肮脏的长矛反射着锐利光芒，冰冷的秋风带着死亡铁锈味，涌入鼻腔，灌进火热的肺里。弗洛试图忽略两支迅速扩大的锐利尖头。兔子嘴，看他的裂嘴，他心想。杜兰特那张因狂笑着而几乎翻开的伤痕愈来愈大。矛尖更快，他胸口受到了阻力，他身躯在撞击的力道下颤抖，半个心跳之后。一股怪力企图阻挡他，接着他的长剑挥向杜兰特的脖子。他在狂笑！他一直在笑，他早就预料到我的出招，弗洛心中大吼。杜兰特缩起了脖子，耸起了肩膀，弗洛的长剑砍在他镶嵌铁钉的皮革肩甲上，嵌入了锁甲之中，随即战锤正中他身侧，狠狠地一锤，盔甲丁零当啷。
丁零当啷？
弗洛看到杜兰特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在长矛与战锤的攻击下，他身子摇晃，向后退了一步，他大口喘着气摸向自己胸膛。它没有破两个洞，也没有凹下去，他摸到了坚硬的胸甲。弗洛明白了什么，他眼角看到淡蓝色的光芒，是艾莉娜！她一直那么可靠。
弗洛扭过头，看到如以往平静的艾莉娜。她在混战之中，靠近了前线，用分子重构器重构了他铠甲。但这鲁莽的行为脱离了战友的掩护，一把充满恶意的弯刀砍向她手臂，佣兵杀红了眼，已经失去了“梦想”。
“艾莉娜！”
“一切都在计划之内。”她淡淡地看着砍向自己手臂的原始武器，区区的原始武器罢了，根据计算刀不会砍在敏感区。
缺口的弯刀在她雪白手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红得刺目。艾莉娜脸色不变，她左手把弩怼着佣兵的脸，扣下扳机，佣兵捂着脸摇摇晃晃。
弗洛更关心艾莉娜怎么样，他看到几个佣兵注意到了她，要抓住她。但是，他不得不转过头面对杜兰特与长矛。杜兰特气急败坏，又一锤砸向弗洛，长矛从侧翼刺向弗洛，真是够了！弗洛抓住了长矛，战锤砸在他腰部，“当啷！”在重击下盔甲居然碎开，但又一阵淡蓝色光线笼罩着弗洛，精灵信任艾莉娜，她一直是他不败的战友。弗洛用力拽着长矛，佣兵一个踉跄，抬起了慌张的脸，看到黑色头盔后一双愤怒的眼睛，以及一把刺向他的长剑，佣兵躲闪不及。弗洛把长剑用力刺入他身躯中，结果了他。
“咚！”
破甲锤锤中了他肩膀，肩膀装甲薄弱，整个肩甲都碎了，却没给他造成半点伤害，这就是破甲锤的缺点之一，破甲时会消除力道。
又一道蓝光，肩甲完整如初。杜兰特脸上的笑容早已变成了慌张，他命令：“快给我制服那个银发**！”
“杜兰特！”
弗洛大喊着他名，挥舞着长剑，无视任何攻击，疯狂地向他砍去，高位攻击、低位攻击、侧劈、刺。杜兰特招架不住，他每一击都会砸碎盔甲，却在下一刻神奇的蓝光就会修复盔甲，无力而绝望。
“刺啦。”
他脖子的锁甲被砍出了一道口子，杜兰特停了下攻击，他左手颤抖着，摸了摸脖子，脸色苍白，手掌全是血，“给我打他！”
杜兰特向手下命令，但他却丢下长矛，惊慌地大喊：“黑魔法！”转身逃跑，弗洛冲了上去，一脚踢倒了杜兰特，踩住他胸膛高举长剑。
“不！不！仁慈！仁慈！”
杜兰特向他伸出手，乞求，他嘴上原本红得透亮的伤痕已变得苍白。
双眼通红的弗洛一个字都听不见，剑尖深深刺入他脖子，杜兰特睁大了眼睛，抬起的手臂落在地上，又勉强地抬了几下，最后无力地躺在地上，他绷直的脖子一松，歪过头死去。
看到老大倒下，为数不多的佣兵一下溃败，他们丢下武器，迅速逃跑，动作熟练，行动快速，娘子军还没喘口气他们就跑出了十米开外。
“停下！别追了！”
艾莉娜伸手制止杀红眼的少女，抬手就是一箭，射中了一位带着弯刀的佣兵，铁还是很重要的。
疲惫，脸色苍白刚刚经过一场浩劫的娘子军们站在尸体之间，高举的武器欢呼。有的人欢呼欢呼着就流下了泪水，有的人嘴里骂着污言秽语，用长矛刺死地上一个又一个敌人，有的人则在摇着自己的朋友试图唤醒她。
