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清晨,鸟鸣有些响亮。
对于居住在城内的菲诺而言,这里的早上有些清冷了。
睁开眼睛时和闭上眼之前一样,身边是个穿着风衣的红发女人,伊凡娜。
而菲诺今天很早就醒了。他去营地旁的溪流边简单洗漱一番,回来时发现伊凡娜已经不在帐篷中。
“不会在地窖吧?”
他这晚一半的时间都在担心伊凡娜,火枭团解散的事对那个看起来坚强的女人来说,不是容易接受的事。
可另一半时间,他却在担心自己。
菲奈尔的暗号从未失效,这是脑子里根深蒂固的记忆。就算灵魂更迭,他也依旧记得那些往事。
惊慌始自内心,因为从前两人的默契和信任,在菲诺来到这个世界的一瞬间破裂了。
他想要变强,而火枭团的事又让他无法置身事外。
他没搞清这个世界的残酷。
至少昨夜之前理解得还不透彻。
而作为一个四肢健全的男人——
真的担心这身体是不是需要点钙片……
真的担心是不是体内的维生素不大充足……
真的担心自己究竟是不是个处男……万一不是的话会不会有梅毒……
啊!什么乱七八糟的!
总之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同情一下伊凡娜小姐。
一位女士在冰冷地地窖中陪着逝去伙伴的尸体,为他们的死默默哀悼——多么令人惋惜的场景。
“喂!你在干嘛?”
站在地窖入口处刚要下去的菲诺,被伊凡娜不知在哪叫住了。
“我?我在找你。”
菲诺看见伊凡娜就出现在她身后,头发乱蓬蓬的,手里拿着一把擦干水渍十分亮眼的铁剑。
“诺,给你这个。”
“这个是指这把剑吗?”
“不然你说呢?”
菲诺没有准备,他搞不明白伊凡娜的意思。
而后者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事一样,瞳孔忽然张大,疑惑地望着菲诺。
“你、那样看着我干嘛?该不会是……”
嗯,就是那个不会是。
“我的辫子,辫子散开了?”
伊凡娜身形有些难堪地背过身去,回到自己帐篷中。出来的时候辫子已经以难得的速度编好,本人脸色紧绷,眼光刺在菲诺身上。
“你知道你现在准备做什么吧?”
看那样子……
“嗯……大概知道。”
所以说,这把铁剑是新手剑那一类东西吗?
真是费劲辛苦终于搞到了呢。
那么接下来该有什么低等的怪物产出地之类的说明,然后耐心地磨练了吧?
捡起铁剑的菲诺,感受到了剑的份量反而没有想象中的重,于是不成体统地耍了耍。
“向我进攻,拿出那天的架势拼尽全力向我进攻吧!不用留手。”
伊凡娜面无表情,非要说的话有点落寞的意味。
但为什么——
伊凡娜手里并没有与之对称的兵器。
“第一堂课就是这样吗?”
咕咚一声,菲诺咽下口水。
“好!我来了哦!”
话说如此,可果真要对手无寸铁的女孩子玩真的,菲诺还做不到。
于是某人张牙舞爪地展开攻势,然后……
“噌”的一声,铁剑居然被伊凡娜用一把匕首给挑开了。
居然是匕首?并非是被动地反制,而是等不及进攻的速度,反而凌厉地主动拨开那种。
菲诺没看清,不过也管不着了,看来伊凡娜所说的不用留手是真的。于是菲诺他紧接着又双手持剑,学着前世武士刀的劈法,向前踏了一步,然后斜劈下去。——说白了就是穷尽自身爆发力的一击。
还是太慢,伊凡娜往后让一步就让开了菲诺的攻击。黑色风衣刚刚随身体后摆,又马不停蹄地被甩到后面——伊凡娜腿蹬地的一瞬间菲诺就知道自己来不及收回铁剑。
虽说意识上想要挽回,但敏捷度上并没有那样的余裕。菲诺只觉得握剑的手被猛地击打然后铁剑就不受控制地落地。
“再来。”
伊凡娜依旧出言冷淡。
“这把‘守护者之剑’是裴提尔团长祖传的宝物,如果你今天用它也伤不了我,就不用想加入火枭团的事了。”
“我还以为是普通铁剑……原来是宝物级别的武器吗?”
