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健打来了电话。
“绪方，明明，你俩再不来上课，老师就要找你们家长约谈啦。”
“别叫我明明！”洛小明叫道。
电话那边的文健笑着，道：“绪方，你能听见吧，赶紧麻溜地到学校来，你还欠大伙一顿饭。”
“为什么？”一旁的绪方疑惑道。
“脱单了不得请客吃饭啊！这是规定！”
“我可不记得寝室有这规定啊，更何况前几天小明同学不是请过了吗？”
“明明的不算，必须你亲自来才行！”
“行吧。”绪方寻思这厮就是想蹭饭。
挂断电话后，绪方看向小明，“要去学校吗？”
“我要去！”自从上个世界被父亲带走后，洛小明就没回到学校过，她还挺怀念的。
“可能会有危险。”在学校被观测的概率比在酒店大得多。
“我不和陌生人说话，况且还有你保护我嘛！”
绪方想了想，同意了。
在避免死神袭击的前提下，社会活动也是必要的，除非洛小明想在酒店躲一辈子。
当然，运气好的话，也许能找到解除死神诅咒的方法。
于是，绪方和小明走向学校。不多时，他们到达了校门口。
学校这就到了？
洛小明疑惑地四处打量。
在上个世界，洛小明没去过酒店，也没去过Bomna餐厅，对那边比较陌生。可是学校已经来过很多次，周围的路段较熟悉，此时她觉得学校附近和以前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一时半会说不上来。
好像…少了许多东西？
“有什么不对吗？”绪方注意到了洛小明的表情。
“总感觉这里和我曾经的那个世界不一样。”
“不一样？”
“也不是不一样，很多建筑和我印象中是完全相同的，但每个建筑的衔接有些奇怪……啊！我说不清楚呀！”
“距离？”绪方突然说道：“是不是距离变了？”
“对，就是这种感觉！”洛小明恍然地拍下绪方的肩膀，“刚才我们途径过好几栋建筑，比如那个服装城，从服装城步行到达学校，根本不可能只用十几分钟！”
“你确定吗？”
“确定。”
“……”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我…我有些怀疑，这个世界不是真实……”
突然，绪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猛地回头。
“嗨呀，被发现了，我们正想吓唬你一下呢。”
周文健贼兮兮地笑着，从树下的阴影中走出来，他身后跟着胖子和大牙。
“你们怎么在这里？”洛小明也才发现文健等人的存在。
“呦，小明也在啊。”
“刚恰完饭嘛，你们吃了没。”胖子笑呵呵地说道。
“吃完了。”
“上课去吧，今天老师点名。”大牙道。
几人向教室走去，一开始绪方还和文健肩并肩，渐渐地，绪方的步伐慢下来，有意和他们拉开距离。
文健等人也没在意，继续在前方谈笑着游戏的话题。
“绪方？”洛小明凑到绪方身边。
“没事。”绪方摇了摇头。
直觉，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它可以作为自己的行动参考，却不可成为与他人的沟通桥梁。疑神疑鬼并不会提供有效的信息，只会给人带来恐慌。
……
教室。
绪方和小明在教室后面找了个位置坐下，文健三人组分散在前后。
老师拿出名单点名。自然地，忽视了洛小明的存在。
点名后，上课。
洛小明听了会，有熟悉的昏昏欲睡的感觉。有些老师上课就是有这种神奇的魔力。
洛小明将注意力转移到绪方身上。她悄悄注视绪方的侧脸，随后视线向下延伸，看到他身侧的空落落的手掌。
她伸出小手，张开手指，有种想要牵手的期待，但又犹豫地停了下来。她想起了不知是梦还是现实的上一个轮回，那个和绪方一样的怪物。
突然，指尖被温暖覆盖，洛小明下意识看过去，对上了绪方的目光——沉稳、深邃、冷静，在小明眼中，有无数迷人的特性——尽管在所有人眼中，绪方永远是个边缘人物。
“你在想什么呢？”绪方问道。
小明微微脸红，道：“别这么亲密，身边有人看着呢。”
身后的文健像个超大瓦数的电灯泡。
“这次需要换我来‘挑明’关系吗？”
“哼…”小明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表示不满。
上次利用信息差，小明牢牢占据主动，让绪方惊慌失措，怀疑人生。然而几天后，绪方就接受了现实，还会反过来调侃她了。
正此时，文健从后面移了过来，坐在绪方左侧，“没打扰你们吧？”
“还惦记请客的事？”
“没，就是上课无聊，想聊会天。”
“胖子在前面呢。”
“他有啥聊的。”文健笑着说道：“刚才在校门口见到你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你说什么‘真实’，‘世界’字样，那是什么意思？”
“和你有啥关系，一边去，找你的大牙胖子去。”洛小明对文健没好气地道，被文健打扰了二人时光，她十分不爽。
“嗨，满足下老弟的好奇心嘛。”文健脸上挂着笑意：“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呐，再说一遍那句话好吗？”
绪方也有点烦了，文健若是正常聊天还好，可他总是问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让人很不舒服。
“我说，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好了，你可以烦别人……”绪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
文健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绪方。
讲台处的老师停止了讲课，放下书，漠然地盯着绪方。
大牙和胖子扭过头，诡异地注视绪方。
大教室内，所有的学生都停下了交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齐回头，向着绪方这边看过来。
【他说了。】文健淡淡地说道。
【他怀疑了。】一个不认识的学生道。
【该清除了。】老师说道。
