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忘了呦,你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从躯壳中传来的反响还是有点小熟悉。
“是啊……没错。”
菲诺自打饥饿感退去,还以为再也遇不见蛔虫君了。然而他一直在暗处提醒着我吧……我的良心。
虽说可以不用去担负两个礼拜前菲诺的忧愁,也不必去考虑什么卑微身份。
但那个人终究不是自己啊。
经历是每个人的财富——上个世界的人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菲诺自小孤苦伶仃的苦楚我没有尝到,那份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的执念,也不过是残留在脑海中的一丝无属性的回忆。——面对饥饿感催生出的新人格我不也立马退缩了吗?
那种宝贵遗产差点就被我肆意挥霍掉了。
我一如既往的遇到难题就退缩,和在上个世界没什么两样。
我当然知道面临了什么。
——不想想办法就一定会饿死。
蛔虫君……不。
是我放着没用的另外几十点智商一直在宣告的事。
我力有未逮。
我平庸无奇。
我意志不坚……
借口!
全都是借口!
还有半睁着被打肿的眼、依然提心吊胆伸手偷窃的日子……直到碰见那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儿——如今贵不可言的菲奈尔郡主。
对于她的一生来讲,和那个小窃贼的故事不就如同一场追逐陨星的嬉戏吗?沉浸其中,爱上陨星的绚丽色彩……可陨星终究会陨落的吧?难免……过去的菲诺也如此想过。
而菲奈尔之于菲诺,却如同充满生命力的精灵树枝干。它不停地延伸……引领他走出黑暗。但当他站在和过去阴暗儿时的告别边缘,那细嫩的精灵树枝干终究到了延伸的极限……
紧接着他坠入另一片黑暗。
此时,沿着壁垒探下的嫩枝是他另一个向往光明的援手吗?
“回来吧,进入我的骑士团。”
她如是说。
难保会再一次失陷吧?
还是说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承情被救?
再奇妙的精灵树也没法无限延伸。终有一天,深处黑暗之人会丧去那根救命枝条,又或者干脆丧去再次攀上的勇气。
谈到挫折……
如果说顺从菲奈尔的意愿也未尝不是一种成全,对于稍受打击就露出一点消沉的菲诺而言,是一种拨乱反正;从命运的角度上来说,两个彼此信任、彼此爱戴、彼此依赖的年轻人,他们的前路还很长,这份缘分不值得终结,他们合该终成眷属……
但那和现在的菲诺有什么关系?
窃据他人身体还妄图囊括前人经历经验乃至全部情感……很光彩吗?
那才是真正的窃贼!
只有渣滓才能做出来的事。
“菲奈尔,我……”
心思百转千回,也不过是一两个间歇功夫。
到头来还是要说出口的。
哪怕不能令她满意也要做出的解释。
“嗯?”
那双动人的眼睛依稀泛着泪。
是可怜。
因为熟悉的人差点死去,现在又一脸苍白地躲避她眼神的可怜样。
菲奈尔在怜悯菲诺。
可那个菲诺是不是我呢?
一想到这茬菲诺就羞意上涌。
“我我……沙子……”
本来想说的是,“不愿意做华美枝叶上的一粒沙尘,所以请等到我带着金色光芒乘风而来的时候吧。”
等下。
金色光芒……听上去不就成夕阳西下的暮年,或者瓜熟蒂落的秋季了吗?一想到老头顺着老太太从后窗送下的绳索爬上去吃力的样子……
菲诺恨不得把脸直接砸在地上。
索性话还没说出口。
“我是说抱歉弄脏了你的衣服,搞得上面都是沙子。”
菲诺感谢过去语文老师强迫他代表班级参加朗诵比赛的往事。
“虽然还没完全下定决心……但是我也有我的打算哦。”
“嗯……”
“没什么事是可以轻易达成的——我现在明白这个道理了。但是你说我可以做侠客骑士什么的……我完全完全相信你哦,以我和大姐头你的交情。”
“那就……”
“——不。我说过不会选择那条路,但是还有别的路可以到达。”
菲诺微微冲菲奈尔笑了笑,并且抑制住了后者的接话。
“会分开,我知道这事。但作为堂堂一个男子汉,我总不能永远依赖于大小姐你吧?所以即使天赋平庸我也决定了——就在说这话时才刚刚做出的决定。——我决定明天去一趟冒险者公会……”
菲诺是认真说完这句话的。
菲奈尔显得微微诧异。在她印象中菲诺很久没有对自己的意见提出反对,除了这次逃兵事件以外,上一次还要追溯到她提议“干一大票”的儿时。
但是现在又出现了一次吗?
菲奈尔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高兴还是别的。
偏偏是在这节骨眼上,偏偏自己亲口和父上说好要去王都参加什么骑士大会。
分别是必然的。算上时间和空间,再次相见少说也要个半年光景,到那时……
菲奈尔显得格外犹豫。
这次轮到菲诺惴惴不安地等待下文了。
“可是冒险者公会……你不是去过了吗?”
诶?有吗?
这么聪明的提议已经被采纳过了?
菲诺被噎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看这样子如果成功了的话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副田地。
“我……我不是反驳你的意思……不我没有别的意思……半半半半年……啊啊啊啊呀随你好了!”
菲奈尔小姐一气之下,抛下菲诺开门跑了。
“那是……”
在顾全身为男人的我的尊严,同时纠结于舍不得分别太久所以可爱到爆地被气跑吗?
……
话说菲诺有一种不妙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