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顿城临着顿河,源源不断的海水从大海灌入内陆。在这奔流的咸水江旁,一切植物根须枯萎,顿河就像一位刻薄的怨妇,不准任何植物汲取她的水分。所幸,她允许猿猴们的船只行驶在自己躯体上。这里离云斯大陆只有一条不宽的海峡,芙蕾雅王国源源不断的货物从顿河流下,经过这里。从诺菲亚帝国运来的珠宝、香料,遥远西方神圣帝国运来的丝绸与蜥蜴人的瓷器,滋养了这座诞生在盐碱之地的城市。
在沿江而建的巨大码头旁。是一堆野蛮生长的建筑,像是希顿城的毒瘤。它们攀附着摇摇欲坠的石头房子,原本的规划远远赶不上实际需求,木制的建筑如杂草一样肆意生长,其中有鱼饵仓、食堂、商铺、酒馆以及便宜妓女的勾栏。从码头上下来的各族水手涌进这颗毒瘤中,为其提供壮大的营养。
弗洛与麦克行走在大道中,从顿河吹来的咸湿夜风从身后吹来,稍微让他的鼻子从千百种污秽物所散发的味道中解脱。两个矮人互相搭着背,歪歪扭扭地从他身边走过。右边一群半人类在路边演唱,他们吹着笛子,弹着鲁瑟琴,唱着歌:
“跟老哥来一地,这里没有痛苦也没有哀愁,是杂种们的好去处~~我说的就是杂种城。”
麦克连忙把他拉向左边,脚踩着地上几滩冰冷的呕吐物。弗洛疑惑地看向麦克,麦克是教父派过来给他带路的精灵,他有着一头乱糟糟的红发,拉碴的胡须,像是个老流浪汉。自从接到给弗洛带路的任务后,就没个好脸色。
察觉到弗洛疑惑的目光麦克解释道,“半人类这群杂种都不是什么好人。”
“在杂种城你放心逛,再也不用担心走在大街上突然被卫兵扁啦~”。半人类吟游诗人继续唱。
一群半人类围在这群吟游诗人旁边,他们衣服脏兮兮,比人类尖的耳朵黑兮兮,闹哄哄的。
“那群黑耳杂种都是骗子,混蛋。”麦克对这群围在一起的半人类吐痰,“一旦聚集在一起,就想冲进商店里面,打砸抢烧。”
相比于半人类与奇怪腔调的歌声。弗洛更在意黏在自己皮鞋底下的呕吐物,他弯下腰,在昏暗的落日余晖帮助下,发现呕吐物的量有些超乎想象,快没过他的脚趾头。
颜色发红,黏稠,有些奇怪。
“这些是什么?”
“肯定是那些粗鲁的矮人吐的。”麦克看了眼,“这里到处都是他们的呕吐物。”
“不像是呕吐物呀。”
“你这个没来过码头的嫩仔懂得什么?”麦克似乎对自己的权威太过看重,看到弗洛弯腰想仔细看看,他挥舞着手呵斥着,“怎么了?你还想吃了它吗?”
弗洛直起腰,“听着,我不想惹事。”
“那最好,跟我来。要是怕的话,现在拔腿跑还来得及。”
“我才不怕哩。”
弗洛跨出呕吐物,踢了踢脚,把鞋底的黏稠碎物给甩掉。
“快给我带路。”
麦克露出微笑,对他吐出糙舌头,“嘻嘻,这样才像是教父看重的人。”
他们沿着大道,向希顿城的毒瘤深处走去。身后的歌声忽然被恐惧地叫声打断,“守卫来了!。”接着是一阵嘈杂声,弗洛好奇地转过头,看到几位穿着蓝袍的卫兵大声嚷嚷,手拔出长剑大喊,“都给我站住!站住!你们这群杂种!”
刚才还闹哄哄的半人类们四处逃窜,逃进旁边宛如迷宫般的私搭建筑里。吟游诗人返身拾拿落在地上鲁瑟琴不幸被卫兵抓住,卫兵抓住他头发,吟游诗人大喊着,“天,女王在上!我什么都没做!我发誓!发誓!”
