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四眼的记忆物归原主,稍微有点难度。
这同步装置虽然神奇,但仅可单核运转,如果用于转移四眼的记忆,那绪方的分身就断开连接了。
细想之下,绪方建立的分身方法还有许多可完善之处。
一开始的绪方发现,“本体→同步装置→分身”可以构成思维拓展的体系,为了延长本体控制分身的距离,绪方加了一个信器,变为“本体→信号器→同步装置→分身”,也不知是否受到同步魔方的影响,信号器的稳定性极好。不过,这种形式的分身和同步装置绑定在一起很不方便。所以,绪方做了一个实验,他在同步装置和分身之间再添加一个信号器,变为“本体→信号器1→同步装置→信号器2→分身”这种形式,他发现同步仍然可以稳定进行。
那么,绪方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同步装置指向的信号器不止一个呢?虽然同步装置是单线程,但是信号器不是。
信号器2,信号器3,……信号器n,这些可以组成一个局域网,通过逻辑门电路控制信号器的工作,这样一来,尽管绪方的本体仍然只能操控一个,但可以通过切换信号器的方式达到操控多人的效果。
绪方不禁想起神经学家Andrew Budson提出过的一个理论:主观意识只是一个记录我们与现实之间无意识互动的记忆系统。意识最初是作为情节记忆系统的一部分发展起来的——很可能是为了完成这种灵活信息重组所需要的部分。静止的记忆只是一本书,而流动的记忆才是一个意识。
关于线程的问题解决了。绪方只要添加一个信号器3,再加入一个逻辑门电路,保证“同步不会断开”,然后将信号器3用于四眼记忆的转化。
至于通过什么方式归还记忆?绪方没有资源没有时间制作“记忆导入器”,他采用了一个最直捷的方法。
……
入夜。
海浪拍打着礁石,海水反射着月光的皎洁。
浪潮起落着沙滩,划出一条条浅浅的银边。
一位少女提着水桶,手中拿着小巧的铲子,悠闲地行走在海边。
少女看起来十六七岁,皮肤白晰,柳叶眉细细弯弯,目光清澈有神,瀑布般银白色的长发挽在脑后。
赶海数小时,收了些海带,鹦鹉螺和蛏子等。
纤纤作细步,少女轻盈地坐在岸边的礁石上,将脚泡在泛着凉意的海水,清点桶里的收货,盘算着晚餐怎么做。
突然,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感到奇怪,为何在这荒岛还能收到外面的信号?莫非信号源距离她很近?
她的荒岛田园生活已经持续很久,从来没有被人打扰过。虽然她有主动离开的能力,但她不想再听闻城市的喧嚣。
隐居的乐趣在于朴素的生活。
偶尔入梦时分,她会隐约看到很多时空的自己,讲述不知所谓的故事。
她遗忘了部分记忆。但是她不在意,现在的生活也不错。
来电的是个陌生的号码,她看着这串号码, 心中泛起了犹豫。直觉告诉她,接了这个电话,她现在的生活将会被彻底改变。
但这个念头一瞬即逝,好奇促使她按下接听键,话筒放在耳边。
“……”
不但听到了声音,还看到了被快进无数倍的各种画面。
“这是什么网站?恐吓小说网?作者?……”
“居然能把小说中的东西写到现实?”
“我活下来了!!”
“太危险了……差点死在离奇事件!”
“通过代码的形式将异世界的魔法导入现实……这是个好东西,‘深夜’网站中从来没有人说过这个理论,也许我是第一个发现它的作者,就命名它为‘代码魔法’好了。”
“……大部分符文和代码的逻辑完全不兼容,好不容易写出来的“寻人术”范围只有一百米,鸡肋。”
“‘作者工会’的人对这个代码感兴趣,居然花这么多积分购买……自己是用不到,但用来换点积分何乐不为?”
“合作愉快…”
“交易很顺利,保险起见还是再换个身体。”
“糟糕,还是被盯上了……”
她想起自己进入了离奇事件。
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已经记不清,只记得他上个周目被一个自称“规则”的黑衣人唤醒……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现。
少女悚然一惊,全都想起来了。她猛然回头,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黑衣人。
月光映出他狭长的影子,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清冷的声音:“都想起来了?”
“都想起来了。”
打电话的方式很成功。
“我该称呼你为…?”
这位白发少女看形象参考了艾米莉亚和妮妮姆,声音也和李依李差不多。不过,在恶魔的视线下,绪方似乎看到了多余的东西——虽然对方外表是少女,却保留了部分男性特征。
“叫我姬书语,这是我这个身份的名字。”少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既然我能回想起上个周目的记忆,这代表太空不受轮回影响?”
