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灯火辉煌的克文顿堡。
一位骑士走上旋梯,穿过回廊,径直走到郡主菲奈尔·塞西露根·条鲁休斯顿面前,行半跪礼。
“我把他跟丢了,菲奈尔小姐。”
她身着系着红绸的白银铠甲,腰间别着佩剑,头盔上的花翎随着头颅低垂几近静止。
“请抬头,我忠诚的骑士,卜力诺雅小姐。何事让您忧虑,以至于让您忘却我们的约定?”
菲奈尔在她宽敞的房间内,坐在壁炉旁的躺椅上,手里拿着一本典籍。
看到这一幕,名为卜力诺雅的短发骑士直接请示道。
“抱歉打扰您的休息,不过您说的约定……还请您明示。”
“——叫我团长阁下,卜力诺雅。我记得上个月起,我们圣熙兰骑士团就宣誓成为国王手中利剑,成为捍卫王国尊严的盾,有这么回事不是吗?”
“是,菲奈尔团长阁下。”
卜力诺雅沉声应道。
“不过与之相应的,卜力诺雅。”
菲奈尔语气一顿。
她长身而起,将手中的书放回高大书架,再缓缓走到女骑士跟前,轻轻伸出手摘下了她的头盔——露出了冷美人微微错愕的脸。
“这里不是骑士团驻地,我可爱的属下。现在最好拿出随便的口气说话,否则我这个大团长可会不高兴哦。”
称之为和蔼也不为过的笑容,险些将卜力诺雅融化。
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放不开。
“团长阁下,请、请降下惩罚,这次是属下办事不利……”
正在卜力诺雅稍有失措的当下。
团长修长的葱指触碰到卜力诺雅脸颊,令后者浑身一颤。
“你的肌肤天生紧致柔嫩,何必总被紧张束缚紧绷?那么既然来了,请移步至浴厅吧卜力诺雅。我这儿最近刚好有些女人拿来涂抹的妆物,都是薛斯廷议和时带来的玩意。”
卜力诺雅平生只在为数不多的人面前紧张,而比她大不了几个月的菲奈尔小姐就是其中之一。而且直到最近,促使她紧张的次数越来越多。
也不知道原因在哪儿,大概和这位年纪轻轻又身为郡主的骑士团团长变得愈发高深莫测有关。
以往,剑术教头通常让年轻贵族们两两放对。——从那时菲奈尔小姐就没见输过谁。
后来她本人跟随这位大小姐组建了名为圣熙兰的骑士团。
说起来刚开始,她只当是上层贵族的游戏,没想到竟真的从各地招揽年轻贵族。可以说,是这位看上去不曾出言伤人的女性一步步打造出雏形,然后推上坡。其中身为公爵长女的菲奈尔小姐,背后或多或少有家族的支持。但是总的来说,就连打打下手的卜力诺雅也能感觉到,在骑士团创建的过程中,自己陆陆续续掌握了新的技能。
更别说前一阵子,骑士团参与了王国军同异国的作战,并在菲奈尔小姐的指挥下立功。
——国王陛下亲自封赐了驻地,从加里内维尔公爵——也就是菲奈尔小姐父亲辖下划分出来,并被允许参加五年一度的骑士大会。
当天晚上举办的欢庆宴上,年轻贵族们兴奋地没了边,但只有卜力诺雅注意到甚少能见到这位团长的身影。
循着一道微弱火光,最后她在树林中找到了团长和她的剑。
菲奈尔在很肆意地、很烦躁地不停削断树枝。
……
虽然不解,卜力诺雅却没打算把这事一直埋在心里。她准备找时间跟团长聊聊,那样就用不着成天战战兢兢。
可谁知道那天她去祷告时,碰巧看见菲奈尔一副有意打扮成平民的模样,进入到市内临近贫民的区域……
现在,她恨自己好奇心的多余。
可当时,作为被一手提拔的直系属下鬼使神差地认为:处在那种垃圾丛生的菲奈尔小姐,身边应该有人保护。
于是她看见菲奈尔小姐手里提着不少东西进去到一座破屋,过了很久又空手出来。
“喂!……喂!……”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中传出,接着团长又再次回去……
第二天卜力诺雅被下达了救济贫民的命令。
这放在平时的确没什么稀奇。为了营造一个更好的名声,手头富裕的骑士团赈济拼命是常有的事,更何况骑士团即将离开本地。
但是值得注意的是,这道命令中特别照顾了几个老人,寡妇和重伤致残者。其中就包括一个叫做菲诺的男人——他家的位置在卜力诺雅印象中几乎与前番团长光顾过的那栋破屋重叠。
对于这个男人,菲奈尔小姐很是器重地嘱咐她要顾忌对方自尊,并要求暗号。原因是这个男人曾在公爵军队下立功,但不幸患得了精神类疾病,因此只接受他所臆想中的“后方补给品”。而且在完事之后也不要轻易离去,最好暗地里跟着他直到太阳落山,以免在此期间他会做出什么傻事。
所以说为什么会见到从不喜怒形于色的团长狂躁的一面呢?
把这些串联到一起也不难解释。
即罕逢敌手的菲奈尔团长所在意的那个男人,是一位真正可以与之匹敌的对手。无奈对方的身份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卒,所以听到他精神失常的消息之后,团长极度失落。
这种感觉卜力诺雅完全理解。
因为把郡主作为目标的她,无数次想象自己有一天超越团长的光景。——那一定是伴随着极度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