弗洛跨过一具脑袋挂在断脖上的尸体。走向艾莉娜，她纤纤手臂还流着殷红的血，“艾莉娜，你还好吗？”
伤口很深，他似乎看到了银白带着金属光泽的骨头。
“没事。”
“它看上去很严重，我都见骨头了，赶快处理下否则你整条手臂都要废了。”
“唉。”艾莉娜叹了口气，停下手中的活计，“看到我伤口里的银光了吗？这是纳米机器人在维修伤口，才流了二十二毫升的血，这伤口压根算不上什么，我还把痛觉屏蔽了。”
“机器人？屏蔽？”弗洛满脸问号，这些专有名词听得他一头雾水。
艾莉娜摇了摇头，“我解释得已经通俗到错误的地步，但你不理解也是我计算之内。我没事，你只需知道这点就够了，弗洛去安慰你的士兵吧，去给重伤者仁慈，杀死受伤的敌人，埋葬战友。”
弗洛有些失落，他听话地去安慰娘子军。他看到倒在烂泥里一位红发姑娘，她睁大着无神的眼睛望着灰蒙天空，脖子流了一大摊血，有些婴儿肥年轻的脸失去了血色。他认得她，一位叫罗妮的活泼姑娘，昨天还被他罩袍上的蜜蜂逗得哈哈大笑，他还记得在篝火旁，她是第一位起舞的姑娘，也是第一个拉着他手臂，要他教跳舞的。
现在，她死了。
精灵蹲了下来，一阵寒风吹过，他罩袍上的肥硕蜜蜂在抖动，可是红发少女再也不会捧腹大笑。弗洛伸出了手，为她闭眼。
艾莉娜搜刮完战利品之后，就开始照顾伤员，她轻言细语，安慰着伤员，用分子重构器清洗伤口。对于重伤的人，艾莉娜握住她的手，进行临终关怀，盖住她双眼，再亲手用武器刺穿她的心脏。
她们为死者下葬，把佣兵赤裸的身体扔到火堆里焚烧，直到傍晚才打扫完战场。在夕阳下，弗洛最后一次集合娘子军，艾莉娜审视着她们，她们沉默不语，年轻的脸看起来成熟不少。血色的夕阳落在她们的身后，阳光遮住了盾牌上滑稽的蜜蜂，在她们身后多了十二座坟墓，墓碑罩在浅浅夕阳下，这是自由的代价。
艾莉娜停下脚步，看着一众负伤的战士们，她说：“我们自由了。”
当晚，她们分发战利品。准备分道扬镳，因为艾莉娜要前往精灵的国度，去为精灵女王建立宏伟的“宫殿”，艾莉娜握着一位娘子军的手说，“你们要学会独立。”说罢，把几本薄薄的书递给她们，“你们要学会认字，要学会如何战斗，要学会怎样管理，拿回去慢慢看吧。”
夜晚，火光熠熠。少女们围着篝火，悲伤褪去大半，她们开始为光明的未来畅想着。弗洛亦是如此，他盯着虚幻跳动的篝火，感觉自己是在做梦，两周前他穿着生锈的锁子甲，带着父亲留下的老马无与遥不可及的凯旋梦路过森林，遇到了从天而降的银发少女。
现在，他身怀巨款身披全身甲经历过恶战。骑士梦不再是个遥不可及的目标，他只需要轻轻伸手就能碰到。但是她离他愈来愈遥远，或者说是他逐渐认识但他们之间仿佛隔了个天地般，弗洛偷偷转过头，银发少女在构建着一辆马车，淡淡的蓝光映着她认真的面孔，她比第一次相遇时更加美丽，但好似夜空上闪烁的星辰。她很美丽，很聪明，还有神奇的力量，不知道未来哪个他有资格与她同行，但如果是我的话就好了。
嘿，弗洛你在想什么?希娜还在等着你呢！精灵自嘲地摇了摇头，手伸进口袋紧紧握住一枚戒指，那是青梅竹马临别时的礼物。
“弗洛。”
远处构建好一辆六轮马车的艾莉哪一挥手，弗洛立刻就站了起来，屁颠屁颠地向少女跑去。
“什么事?”
“把这些东西搬上车，用绳子绑好。”
在他身后，重获自由的披甲少女们在窃笑着。
第二天清晨，她们坐上货车分道扬镳，一方向西，艾莉娜与精灵向东。娘子军们坐在货车上，向艾莉娜挥手告别，她们喊道：“再见，导师，再见。”
艾莉娜只是微笑，待娘子军们消失在视野中，她转过头看向初升的太阳，那是精灵国度的方向。
“长耳朵女仆们，你们的主人来了。”
她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