“啧,您也配叫女王?蹲下!”精灵卫兵嫌恶地把他推倒,吟游诗人脚踩在地上的呕吐物,滑倒在地,赢得卫兵们的一致笑声。
“哟,嫩仔你运气不错。”麦克拍着他后背,指着乱糟糟的半人类们,“卫兵们管这叫预防性逮捕,没咱们什么事,我们的耳朵够长。”
弗洛下意识地碰了碰自己耳朵。
还好,它够长。
弗洛默不作声,与麦克继续前往希顿城毒瘤深处。
如果把贫民窟比作毒瘤,那么弗洛与麦克刚才走的大道,就是连接毒瘤的大动脉。从咸湿海洋上下来的一群群各族水手,一齐涌入这唯一通往贫民窟的大道,为其壮大提供源源不断的营养,因为这是精灵唯一对外族开放的地方。杂乱的贫民窟肆意地野蛮生长着,汲取源源不断血液。弗洛与麦克走过数不清的弯路,从腐朽乱搭的棚房之间穿过,再转过一个弯,令人惊讶的繁华与人声迎面扑来。
就像小时候母亲所说童话一样,小精灵林克钻进枯木林的一个树洞里,忽然落到一个繁华的森林王国之中,在惊讶之余还顺手捡走了正在洗澡公主的衣裳。
当然眼前没有森林王国也没有正洗澡的公主。只见一座巨大的红砖房镶在漆黑破败的烂楼之中,围墙如卫兵一般,顶着周围私搭的乱楼,将周围建筑隔开,灯火照亮了整座庞大的建筑,人声喧闹,从无数阴暗小径中走出的人汇入这建筑之中。
“欢迎来到杂种城,嫩仔。”麦克看到弗洛盯着眼前的建筑,说道,“就是这,甲骨文帮派的核心地盘哈希赌街,记得到最大的赌场里找个叫派森的混蛋,否则你就拿不到你的剑,你还记得暗号吗?”
“女王陛下喜欢红丝。”
“哈哈哈。”看着弗洛略微纠结的表情,麦克拍着他的肩膀笑道,“行了,记得就好我先走了。”
“等一下。”弗洛转过身叫住麦克,“教父不是安排你给我指路吗?逃跑的路线呢?”
“就在赌场顺数第三栋房子旁边的小巷,跑进去,在第二个路口向右拐,继续跑,你会看到一个破败的石墙。”麦克说,“怎么了?嫩仔,你怕了?不会让我亲自给你指吧?”
“当然不是。”
“那就好。”
说罢,麦克脚步匆匆快得就像小跑一样溜了。
弗洛看了一眼繁华哈希赌街入口,相对于几个脸上纹着黑桃、向过往好欺负的顾客炫耀自己武器的流氓以外。站在入口两旁,全身裹在兜帽黄斗篷之中的两位神秘人,给他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他拉下兜帽,尽量假装着自己是一位慕名而来的客人,眼睛一直望着前面。
但走到入口时,黄衣的神秘人吸引住了他的目光。弗洛控制不住自己,那种神秘力量拽着他视线不放,他不知不觉地慢下脚步,眼睛直直盯着黄衣神秘人。无论他的视线怎么找角度,完全无法窥探藏于兜帽下阴影之后的面孔。他放弃窥探面孔,转而看向黄衣人的全身。
越看越觉得诡异。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直觉,直觉告诉他藏于兜帽黄斗篷之下的躯体,并非人类.......身材太纤细,头又太大,有一种来自大海的腥臭味,越看越诡异,好像是个穿着斗篷的章鱼。来自远古的恐惧,如冰冷的眼镜蛇攀附着他皮肤,在他耳边嘶嘶作响,吐出分叉舌头,“快跑,快跑。”
古老的恐惧警告他。
“快看!又来了一条小鱼。”
看门的恶霸指着他鼻子嘲笑道。
就好像从深海之中捞出,弗洛猛然回过神,他忽然发现黄衣人正望着自己,兜帽下的阴暗依然不散一分,遮住面孔。
弗洛连忙走向哈希赌街,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他在这条街最大的赌场,也就是红砖大楼前停下脚步,并非出于害怕,实际上现在假如谁递给他一把剑,他就敢杀进楼里。
犹豫,是理性的回归。他感到不对劲。
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对他说过这些黄衣人。
他望着分开人群的黄衣人。他们行走在街道上,就像水里冒起的气泡,周围人都不自觉地离黄衣人数步之远。
“对了。”弗洛一拳打在手掌上,他那能完美胜任十以内加减法的脑子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他记住暗号,但是忘了问麦克要信物。
弗洛转过身,准备去找麦克,他们约定过接头地点。即使是被那个倚老卖老的家伙嘲讽,他也不要稳妥些。
抱着这个想法,弗洛踏向门口。
俗话说心想事成,下一秒他就看到了麦克。
两位黄衣人押着他,走向了弗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