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街道上下起淅淅沥沥的大雨。
末号无管辖街区，最初在能源城建立时特设的难民居住区域，时过数年，现在已经变成一副冷清的景象。
破损严重的路边长椅，并排的路灯有的失去了光芒，也有的已经塌了下来，房子与房子中间的小巷里垃圾堆积成山，发出令人呕吐的恶臭，哪怕是流浪汉或是乞丐都忍受不住。
不过显得凄惨的是那街道两旁断瓦残垣的房屋，几乎所有的房子大门都打着许多补丁，木材的紧缺成为了所有住民的噩梦。每入深夜，外边总是传出窃贼行窃撬锁，酩酊大醉的大汉摔碎酒瓶的声响。
彻夜无眠。
位处于街道末端转角的一处不大的小巷里头有一家灯火通明，每每夜间匆斥着嘈杂声的酒馆，营业时间是从深夜到天亮，天一亮无论有没有客人都会关门，这家酒馆没有名字，但是这里的人们亲切的叫它‘瘸子酒馆’。
酒杯碰撞洒出的酒水，陈旧唱片机响起的古典音乐，微醉举杯大汉的吆喝声，身材火辣女人的热舞……
今天的酒馆还是和往常一样热闹。
“磨损略大的马格南手枪，无弹药，一杯伏特加带走！”
“兵团标配的腰带，完好无损，一块拇指大魔核！”
“……”
这类吆喝着贩卖杂七杂八东西的人是酒馆的常客，大多数职业都是拾荒者，那可是卖命在外面废墟探险抢夺值钱玩意的疯子，他们每一趟出去都会带回来许多好东西，卖的很廉价，有的一块面包就可以换取，所以这个街区的人都很喜欢他们。
不过总有那么一些人带回来的玩意让众人啼笑皆非，总能引起周围的大笑，就如这一位。
“女人的亵裤，还是刚入手不久的，味挺好闻，有人要吗？”
这不，这人话一说完，几乎酒馆所有人都哄笑不止。
“哈哈，谁家没老婆的可以买去打一发！”
“这玩意怎么卖，我全部买了，挂在我那床头几天睡着也香！”
“老查德，你这家伙都喝傻了是吧，这玩意能有几条，说不定是你那老相好张寡妇不要扔掉的，你也要？！”
“去你的张寡妇，我家小玉可没这个头衔。”
“得，你问大家，你家小玉那大肚腩都可以撑条船了，叫寡妇是给了面子，不然叫肥婆你开心不成？”
“哎呦，你这家伙是想找打不成！”
“怕你不成，咱俩练练！”
一闹腾起来，周围不嫌事大的人吹着口哨，举着酒杯准备看着好戏，不过事不遂人愿，当外边的门被人推开，一个体格不大的身影走进来的那一刻，所有哄闹声戛然而止。
来者是一个少年，约莫十七左右，一头蓬乱的头发，肤色白皙，脸颊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是一个俊美的少年。不过唯一瑕疵的便是他双眸下顶着一对黑乎乎的眼袋，就像是昨晚没睡好似的。体格偏瘦，近一看得有一米七多的身高，披着一套墨绿短袖外衣，配上纯灰色的长筒裤，脚下则是穿着一双破军鞋。
“怎么都瞧着我，你们别管我，要打的继续。”少年哼着声走了进去，顺手将门给带上。
那正欲动手的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座位上，两人举着大罐的酒杯伴着尴尬的笑声灌下。
少年见此摇了摇头，没了好戏便朝靠角落处的窗户处走去，那里的位置是专门为他而留的，几年来就算酒馆生意火爆拥挤的连地上都坐不了的时候这个角落的位置依旧是空的。
少年拉开椅子一坐下，一个身着红色旗袍的妖艳女人端着酒水走了过来，她将酒杯放到桌上便轻声问候道：“步凡，这次出去没有意外发生吧？”
步凡点了点头，拿起木质酒杯，一看杯中盛满金黄的酒液抬起就是猛灌进去，打了个嗝后问了一句：“我外出的这段日子那老瘸子没有亏待你吧？”
这名旗袍女子一听捂嘴噗哧一笑：“那也得敢才行。”
忽然，两人正聊着的时候酒馆右侧，也就是步凡所在位置的那条黑漆漆的走廊传出一声大叫。
“你这小混蛋还挤兑我这老家伙过瘾了是吧，在酒窖眯会眼就听到了有人唤我的名字。”
伴随着一声声沉缓的脚步声，走廊处一道人影走了出来，到了那挂着蜡烛的楼梯口才显露出这人的模样。
这是一个外表邋遢，满脸皱纹的老头。走廊不长，他走的一瘸一拐，仔细一看的话他左脚齐膝没了，装了一截铁铸的假肢。