这些人的容貌逐渐扭曲，变得丑陋而诡异。
危机感四面八方袭来。
“快跑！”洛小明拉住了绪方，向门外冲去。
绪方反应过来，和小明一起飞快地冲出教室。
教室里的人没有阻止，冰冷地看着绪方离开的身影。
冲出教学楼，绪方和小明站在阳光下，惊疑不定地看向教室的方向，此刻，他们看到了让人无比惊悚的一幕。
从一楼到六楼，全部楼层，全部的玻璃窗，所有的窗口都挤满了人。不，应该说是被称为人形的东西。
那些东西的外貌无法描述，只是看一眼就让人感到心底发凉。
那些东西没有眼睛，但绪方知道，他们都在看着他！
该死的，这个世界绝对有问题！
“又是他们！”洛小明惊恐地叫道，“绪方，我们快离开这里。”
“你见过他们？那是什么？”一边向校门跑去，绪方一边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你曾经变成了那副模样，还有你的父母也是……”
“我？我的父母？”绪方心底有太多疑问，但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他注意到学校内有越来越多的视线向这边看来。
【你发现了。】
【你知道了。】
【你怀疑了。】
【你不该知道。】
【你应被清除。】
【放弃吧……】
【回来吧……】
朦胧的低语响彻在绪方耳中，渐渐汇聚成低沉浩大的洪流，让人几欲崩溃。
绪方狠狠咬了下舌尖，随着剧烈的刺痛和血腥味的蔓延，意识这才清醒一些。他看向小明，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焦急地看向四周起伏的人影。看来刚才的“精神污染”完全是冲着绪方来的。
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洛小明，大门被堵住了，从这边走！”绪方向后门跑去。
“好！”
翻过一片灌木丛，两人顾不得手上被倒刺划出的小伤口，沿着后门的小巷跑出学校。
耳边环绕的低语声消失了。
安全了吗？绪方不得而知。
两人躲在小巷出口处，向外张望了一会。
小巷外车来车往，行人似乎都很正常，不是怪物。
“绪方，要报警吗？”
绪方点点头：“希望这些怪物只局限在学校内部。”
洛小明拨打了110，很快，电话那边被接通。
洛小明向警察讲述了学校内发生的事情，然而，电话那边沉默片刻，问道：“现在你们在哪里？”
“我在……”
“别说！”绪方制止了小明，他觉得接电话的人很不对劲。
【我已经知道了。】
【我看到你了。】
几辆警车停在小巷的对面，从车上下来几名身穿制服的……人形生物，它们用那诡异的面容看向小明和绪方。
警察来了，但不是人类。它们掏出手枪，对准绪方。
“跑！！”
后方是学校，前方是怪物，他们只能向侧面僻静的角落逃去，那里是绿化带，有很多树。
绪方没去人群那边，他怕那些人也变成怪物。
嗖嗖嗖！
子弹划破空气，打在绪方脚边的土地，溅起一个个小土花。
两人躲进树林中，很快，几十只怪物涌进树林，从东侧包围了绪方和小明。这些怪物有些穿着警察制服，有些是街边的路人，有些是从学校追出来的学生。
两人往南侧离开树丛，可刚一出去，绪方就看到十几辆警车停在外面，似乎在等着绪方现身。
“砰砰砰砰砰！！”
十几人同时开枪，子弹密集交错，将绪方和小明的躲闪空间全部覆盖！
尽管两人第一时间转身后撤，可人类的速度怎么可能快过子弹。
绪方脑海中只闪过一个念头：不能让小明受伤。
他挡在了小明身前。
瞬间，绪方感觉数股冲击力进入身体，麻木、疼痛、压力感传来。
绪方知道，自己中枪了。
“绪方！”洛小明看到了这一幕，她愤怒又难过。
真的，真的想和这些怪物拼命。
“别停，快跑！”绪方忍着痛，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句话。
“我带着你走！”洛小明把绪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向树林深处行去，然而绿化带的面积有限，很快他们又到了边缘，也许外面依然有警车在等着他们。
绪方倒在地上，他的腿失去了知觉，呼吸困难，身体发冷，意识朦胧。
此时他和小明身上全都是血，有鲜红的动脉血，也有暗红的静脉血。
“绪方，你坚持住……”洛小明想用衣服给绪方包扎。
“没用的，来不及了。”绪方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他虚弱地说道：“你快走……那些怪物也许……是冲着我来的……趁他们看不到你，离开这里……”
洛小明的视线变得模糊。
愧疚，心痛，还是悲伤？
是了，洛小明怨恨之前的自己怀疑绪方。担心绪方也是怪物。有什么怀疑的？自己最信任的，能为她挡子弹的人，有什么怀疑的？
“要死也是一起死！”
“绪方……”
“绪方？”
绪方没有回应。
他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空中传来了直升机的轰鸣声，洛小明绝望地抬起头，看向上方。
一只面容扭曲的怪物站在武装直升机舱内，正端着机枪，巡视着树林，寻找绪方和小明的踪迹。
敌人紧追不舍，连哭泣的时间也不给。
洛小明曾以为自己来到了没有人受伤的世界，然而，都是假象。
这个世界，是地狱。
洛小明背起绪方的尸体，向远离直升机的方向艰难走去。
血液拖行出触目惊心的痕迹。
直升机快速向这边靠近，怪物抬起机枪对准小明——她已经被发现了。
洛小明不顾一切，继续蹒跚前行，这是她最后的挣扎。
这一刻，她没有注意到，身上、身后那绪方的血迹在逐渐消失，也未注意到，背着的尸体重量在变轻。
直升机盘旋，机枪的子弹自上而下，斜着扫射过来。
金属，如狂风暴雨，撕开了树枝间的遮挡，倾泻而下。
……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子弹却都被某种物体弹开，贯入周围的土壤，没有一颗落在小明身上。
一只洁白的四指小手轻轻搭在小明的头顶。
“咕…小明同学，谢谢你…还有，我还活着。”
洛小明耳边传来一道柔和而熟悉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