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来人往
一只鹰的死亡
不足以叫天空变色
树根把这秘密透露给森林
我不知道我踩着了鹰的翅膀
只觉得脚掌潮湿
漫天昏黄昏黄的炎热
车来人往
街衢把人间布置得真利落
车轮和脚步来来去去
把逝者刷得干干净净
好让来者涌得足够湍急
通通地不知朝往哪儿去
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可是我踩到一只死亡的老鹰了
这叫我不得不驻足察看
鹰血浸没了我的双脚
我细细俯视亡鹰
那羽毛中掺杂的叶星使我想起了森林
远山传来野兽的低吼
喧嚣掩盖住人们的耳朵
变得细如游丝
而老鹰耷拉着脑袋
也不为所动
不同在于，掩盖它的，是死亡
我将老鹰抛向天空
血像雨滴一样洒落下来
老鹰摔在地上，软糯得一塌糊涂
天空也跟它无关了
树根把这一切透露给森林
树根眼睁睁地目睹我踩着死去的老鹰
看着我困惑，彷徨
却和天空一样无动于衷
森林知道了这一切
也仍然沉默
可怕的寂静，自鹰的心脏不再跳动时
就已经开始扎根
街道依旧喧闹，可是寂静同时夹着喧响
瘟疫一样地蔓延
鲜血把整条街道染红了可是没有人能看见
远山也跟着一起变红
又好像只是为着夕阳
鹰的羽翼平摊在我脚前
形成一大片的漆黑
像极了我的影子
好像正是我的影子
树根又把这种种告诉了森林
房屋、马路、车辆、行人
霎时宛如哈哈镜中的景象
扭曲，变形，向天空无止境地拉伸
我的身体也跟着庞大
卷入了梦一样的旋转
我看见我的影子拔得好高好高
我看见天空愈来愈远阔
我看见一切旋转的从无尽的大绕向无尽的小
我看见森林从哈哈镜中飞离而出
……
而我的影子最终脱开我那几近消失的身体
渐渐地凝缩成无依的黑点
墨滴在水中开花似的
绽出翅膀来
朝向森林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