着女人的胳膊说道,女人则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向着屋门看去,“请问您.......”
她原本想询问来者为何人,但现在不用问了,她看着门前站着的男人,那个自己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背着双剑身穿皮夹和锁子甲的男人,蛇一样的眼睛令人不寒而栗,苍白的皮肤犹如血族一般。
但塞西莉亚认识他,他当然认识,自己第一个爱过是男人。
“渡鸦?”塞西莉亚带着哭腔问道,眼角已经不受控制的流出了泪水,渡鸦站在门前默不作声,他撇头看向德利莎,后者就在身后,而德利莎则无奈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体现了自己的宽宏大量。
渡鸦朝她笑了笑随后看向了塞西莉亚,“很久不见,塞西莉亚。”渡鸦说着走入了房中,每一步踩在那陈旧的木地板上都吱呀作响。
随着那吱呀声渡鸦不断的靠近着,那似乎已经被遗忘的回忆伴随着吱呀声从脑海中浮现,两人都从未忘记对方,只不过在刻意的想要忽略那段记忆罢了。
但现在却无法忽略了,记忆如潮水一般涌出,堤坝已经决堤,在伊鲁伯的日子浮现在眼前,一切都历历在目,似乎就在昨日。
塞西莉亚站了起来,安妮也松开了母亲站在桌子旁,塞西莉亚走到了渡鸦身前,仰视着这个男人的眼睛,那双蛇一样的眼睛。
而渡鸦则看着女人哭成泪人般的脸笑了笑,他没有说话,而是一把抱住了女人,女人的头埋在他的胸口,泪水打湿了他的胸膛,女人抽搐着在怀里。
一个世纪前的种种往事似乎又浮现了出来,在多少年前在伊鲁伯,两人这样拥抱着,互相亲吻对方在耳边低语着爱意,但如今却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
的确过了很久,也发生了很多事,无论是这个世上发生的大事还是两人的经历,那似乎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
德利莎走入了门中,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显得不快,则是靠在门框上看着这一幕,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不会去责怪渡鸦,她不是意气用事的小姑娘,她可以理解。
德利莎看着安妮,后者也默不作声,撇着头思考着什么,面无表情眼神黯淡,她回忆着什么,也许美好,也许糟糕的过往,德利莎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就这么沉默的呆着。
不知过了多久塞西莉亚平静了下来,坐在了最先的椅子上,渡鸦则坐在另一边的长椅上低头思索着什么。
久久的沉默后他开口了,问出了那个自己本就早已猜想到,但却不敢置信的事,“安妮的父亲是西格玛,对吧?”
渡鸦很平静的问出了这个足以让人们下巴掉在地上的问题,塞西莉亚也没有太大的惊动,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渡鸦看着安妮哭笑不堪,“你和你父亲的脾气简直一模一样。”“别和我提那个男人。”安妮不悦的说道,皱着眉头双手抱怀,显然,她不喜欢自己的父亲,几乎没人喜欢西格玛。
但西格玛却和塞西莉亚相爱了,或者说曾经爱过,并且生下了安妮,这证明这个男人曾经是个好人,一个不是现在滥杀无辜的好人。
安妮的名字应该是安妮.西格玛,但就是因为这个姓氏,她和自己的母亲踏上了逃亡之路,你可以想想,主张消灭女巫和巫师的西格玛主教,自己却和一个女巫相爱还生下了一个孩子。
这足以让西格玛自己被烧死在自己创造的火刑架上,显然,西格玛不想这样,这就是为什么他大费周章,哪怕把北方抄个底朝天也要找到两人的原因。
这是一个足以致命的陷阱,足以致命的弱点,而中央王国和沙加城则企图利用了这一点.......
“和你分开后我在巴托尼亚遇见了西格玛,那时候他是一个永恒之火教会的基层教士,也是个医生,他在巴托尼亚救助受瘟疫所折磨的人们。”
塞西莉亚说着,回忆着那过往的记忆,她不想隐瞒,尤其是对渡鸦,那是痛苦的折磨,她决定一吐为快,把这过往的秘密告诉这个自己爱过的男人。
“他是当时还坚持留在巴托尼亚唯一的修士,其他人都认为哪儿已经没救了,直接离开了,放弃了这坐被诅咒的城市,只有他不愿放弃那些自己的信徒们,坚持留下来。”
“他那时候是个善良,高尚不辞辛劳甚至不惜自己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帮助人们的好人,他的教堂里躺满了痛苦呻吟的人们,他们渴望救赎,西格玛努力的拯救他们,但他穷尽自己的所能也无法找出瘟疫的解药。”
“他咒骂那些放弃人们和信徒的主教们,他相信如果教会愿意留下来,那么多聪慧的修士一定能找出解药,但他们放弃了信徒们,为自己的安全逃走,只留下人们在痛苦之中死去。”
没有人注定是坏人,也没有人注定是好人,人们往往都是介于这之间,你能想象这个杀人如麻的西格玛曾经也心系人民吗?
