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暮春的这个清晨显得格外寒冷，转过身去，看着仍在睡梦中的姐姐，然后又看了看手机，离闹钟响起还有半个小时，但是已经不可能再入睡了。
蹑手蹑脚地起床，然后慢悠悠地准备早饭，十分钟后，自己的房间门再次打开。
“早上好。”
“啊……小曦好。”睡眼惺忪地向自己打着招呼，燕竹曦看过去，凄婉哀怨的表情，现在，最痛苦的应该是姐姐吧，和她比起来，我现在这点痛苦算什么呢？燕竹曦悲哀地预测未来会发生的事。
慢条斯理地吃过早饭后，二人便携手向礼堂进发，按照之前的预订程序，更衣室里换好衣服之前都属于“私人时间”，然而新娘穿上婚纱后必定会引人瞩目，到时候别说一起拉着手了，恐怕靠得太近都不行。
最后一段路了吗？燕竹曦心里悲哀地想着，虽然早就在内心深处演练过无数次，但是果然还是很难接受啊！
和家乡并没有太多区别的古建筑，一根连着一根的柱子外是宽阔的庭院，屋檐压低了清晨深灰色的天空，燕竹曦觉得自己双目没有焦点地望着。他想走得慢些，然而时光还是流逝得太快了。
越到礼堂人就越多，不时有人认出他们，礼节性地问候，双方都不带任何感情，也没有人指点他们二人为何还拉着手，这倒算是唯一的安慰。
终于，来到了更衣室门口，最后的一段路，燕竹曦紧紧拉着姐姐的手，这是松开后就再也找不回的过往。
“小曦。”耳边传来轻柔动听的声音。
“姐姐……”他也轻轻开口，“这是……”咽了咽口水，努力止住内心的波涛汹涌，“最后一天了吧。”
“小曦，这只是开始哦。”
反复回味着姐姐的这句话，联想这几天的种种见闻，燕竹曦仍然觉得疑惑。
“好啦，我们先进去吧。”看着自己陷入沉思，姐姐却显得胸有成竹，“小曦什么都不要担心哦。”
最终自然还是松开了手，终究不可能握住流逝的时光，那么接下来，是真的……会发生什么事么？燕竹曦绞尽脑汁，却没有一点眉目。
礼堂附近非常热闹，不时有人前来找姐姐搭讪，说几句恭维的话，有人还不无关切地询问姐姐的身体状况，几乎每个人都夸姐姐漂亮，他自己也这么认为，披着雪白的婚纱，笑容中的凄婉恍如天鹅湖中的公主奥杰塔。
自己跟在她的身边，偶尔也有人跟过来祝贺，秦叔叔和蝶梦也先后出现，秦叔叔的表情一直很复杂，他总觉得秦叔叔和姐姐有什么事瞒着自己。蝶梦本来非常高兴，但她看到自己失落的表情后，喜悦有所收敛。
怀着忐忑不安和惆怅失落的心情，婚礼开始。司仪一上来就宣布由于新娘身体有恙婚礼流程从简，而且新娘不会参加今天的宴会，燕竹曦看众人的反应，结合之前询问姐姐身体状况的人判断他们提前都已经知道这个情况，虽然如此，宋家的人脸上还是浮现出不快。
姐姐和宋榆杨并排站在前面，他注意到他们二人并没有拉着手，这让他稍微好受一点。自己和伴娘紧随其后，燕竹曦以前也参加过一两次婚礼，他回忆不起细节，虽然之前受过一点训练，但是今天真正走在洒满鲜花的地毯上还是觉得手足无措，况且，陆家自己的一些婚俗和别处并不一样……
礼堂在音乐和嘈杂喧闹声中显得混乱不堪，自己纷乱芜杂的心情同样如此，脚上踏着的地毯感觉格外粘滞，这是他们几个人走得慢的原因么……
终于到了终点，司仪开始让新郎新娘互相宣誓。冗长乏味的言语，然后是宋榆杨充满癫狂的一声“我愿意！”
这声音令他恶心，然后开始思考为什么陆家这种充满了中式风味的家族要举办这种西式婚礼？如若不然，新郎新娘就不会互相说着“我愿意”了吧……
然后轮到了自己的姐姐，他感觉自己这一生中很少如此紧张。
“我愿意。”司仪枯燥的例行公事后姐姐淡然答到，燕竹曦觉得自己心脏蹦了出来，一阵头晕目眩，不！自己要坚强起来，这只是开始，还会有后面的事……
努力站定，努力回过神来，却已然不记得后面的事了，浑浑噩噩直到婚礼的结束，直到姐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小曦，结束了。”是什么结束了，自己的人生吗？
“哦……”轻轻地回答，姐姐能听出其中的失魂落魄吗？
“先回去吧……”
“好……”
双腿由着神经的操控向前挪动，现在，还有什么是重要的呢？他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要坚强起来，之前以为自己做足了准备，现在却连路都走不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小曦、小曦……”感受到握住自己的一只纤手来回摇动，方才回过神来……
“啊……姐姐，怎么了……”扭头望了下脱下婚纱的姐姐，心下略感疑惑，“话说……姐姐不去找……姐夫么……”想吞下这个称呼，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小曦，不要那样称呼他……”声音中微带愠怒。
“嗯……”姐姐的愠怒反而让他感到安心。
“小曦不要走神哦，现在才刚刚开始呢，我是说 ”姐姐拉着他的手，站在原地。
“我们的生活。”一阵清风拂过，撩起姐姐的秀发和裙摆，姐姐刚才透出决意的话语也散入风中，燕竹曦更加疑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对了小曦，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午饭恐怕不能回家吃了。”姐姐说着便松开了手准备离开，几步后又停住转过身，“还有，希望小曦中午休息一下，然后就是晚上要早点做饭哦，晚宴开始前我会回来的。”
“嗯，明白了……”一定有什么事会发生吧，已经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了，他确信会发生些什么。回到家中，比之前更加忐忑不安，匆匆吃过午饭，焦躁的心情没有缓和，不过他决定还是听从姐姐的意见，上床睡一觉……
下午三点左右结束午休，想到姐姐的嘱咐，便开始准备晚饭，今天大部分人都会参加晚宴，长老们准许他们不参加实在是一件很难相信的事。
姐姐回来得很突然，而且看上去心事重重，是因为马上要告诉我一些事么？燕竹曦这样思考。
饭桌上是少见的沉默，以往一般是姐姐来寻找话题，而今天她沉默了，燕竹曦自然也觉得尴尬……
吃完饭，收拾碗筷中，姐姐终于开口了，“小曦，现在稍微收拾下行李吧。”
没功夫去问为什么沉默这么长时间，因为单就这句话本身所传达的信息而言，已经使燕竹曦如堕五里雾中了，这几天奇怪的事太多了，姐姐前几日经常不在，昨天奇怪的话，婚礼前的言语，现在又让收拾行李……
“嗯……我之后再解释啦。”姐姐露出微笑，“我们的行李不多，全部装进旅行箱就好。”
“嗯……”轻声答应，没有过多地思考，因为已经不知道从何处想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