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一个正常人一旦被狠狠地羞辱上几次,会很自然地陷入慌乱。
当他急切地想要找到原因,却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的时候,人则会变得焦躁忧虑。
——如果最后依然无果的话……
最可怕的是,其固守成规的价值观会为之打破。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明明我做得没错……
越是自信满满的人,就越会无法理解。随之而来的,这类的问题将反复登上理智高地,再一次次回归原点。
不过菲诺。
这家伙还是有主见的。
就像点菜的时候,那份叫做“北国栗茸南瓜汤佐新鲜罗勒及鹅肝油”的菜品,明明听上去很贵,但他还是脱口而出地说出“这道不错”这样不要脸的话。
在他看来,就是自己太弱了。
无关于品味高低、长相美丑、脑子够不够用这类杂七杂八的东西。
单纯是一个字,弱。
因为太弱,所以即使拥有远超这个时代的见识,依然会被饿得差点死掉。
因为太弱,所以会怀疑青梅竹马的郡主看穿自己,从而对他不利。
再说个最近的——
因为太弱,所以他被打了。
可以说他意志懦弱,体格上也彻底不行,连被这个世界接纳所需的根本常识都根本不足。而今他要起码踏出变强的第一步,就是死皮赖脸地让对面坐着的这个红发风衣女带他入伙。
——“你有病吗,点了菜不吃。”
菲诺当然想吃,一桌四个菜,全都是菲诺点的,伊凡娜没有制止。此刻他连哈喇子都挂在嘴边上了,可惜就是忍住没动。
在伊凡娜的视角来看,这个人跟着她既不打算偷袭也没什么出格的行动,所以索性任他去了。市内的餐厅三六九等,虽说以往伊凡娜一般跟着队伍什么样的都去过,不过这次——带着一个人来玛格丽特蔷薇餐厅还是头一次。
当时她把菜单推给对面,然后拿起一份只有高档餐厅才有的报纸,靠在卡座上似有若无地瞧着,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但这家伙并不买账。
两人就这么很微妙地面对着一桌子菜,谁也没动第一叉。
“想听个故事吗,伊凡娜小姐?”
沉默寡言的红发女子依旧翘着腿看着那份报纸,而菲诺就像个战战兢兢的产品推销员。
“该从什么说起呢……对了。伊凡娜小姐你是冒险者,想必见识过不少惊天动地的魔法还有血腥残酷的大战对吧?上至性格古怪的宫廷贵族乃至帝王,下至为了生计颠沛流离的苦难百姓,这些世间百态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转眼伊凡娜就给他贴上了浅薄无知的标签。
以为冒险者是什么光鲜的职业,还一个劲吹捧——真是够恶劣的。
“关键是有一类人,以及他所来自的世界,绝对是你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新鲜事物。”
菲诺顿了顿,顺便打量下对面。——依然没什么动静。
“首先这类人叫做主角。”
“你?”
刚才还漠不关心,现在居然立马就反问了?
还一语正中靶心。
“对,呃对,是我。就算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再被你毒打一顿,我也不会丝毫改变我的想法。”
菲诺也是脾气上来。
“我来自异世界,那里有无数在你看来诡异无比而我却习以为常的现象、制度、还有产物。我不是有意轻视你,或者随你怎么看——我就想这么说来着,当地居民的生活质量绝对超过这里不知几倍,他们把小麦做成的面粉放进一台通电的机器,然后自己就烤好成面包,总之食物什么的大多数人不太犯愁;还有我们这些人类早早站在世界金字塔顶端不知多少年,根本不用和魔族兽人之类的什么战斗;提到战斗……你生长在那里的的话现在一定是个狙击手,手里拿着一把长狙,这样这样……吭吭喀……然后这样……‘嘭’!你的敌手还不知道你在哪儿就已经死了。”
菲诺做出架枪——换弹夹——拉栓——瞄准——射击等一系列的动作,演示给果然视线稍高于报纸一点的伊凡娜看。
起初,后者“哼”了一声,像是看小丑自己露馅似的。不过后来看在像模像样的份,姑且认真听了半段。
“那个叫做‘长狙’的东西,是魔法弩吗?”
“是‘嘭’的一声而不是‘嗖’。”
菲诺强调道。
“那种兵器苦练几年也没什么成果是很正常的,并不像手弩这种卖力上弦然后瞄准射击这么简单。主要是要计算,包括风向,距离,下坠。虽说同样是以外物伤人,嘛也算是抛物的远程杀伤吧——不过射程和威力远远超乎人想象就是……”
伊凡娜并没有再纠缠于菲诺所说的这些东西,她只是放下报纸,拿起餐具。
“所以说你吃不吃饭?”
话题还是回到这里。
菲诺咽下口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
“……可可可可以换个别的吗?”
一时间嘴上捯饬不清。
“什么?”
这些菜明明是他自己点的。
“别发火,我是说那个啊……那个可以换个别的吗?”
那个是哪个啊。
“说白了吧,我想加入火枭团。”
——“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