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伤口都还未处理,泪水便迫不及待地涌出红发小姐的眼眶。
“那是裴提尔团长的在天之灵显现吗?宁可折断守护者之剑也要将火枭团的意志传承下去。”
正在认真考虑这次误伤事件的菲诺还不知道,他加入火枭团的事,由此成为定局。
事出突然,一个宽心,一个欣慰。
“那么从现在起你……不——菲诺。”
伊凡娜含泪摇头,重新以本名称呼菲诺。
“你成为了火枭团目前仅存的第二名团员,你的坚持为你赢来这次转机,所以现在,我以火枭团团长的身份任命你为书记员。愿你得到爱谢·诗丽芙大人的祝福。”
冒险者团队并非骑士团,那些冗杂的誓言和仪式在这个领域并不时兴。言辞让态度更严肃,那多半是给参加仪式的每一个人准备的。不过此时,菲诺却觉得这样简单挺好。
认识伊凡娜才两天时间,她浑身压抑着悲伤,凄清全部裹紧那件黑色风衣。
而破碎的团长之剑划破她那件风衣之时,似乎也划破了那阵压抑。
菲诺为了配合,单膝跪地。至于佩剑洗礼,低垂头颅,目光斜下等规格或许有类似的存在,但不知道的前提下,他以为就像女王册封一样,至少应该像样的下跪。
“不必如此,菲诺。一个像样的拥抱就好了。”
菲诺知道现在不是腼腆的时候,索性忽略掉脸上的羞红,张开双臂环绕面前的风衣女子。她的身形比起男人娇小得多,身材却是凹凸有致。菲诺不得不考虑是否象征性笼在她的背上,尽量不过多地触碰女人的身体。
没想到伊凡娜却结实地给了菲诺一个地道的拥抱。
她曾见识过团长拥抱新成员的样子。哪怕对方身上布满了汗渍,鲜血或是脏污,身为团长也必须坦诚以待。
“——内心的热量在肢体间传递,就像冬风中的火种。如果不能贴近接纳,就会有熄灭的危险。”
说起来菲诺是她敞开心胸接纳的第二个人。
而感受到女孩体温的菲诺发现,这个浑身充满压抑的女孩子身体,原来同样富有张力。那胸口传来激烈的脉搏,甚至让他有种感知对方血液流速的错觉。
只不过,身体接触的同时,淡淡血腥绕过伊凡娜光洁脖颈,进入菲诺感官。
“你的肩膀……”
伤口不浅的样子,放在另一个世界,是马上要去打破伤风的程度。
“哦,我去处理一下。”
松开怀抱的伊凡娜,一如之前迅捷果断地离开,留下菲诺稍嫌短暂似地回味。
……
菲诺想不到的是,上午同伊凡娜搭手只不过是道开胃菜,下午对菲诺的训练才真正开始。
“作为火枭团的书记员,徒手制服三五只豺狼是基础要求。”
重拾了那么点热忱的伊凡娜,把劲头全用在给菲诺定制项目上,没有哪怕多余一点热情融入对话中,最多就是开口的次数比之前增加不少。
沉重的体力锻炼,菲诺除了咬牙坚持,别无他法。
虽说伊凡娜本人是猎人,但她一上来就指出菲诺没有相应的天赋。
说到魔法、圣咏,她又不是行家。过去反复于接受与完成任务中的红发女孩儿,也不曾了解魔法师或者牧者的最基础锻炼方法。
而战士的种类颇多,总的条目上分为持盾卫士,枪戟卫士,剑士,狂战士,掷矛手,和格斗士。以菲诺的体格来看,胜任哪一种都不会有太大问题。只是要做到出彩的话,光靠现在的观察远远不够。
抛开那些不谈,最为回归战斗本源的训练,莫过于长跑。
于是环绕着营地一百圈的、总里程长达两万米的计时训练持续了一整个下午。
神奇的是菲诺并没有自己预想的那么不堪。实际上,除了肌肉中代谢的减缓所带来的沉重感以外,并没有不堪重负甚至于即将瘫倒的负荷。
这多少归功于这副身体本身起点不算太低。说起来,菲诺的印象中自己也是参加过三次大型战役的人,因此之前大概接受过行伍的训练。
对于这个说法,伊凡娜欣然接受。
当天晚上,关于挥剑力道的测试,伊凡娜选择了斩击和刺击两种模式。
斩击的话,即碗口粗细的树枝,要求菲诺运用全部腰力能否将其一分为二;刺击则是面对一颗大叔做直刺的动作,根据一击刺入的深度判断技法和力道。
至于菲诺的诸如“为什么要挑在晚上训练剑术”的问题,伊凡娜只用“月光皎洁的话有助于提升专注力”的说法敷衍过去。
最后带领菲诺回到营地时,后者几乎筋疲力竭。
一连三天,充斥着重复的训练。
出于个人特长,伊凡娜向菲诺教授了握匕和出匕的手法。虽然上手不难,但也不过是起手式而已。
训练带来额外的体验是,之后自己做的早饭变得格外可口。
每每喝着菇类浓汤的菲诺总是望着伊凡娜的方向,早上伊凡娜只要走出营地三十分钟,就能带着野味回来。
这不是菲诺可以享用的食物,他没有独自狩猎的能力,只能干看着。
他在意的倒不是腹中餐,只是早上没见过伊凡娜进食的样子。
“诶……伊凡娜团长你不吃早饭的吗?”
口气中,区区相识四天的菲诺,不自觉地改口称呼伊凡娜为团长。
“饭量是与活动量成正比的,我的话维持一般人的习惯足矣。”
这个时代的人因为生产力不足,所以大多数还处在一日两餐的状态之下。作为新人不仅免费获得了教学,还免除了吃住上的顾虑,为此弄得菲诺也不好意思起来。
临近入眠时,菲诺从被褥里爬出来问道。
“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伊凡娜看了他一眼,不发一言。
“明天。”
过了半晌,像是对着空气说话一样,伊凡娜吐出一个词。
“……就是火枭团的祭奠仪式。冒险者协会的人会来,市长和主教也是……入殓、游行、安葬……费用全部由协会承担,只要火枭团成员到场就行了……”
说话磕磕绊绊不是伊凡娜的风格。以往这种时候她都不会主动开口,只是现在不同——她现在的身份是火枭团团长。清楚这一点的伊凡娜,极不情愿地告知了菲诺。
“在担心什么?”
这个男人居然察觉到了。
“担心……那些人。”
那些退出的家伙吗?
最后一夜啦,朋友们。
心里这样一遍一遍反复念叨着。
这个女人选择守在地窖外面睡,身上只有那件黑色的风衣以及……一层薄薄的银辉。
此情此景,菲诺有生以来头一次想守护一个人,哪怕一夜也好。
女人守着地窖,男人守着女人。
两个人冻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