菲诺再次拾起剑,谋划着下一步。
如果说进攻全是破绽的话……
不如防守?
类似拳击中出拳者有试探性的轻点。
激怒对方诱使其进攻,到头来只是做好应变的防御就好。
所以菲诺他也尝试着那种套路,留下一个埋伏的空间。
“我来了!”
配合很有气势地大喊,菲诺绵软无力地向伊凡娜刺过去。
结果似乎是被伊凡娜看穿了。
在菲诺改变出剑方向之前,伊凡娜的匕首已经粘在了剑刃上,顺势擦出一阵刺耳的滑动声,径直奔向握剑之手的位置。
“哇!”
菲诺不得不再次弃剑。
这根本不是人类能够达到的速度!
还是说菲诺根本就是在拿以前世界中的标准评价,而那边的准则放在这里根本不适用。
“就这种程度的话,还是死心好了。”
激将法吗?
那么再来吧。
菲诺之后又尝试了若干次,结果无一例外。
这个名叫伊凡娜的女子真不是一般的强,用她本人的话是天赋加磨练。在菲诺看来或许自己这种体格练到四五十岁兴许都不见得能做到,而现在的局面也从不忍心对女人动刀子,到了就算使出吃奶的力也沾不到对方一根发丝。
“再试一次。”
到了这种程度,还能容忍菲诺一次又一次的伊凡娜,大概是那种刀子嘴豆腐心的类型吧,菲诺心想。
不过虽说是不做什么希望,但还是奋力向前进攻。
“嗯哼……”
因为连续发力导致中气不足,菲诺的攻击甚至连最基础的方向也有所偏离。
“给我打中啊啊啊啊!!!”
不甘心。
凭什么现实世界中的平庸会被带到这里?
异世界里只有我混得最差了吧?
“想赢就用力点!”
这次是最朴实的刺击,毫无疑问地被伊凡娜躲过去。
“还有希望……”
几次失败之余,菲诺已经习惯被钻空挡。这一次他依旧留了余地,但最后只不过是无力地由刺转挥而已。
“铿!”
金属碰撞的声响已经算不上尖锐——其中的一方已经没力了。
伊凡娜也是忍不住心里叹气。
火枭团破灭之际,这种水平纵然加入,也令人提不起心气。
况且……其实早在裴提尔团长身亡的那一瞬间,火枭团已经不存在了吧?人心在那一刻背离,恐惧咧开獠牙驱逐着弱小的一方瓦解奔散。
只有自己不信邪而已。
火枭团已经完蛋了。
但是……至少等这一次进攻之后再说。
——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伊凡娜的让步。
甚至连她自己也不知不觉地放水,哪怕她看出来放水的力度及不上菲诺体力的消耗。
“最后一次机会。”
被冷冷告知的菲诺楞了一下,随即双眼直勾勾地盯住伊凡娜的身体。
过了两刻。
“我来了!”
依旧是那个声音,刚出手的刹那伊凡娜就熄灭了仅存的幻想——这一击实在不成气候。
就在伊凡娜的匕首再次截到菲诺的进攻路线并将其扼杀之时,伊凡娜冰冷的面孔中出现了一丝讶然。
“怎么会?”
两个人兵刃相交的过程,菲诺捕捉不完整。但伊凡娜面上的表情却是明明白白的。
诶?
出现了什么不对的事了吗?
我身后是有什么野兽突然袭击过来,还是天空中出现了什么异像?
刀刃之剑,细微之处的影响,最终扩散开来。
以至于菲诺也跟着睁大眼应对突如其来的一幕。
“哧棱棱……”
——火枭团团长的佩剑、伊凡娜口中的宝物级别武器,被菲诺挥舞着的利器“守护者之剑”居然折断了。
而断开的那截碎片朝着伊凡娜的肩膀飞过去……
最先看到的,是伊凡娜那件宝贝得不得了的黑色风衣上开了道口子。
随之而来的是,她的肩膀上染出血迹。
“伊凡娜小姐!”
菲诺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既不是为什么宝剑会折断,又不是终于获胜一类。
“为什么……是上天的寓意吗?”
伊凡娜只是呆呆地看着菲诺手中的残剑,口中轻轻呢喃着。
不愧是一位坚强的女冒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