他曾经痛骂那些贪婪的主教,痛斥那些放弃人们的虚假信徒,他曾是那样一个高尚的人,犹如黑夜中的光芒,指引着找不到家常船只回到港口。
“我被他所打动,也许也是为了救赎逃离伊鲁伯的罪恶感,我留了下来,和西格玛一起想办法拯救人们,但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我不是医学方面的资深法师,我只能用魔法让人们不至于那么痛苦的死去。”
“最终巴托尼亚还是被瘟疫变成了死城,西格玛在悲愤中离开了巴托尼亚,他彻夜痛苦,哀叹于自己的弱小而不能拯救那些相信着自己的信徒们。”
“说老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选择和他一起去旅行,拯救更多的人,也许是救赎,也许是想要忘记你。”
塞西莉亚看着渡鸦说道,后者也笑了笑,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在旅途中我们逐渐相爱了,那是我爱上了第二个男人,他和你不太一样,但他是个好人,一个善良而高尚的人,最终我们生下了安妮。”
塞西莉亚说着抚摸着身旁安妮的脸颊,后者则撇着头眼神非常的黯淡,她不想去回忆那个男人,那个自己作为自己父亲的男人。
“那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就如同在伊鲁伯一样,西格玛和我一起抚养着安妮,就像一个家庭,我们四处救济和帮助苦难的人们,也得到了人们的祝福和赞美,救赎着我放弃伊鲁伯的罪恶。”
“那不怪你,是我把你带走的。”渡鸦说道,“但我毕竟放弃了那些朋友们,任由他们被恶龙的烈焰灼烧,在痛苦之中死去,这是事实,我不怪你,但那也是我的罪孽。”
“最终西格玛开始质疑其自己这么做的意义,他认为只有从内部彻底改变教会,才能拯救北方,他开始踏入政界,权力的欲望吞噬了他的灵魂,他不再是那个男人,而是变成了残忍,血腥不择手段的人。”
“他通过猎女巫获得了教会内的认可,成功上位,但就如你知道的,无数的法师兄弟姐妹们,连同着那些无辜人被烧死在火刑架上,以此来巩固西格玛的权利和他的帝国。”
是的,这就是西格玛的上位之路,说老实话,我从未想过西格玛曾是那样的好人,那个视人民为一切的男人。
权利和金子会吞噬一切,人类的灵魂是最为脆弱的,人类很容易被某些东西所吸引,出卖自己的灵魂,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模样。
就如同西格玛,他曾经那样痛恨那些掌权者,他们剥削人民来为自己谋利,但如今他也活成了自己曾经痛恨的模样。
“我害怕他会伤害安妮,我知道我和安妮是他最大的弱点和把柄,就在那时你的一个朋友带着他的手下把我们送出了城,并且与中央王国的人一起安排我们去北湖城。”
“法瓦罗。”渡鸦叹了口气说道,只有法瓦罗有办法把塞西莉亚从西格玛的眼皮子底下救走。
“我知道他们是打算利用我们母女,但那是保护安妮唯一的办法,离开北方我们就安全了,而要离开北方只能答应他们的条件。”
塞西莉亚看向安妮,后者撇着头没有说话,这个男孩子一样的小姑娘非常坚强,她强忍着被父亲,被自己曾经最爱的父亲出卖的悲痛,渡鸦看得出来她的痛心,但她强忍着,也许只是为了不让自己的母亲担心。
“但我从未想过你会来,你会是他们口中的那个护送者,我很抱歉渡鸦......”“你没什么需要道歉的。”
渡鸦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前撑着自己的腰,德利莎撇头看着他,他扶着自己的脸,为了不让人们看清那脸上的表情。
他低声低语着什么,也许是在咒骂法瓦罗和查理斯,这两个自己的好友却利用了明知道自己心爱的女人。
塞西莉亚也没有在说什么了,她低着头晕显得很惭愧,也为安妮而哀叹着,他的父亲曾经是那样一个好人,但如今却变了,一却都变了。
“我需要你帮我去寻找一个孩子,我知道你的预言之术还很强,你能帮我吗?”渡鸦没有回头,但塞西莉亚知道渡鸦在和自己说话。
“当然,但我需要一个媒介,我自己不能独自预言,而你,猎魔人对魔法的抗性太强了,你就像绝缘体一样。”
“不用担心,她是狼灵。”渡鸦看向德利莎,塞西莉亚则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德利莎,后者也看着渡鸦愣了片刻,无奈的扶额。
但她能理解,渡鸦在想办法转移话题,在自己情绪失控前转移话题,他不像人姑娘们看见自己失态的模样。
“狼灵?你认真的?世上只有一个预言者啊.....那个人是......”“三眼乌鸦,我知道,但她的确是狼灵。”
渡鸦说道,还是没有转身,塞西莉亚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好吧,小姐你能过来吗?”
德利莎看向渡鸦,后者点了点头有依旧看着窗外,德利莎也没说什么便走到了塞西莉亚跟前。
塞西莉亚牵起了德利莎的手,立刻便看见了那手上的戒指,她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微笑了出来,“你准备好了吗?”“嗯,好了。”
随着咒语的低语,德利莎的眼睛又一次变成了苍白的,塞西莉亚闭上了眼睛,强大的魔法之风瞬间聚集了过来。
这里的魔法之风本就强大,在塞西莉亚的调度下,强大的魔法在这个小屋之上聚集着,天空变得更加昏暗无光,一度似乎变成了夜晚。
渡鸦看着窗外昏暗的天空上一团团诡异的云朵,他皱着眉头回过头来,他看着安妮,后者也看着他。
那翡翠般的眼睛看着自己,美丽而动人。
渡鸦笑了笑,“保护好你母亲。”他说道。
“我知道。”女孩这么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