别看着老头脏兮兮的模样，他可是这家酒馆的主人，人人都叫他‘老瘸子’，至于本名他也没有提过，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
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开这家酒馆可不容易，隔三差五流氓无赖来这踹门的也不少，谁晓得他是怎样维系酒馆的生意至今，就单单是这点就让来这的人对其抱有尊敬，不过这人有个毛病特别严重，就是爱吹嘘，明明这副模样却硬说自己少年时是海盗，还杀过灾兽，那左腿也是战斗中被砍断的，这话说出来谁信？所以大家就笑话听听得了，倒是把这老家伙给气糊涂了。
至于步凡和老瘸子之间的交情用关系匪浅来形容最合适不过，步凡刚来到能源城的时候的身份是难民，被一个军人给带到这里，那时候还是一个十五出头的毛头小子，无依无靠，而那军人因为汇报了同伴的伤亡报告后被长官当做逃兵逮捕，那时候步凡无地可归是老瘸子收容了他，对此步凡至今仍然心存感激。
旗袍女人见自家老板拉椅子坐到步凡对面便自觉的转身走开，还不忘从柜台取了瓶比较昂贵的酒水放在他们桌上。
“你小子出去好几个月了，我都以为你死在外边了。”老瘸子哼了一声表示不满。
难得的从外面活着回来，步凡可不打算给老瘸子好脸色，伸手掏了掏耳朵说道：“意思是你担心我咯？你那堆废话扔远点，今这话我撂这了，下回有这样累人的活我可不干，要去你自己去！”
几个月前，老瘸子叫步凡护送他的老朋友出城去某座废墟取点东西，要走的时候给了张小纸条，到了目的地后才能打开，一路上步凡遇上的可都是危险程度等级不低灾兽，带着一个累赘终于到了那废墟，然后打开纸条一看，步凡整个人脸都黑了。
纸条上这样写道：“送到目的地后解决掉他。”
你说，这叫什么事？！
老瘸子尴尬一笑：“这不是因为前段时间有人委托我想办法给他儿子搞来那老家伙的大女儿，而且对方出的价码不少，都够我再开一家酒馆了，你说这事我要不要答应？”
“……”步凡翻了个白眼。
“于是嘛，我找上他家那大女儿，你猜怎得？”老瘸子卖了个关子，但是看到步凡不耐烦的脸色只好如实道来：“唉，那姑娘家也是驴脾气，窝在这破地方还不如找个好人家嫁咯，不过不领情可以劝劝嘛，谁成想那老家伙居然拿着扫帚赶我，而我又不想这事吹了，于是……”
接下来的话没有必要说完，步凡这边已经大概了解，虽说早有做好心理准备，但是听到事实如此还是挺让人同情的。
“除了他那闺女必须要嫁出，家里还有其他人吗？”步凡问道。
“还有两个小只的。”老瘸子疑惑道：“你问这干甚？”
“我的份不要了，替我照顾好她们。”
“我没听错？”
“人是我杀的，或许有天她们会知道真相，但是你这个主谋却是她们的救命恩人，事情本身不是很可笑吗？”
“算我吃亏，但是我澄明一点，我还真不觉得有什么好愧疚的，指不定他那大女儿回头要感谢我呢。”
步凡见老瘸子这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也是无语，叫他做回好人这老家伙还蹬鼻子上脸了，随即哼了一声：“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语落，步凡起身就要离开。
“明天中午来这一趟，茜茜那丫头老念叨你。”
“再说吧。”
望着步凡消瘦的背影渐行渐远，明明只是一个谈不上多大的酒馆，或许是酒精的麻痹作用才导致朝人影看去逐渐模糊，产生了疏远感，不过不管如何，少年的模样恐怕一辈子都不会从老瘸子的印象中除去。
数年前，第一次见到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子就喜欢上了他，个子不高却有着一股不同于常人的孤傲，还有那双眼睛，空洞无神看不见丝毫色彩，惊讶着这个年龄就有这般气质的同时也肯定那绝对不是刻意伪装出来的，活了大辈子的老瘸子眼光自然毒辣。
那双眼睛，就算说是从地狱走出来的恶鬼也毫不为过！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或者换个问题。
他……
到底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