“是的。”绪方给姬书语看了看同步魔方,说道:“我要再召开一次作者见面会,给所有作者‘存档’。”
“正有此意。”姬书语点了点头,“基于上次的教训,我准备单独写一个交流程序,使用多个不同的独立的服务器为我们的交流提供掩护。”
“可以,但不要加入多余的功能,比如定位系统——适当的隐私可以保护自己。”
即使绪方认为姬书语可以信任,他依然用隐藏身份。
“也许作者死后不会泄露记忆?上个周目的假辛普森似乎并没有继承记忆,犹自用电话试探我们。”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用生命试探可能性。”
“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点总是好的,只是你知道得最多,莫要被永生教抓去了。”
“永生教暂时奈何不了我,就算我落入敌手,我也能删掉自己的记忆,不会连累你们。”
姬书语心中暗忖:行事这般稳重,规则到底是不是新人?
不过绪方冷静的态度给了姬书语信心。相比自负与狡诈之辈,理性的人更能给她安全感。
“你上个周目如何躲过永生教?空虚以及老莫活着吗?”
“上个周目……”姬书语轻轻挽起海水,任其在掌间滑落,她庆幸地笑笑:“如果不是道长,我们都会死在耶路撒冷。永生教的搜捕当真是滴水不漏,普通人绝对没有机会逃跑。”
绪方没有说话,静静等待下文。
“当时,老莫提出一个疯狂的想法——他希望我们变成量子幽灵。”
“我当时还拿不定主意,还想着赌一赌,说不定能逃过去。毕竟变成量子幽灵实在太冒险了,这几乎没有恢复的可能。道长却同意了老莫。我正要开口反对,道长却直直地看着我,说保证我们的安全。”
“我相信了他。”
“就在我们去往微波激射器的途中,道长念起了经,满口晦涩。我和老莫以为道长压力巨大,道心不稳。正欲安慰,未想道长只是轻松一笑‘好了,我们已经量子化了’。”
“再之后,我们坐在公路的廊椅上。看着让人震惊的场面:无人机、直升机划过长空;两栖突击车四处巡游;手持枪械的士兵挨家挨户地搜查;不配合的无辜路人被击毙;永生教徒现场对军人洗脑……暴力的搜捕遍及全城,而我们三人,仿佛已经被世界遗忘。但我清晰地记着,自己从来没有进入微波激射器,莫不是失去了记忆?”
“老莫一直是不可置信的表情,问道长,他是如何做到的。道长却指了指天,道‘说不得,说不得’。”
姬书语叹了口气:“空虚道长,这个人厉害啊,一开始我们都以为他只是个喜欢招摇撞骗的老色鬼,没想到是真上仙……进入这个离奇事件的人,没有一个简单的。后来闲着没事,我们堂而皇之地进入实验室,和老莫制造小火箭……”
听着姬书语的叙述,绪方若有所思。
“规则,我很好奇,上周目道长到底给了你什么东西,应该不是皇帝的新道具吧?”
“你觉得上周目的空虚为何什么都不说?”
“某种失传已久的神通?”
“有些事说出来便失去了意义。”
“你们这些高级作者都喜欢玩谜语吗?”姬书语吐槽了一句,心中仍然好奇,却也不再追问。
绪方和姬书语约定了作者见面会的时间和地点,随后离去。
绪方并未直接去寻其它作者,而是将自己压出一对翅膀,飞到了最近的火电厂。
远远的看到数个大烟囱向外冒出白烟,水蒸气携带热量向外翻涌。在恶魔之眼中,这里是周围能量密度最高的地方。
绪方顺着散热塔落下去,附在下方冷却设施处。汽轮机排气放出的大量潜热使这里变成一片白色光点组成的海洋。绪方舒展了一下身体,感觉源源不断的能量补充进来,这里比冰冷的太空舒适太多了。
以往绪方都是把空壳当成替换电池,用来为自己充能。但这次绪方打算利用这里的能量多复制几个空壳,用来搭建同步装置的互联网。这样绪方就可以间接控制好几个分身,就不必去一个个唤醒其它作者。
复制空壳相对是比较安全的,在复制过程中,绪方会抽走新增躯体的记忆,防止那些记忆生成新的自我意识,这样就不必被分走“寿命”燃料。
绪方用了近一天的时间复制出了三个空壳,尽管偷了发电厂不少热量,但相比庞大的发电总数,这点能量微不足道。源源不断的能量让绪方的复制速度快了许多。可惜绪方只剩三个长距离的信号发射器,想得到更多只能去火箭发射基地,普通的信号器是没办法传递那么远的。
“差不多了,现在时间宝贵。”绪方列好了计划。
