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长……”他欲言又止。
虽然不明白他想对我说什么,但这个时候又不能加快脚步离去,所以我干脆停下脚步静待他的后话。
“人们不是常说时间能抹平一切吗?你说,对于自己来说,那些很重要很喜欢的人,也会随着时间消失在记忆中吗?”
“你有这样的人吗?”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问我这样的事情。
“嗯……应该有的吧,像亲人和好友,这样的东西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很重要的吧,可是……”他的表情似乎有一点点忧伤。
原来如此,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往事的伤口吗?不知怎么的,我竟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就稍微安慰一下他吧。
“记不起来了。”
“呃?”出乎我预料的说话将我原本想说的安慰全都堵了回去。
“那些重要的东西记不起来了,就像雪花一到春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明明是不应该也不可能忘记的事情,明明知道自己失去了那样重要的东西,可是为什么……”他一脸快要哭出来的颓丧样,“为什么不感到悲伤呢?”
我一点都不知道,他竟然还会出现这种表情,就算日后某天他再也记不起自己会有这样的情绪,但我想,自己一定忘不了这一天。
那个无所谓的少年的灵魂在默默地哭泣。
我曾经以为他不过是忘掉了“姐姐”的存在,然而照他现在的说法,似乎所有的过往都在远去。
那该是怎样的感觉?自己所珍稀的一切从此和自己不再有交集,是孤独吗?是无奈吗?是悲伤吗?是无法释怀吗?人类需要对过往的认知和回忆来证实自己的“存在”,而失去了那些东西,自己还是自己吗?
更何况那些东西不是转眼即失,而是像花朵般在记忆中凋零,因此也无法置之不理。
“小谷……”我无法回答他。
然而当我想要再一次验证他的表情时,他又变回往常那个对什么事都无所谓的少年了。
仿佛那股汹涌的伤感只是海市蜃楼。
他突然对我说:“我喜欢你。”
这份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我一时回不过神来。
“我喜欢你,这件事你帮我记住吧。”他腼腆地转过身去,“说不定某一天我就会忘记了,所以……在那之前我一定要告诉你。”
这是告白吗?宛如忏悔一般的告白。
“不知道那些曾经对我来说很重要很喜欢的人,有这么对我说过吗?我也对他们这么说了吗?如果一切能够重头来过……”
这个笨蛋,说这样的话,让我的眼睛模糊,看不清前面的路。
别以为我会这样放过你,你喜欢我吗?那又怎样?希求我的回应吗?你不过是我随手捡回来的可怜虫,之所以让你做我的跟班,不过是贪图你的宝藏而已。
就像寻宝人会珍视藏宝地图,仅仅是在宝藏挖掘出来前而已。
是的,我就是那样的女人。
……
但在那之前——
◇
“在那之前……”少女用择人而噬的眼神狠狠盯着歇斯底里的女人,“把我的东西交还回来!”
◇
“那,那是什么……”
“喂,看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聚集的人群再也无法对身边的怪异现象熟视无睹,因为那实在太显眼了。
人流的集聚和停滞,在梯形大阶梯底下圈出了一片方圆五米的空旷地带。
因为太过诡异,令人无法生出“进入”的念头,仿佛只要踏错一步就会掉落无法回头的异世界。
不想靠近无法理解的事情,这是相对本能性好奇心,处于另一个极端的经验性自我保护,而灵的作用便是引导这种念头滋生并壮大。
然而灵对于身体和心理的双重作用也是有着其固有的极限。
就如同一根绷紧的弦,一旦断裂,甚至会反弹割伤持弦者本人。
虽然没有经受最恶劣的反噬,然而在众目睽睽中,空旷区域中如同播放片段损坏的影像资料般,偶然闪现对持者们的身影。
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然而多数人聚集起来,即便是不可见的心灵也会凝聚到足以打破一切常规的程度。
不过——
无法相信这样的情况。
在无神论当道的科学世界,众所周知的科技也没有达到这个程度。
因此只能解释为幻觉。
“大家赶快离开这里,说不定是药剂挥发了!”
“啊,咳咳,是幻觉吗?可恶,这样下去说不定会死。”
“死……?别开玩笑了。这么大的火怎么办?”
“报警了吗?院方来处理吧。”
“喂,那边的,一起把病人的亲属劝走。”
悲号和劝慰,杂乱的脚步,火星溅射,燃烧物崩毁,逐渐清晰的警笛,置身事外的纷纷议论,交汇成叮咚的溪流。
其中夹杂着一具格格不入的身影。
提着行李箱的小修女静静注视着空白区域中针锋相对的两个女性,身后悄然伸展出无法以肉眼辨识,无法以肉躯接触的羽翼。
从名为“寒露”的人形蛋壳中孵化,天使舒展着腰肢,昂首挺胸飞上半空。
“XXXOOO”女孩吐出一串足以给常人的耳膜造成损伤性刺激的高速咒文,“转!”
伸向那片区域的右手宛如攥住什么东西般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