他依次对四个分身编号。分身1,去辛普森所在的耶路撒冷。目的有三个,第一探寻辛普森的情况,如果辛普森教授还有存活的希望,绪方会想办法挽救,多存活一位作者,就多一分破解离奇事件的可能。第二探寻是否还有其它的同步装置,同步装置是神器,自然是越多越好,如果能得到其制造的方法就更好了。最后,绪方想试探一下永生教,是否如同欧文猜测的一样,永生教能保留记忆。
分身2则在亚洲活动,唤醒原依子以及空虚道长,最后去往K市。分身3去往美洲,唤醒夜纸,莫尔顿,欧文。分身4去往欧洲,去寻修女,柏妮丝以及无名氏。
由于耶路撒冷危险性较高,绪方将同步装置放在了分身2上。
……
灵峰堂坐落在一个县城的小角落。
褪了色的牌匾挂在二层小阁楼的栏杆上,门前的小院种着几盆万年青。
这里住着一位风水先生,虽名不见传,但在左邻右舍风评极佳,可谓妇女之友,求子最强。
踏着门前的落叶,绪方走进灵峰堂,见到了空虚道长。
此时的空虚还不是初始模样,而是一位头戴纶巾,面如冠玉,身披鹤氅的青年,可以去cos诸葛亮了。
此时的道长正耸拉着肩,看着手机上的BK女团,嘴角的猥琐笑意完全破坏了本应风度翩翩的形象。
意识到有客人来后,空虚连忙收起手机,笑脸相迎:“欢迎光临,客人要点什么业务?看风水、手相,测运势、吉凶?买符买灵签?详细情况可扫台前二维码!”
绪方举目四望,这屋子里摆满各种占卜物什,看起来玄之又玄,实际上只是普通加工品,不是什么“道具”。
“道长,你是否会道术和神通?”
“大道无形,以凡人之躯,不可向迩。在下作闹中闲,忙中静,浊中清,略懂窥机之术,自当造福万家,客人有何要求提出便可。”
空虚谦虚地回答道,同时观察面前这位神秘的黑衣兜帽人,疑惑这人的目的,该不会来找茬的吧?
“我没什么要求,只是想和你聊聊。”绪方不想和空虚扯些弯弯绕绕,直接抛出了恐吓小说网和离奇事件的设定,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空虚神色古怪,心想着做不成生意了,这人八成是精神有问题。
“在下对此毫无涉猎,惭愧惭愧,客人不妨寻一期刊杂志以展才华——”
“空虚道长,你确定想不起自己的过去了吗?”绪方拿出一团空气,“这是你在上周目曾送我的道具。”
“在下名字并非空虚,你一定认错了。”空虚的语气渐渐有些不耐。
果然,想要让一个人相信自己是“身处离奇事件中的失去记忆的作者”是一件困难的事。即使可以做到,也要浪费大量的时间,不如强制唤醒来的干脆。
想到这,绪方直接调动能量集中在道长的脑干部位。
自己的能力很适合杀人,尤其是这样近的距离。空虚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和那些怪物死后的表现不同,作者的消失和出现同时进行,出现后的就是他们最初的身体。
片刻后,空虚重新变为上周目的老大爷,他猛地从地上坐起,大汗淋漓。
他虽然失去了上周目的记忆,可是刚刚和绪方聊天的记忆还保留着,他惊骇地看着绪方,“你是谁?”
绪方欠身,扶起了道长,温和地说:“我们继续谈谈吧,关于上周目的事情。”
这次的谈话很顺利,道长很快就接受了绪方传达的信息,他想起绪方手里的“空气”,寻思着:看不到的道具?怪哉!
“规则,上周目的贫道如何避过了永生教?”
“你的原话是‘说不得,说不得’。”
空虚目光闪烁,心中已有了一些猜测,“那就真的是说不得。”
“道长,我要用同步装置给所有作者存档,你和我一起。”
空虚扇了扇手中的折扇,摇头感叹:“免不了再走一遭了。”
空虚关掉店铺,提着两桶汽油来到后院,放在一辆白色轿车后备箱中。
上周目的事三言两语说不完,道长一边开车一边询问绪方总结的信息,当了解到永生教的可怕后,道长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他想了想,停下车算了一卦。
和上周目一样,吉。
绪方则是什么都占卜不到。
“这个世界天机混乱,贫道无法推衍吉凶。”
“你说过,这个世界和现实是反过来的,占卜越是吉兆,结果越坏。”
“唉——”
道长重新启车,不一会,车子拐上高速,绪方心中一动,说道:“道长你先开车,我休息一会,有事用手机叫我。”
“贫道晓得。”
绪方断开了分身2的连接,转到了分身1。此刻分身1挂在飞机上,正在以色列的耶路撒冷降落。
耶路撒冷的天色略有些阴沉,整个城市笼罩着一层浓重的死亡之气。
到处都是翻涌的不祥,毁灭之神的能力提醒着绪方:这里,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