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兰玟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是下午了。深夜回来竟然睡到了现在,还好肚皮饿了,不然还能睡更久,到时候错过了和希丝琳的约定就不好了。想起昨晚的任务,几乎是没有什么收获的,她对卡普特汇报之后,卡普特也摇了摇头,说既然这样,委托人不会给什么回报。
既然夜已经深了,卡普特让兰玟跟着那个传信的男孩鲁德就在咖啡厅里休息一晚。本来兰玟都是拒绝的,以为咖啡厅是那种场合,半夜各种鬼喊**会吵着睡不好的。结果跟着他穿过秘密地道来到咖啡厅,发现这时已经打烊的咖啡厅非常安静宁和,就在那间为她安排的房间倒头就睡。
穿好衣服来到走廊上,不时有真正的女仆拿着清扫工具从她身边经过——之所以说“真正的”意思就是她们货真价实干又脏又累的活的女仆,不是咖啡厅里那种服务类型的女仆。鲁德说过,这里是咖啡厅的楼上,女仆们的宿舍。
不过现在已经找不到这小子了。而女仆们似乎已经有人吩咐过要照顾兰玟。所以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有个女仆礼貌地问:“莉亚小姐需要什么帮助吗?”
莉亚?哦,对,我现在是这个化名。兰玟心想要是再多睡一会,恐怕会连这个名字都忘了。
“我想吃东西。”兰玟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说。
“抱歉现在不是用餐时间,不过下面的厨房里还有一些菜和糕点,请随便享用。”
于是兰玟到厨房里拿了一节香肠夹在面包里,打着哈欠来到咖啡厅正堂。由于她穿着剑术服还带着细剑,这种打扮出现在这里让好几个公子哥模样的人看了好几眼。
是吧,打扰你们和女孩子的愉快相处了,真是对不起啊?
兰玟心里哼了一声,便独自坐在一张空桌椅上吃起了面包。几个公子哥见兰玟也没有什么多余的举动,便继续和身边的女孩喝着咖啡聊着天。整个咖啡厅一片和平安宁。
然而,当面包全部下肚,昏昏沉沉的脑子得到营养的供给开始慢慢醒来之后,她听到咖啡厅的一脚有一个少女的声音。那不是普通的说话声,更像是……一种表演。
兰玟站起来向那个声音走过去,经过那几个公子哥身旁时还让他们小紧张了一会。转过90度,她终于看到有十来个人围成一个圈在看什么。挤过人群的缝隙,她看到了声音的来源:一个和她年龄差不多大的黑色披肩短发少女,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她的前面是一个类似小课桌的东西,然而又不是课桌。这“课桌”的面板是一块毛玻璃,玻璃下方类似抽屉的地方很显然有光源。而毛玻璃上面均匀地撒了一层薄薄的沙,经过少女灵巧的手指和刮刀的拨画,现在那层沙已经成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画,看起来是一个男人忧伤地坐在大海边。
兰玟心想这有点像一种叫做“皮影戏”的民间戏剧,都是一块幕布,背后有光照射。不过皮影戏的幕是竖着的,用的兽皮做的人物剪影,而眼前的少女幕布是玻璃,道具是沙。
“于是,贝勒特·泽罗,这位年轻的部族领袖已经向西打到了极点。望着翻腾的海水,他明白,再往西已经没有陆地供他征服了。”少女抑扬顿挫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就像她当年就坐在这位贝尔法拉斯的开国大帝身边一样,把人们带回到数百年前的时空中。
人群沉默了许久。最后一个贵妇人打破了沉默:“就这样完了?”
“是的。”少女抬起头肯定地说,“就这样,贝勒特,未来的大帝,开始了向东的征途。”说完,她的整个手掌拂过玻璃,一副精美的沙画在一秒钟内变成了一片毫无形状的沙子。似乎时间倒流了,就像一尊雕塑还原为未经雕琢的石头。
“唉……”兰玟发出一声轻叹,好可惜啊,仅仅用手指的拨弄就做出如此精美的艺术品,瞬间就毁了。
这声轻叹引起了少女的注意,她把目光投向兰玟:“有什么问题吗?”
“我还没欣赏够……要是能把这图像留下来就好了。”兰玟这时心里有点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同时她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不太敢正视少女的目光。
我这是怎么了……好奇怪,好奇怪……兰玟的心砰砰直跳,这个少女的声音和目光有种特别的力量,让她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无数的场景,而在这些场景的最后,出现了一个形影模糊的少女,就像她一样。
以前见过她?
不对不对,只是错觉罢了。
黑短发,脸略显消瘦,眼睛中不时有一丝忧伤划过。兰玟偷偷看了一眼少女,好奇怪好奇怪,为什么她这与我一样的年龄,眼中却有那么多的忧伤……
“没什么值得惋惜的,我是说书人,这是我的职业。我每天要画并毁掉数十幅沙画。”少女顿了顿,向人群提问道,“还有什么想让我讲的吗?”
人群顿时热闹起来,几个小孩的声音最大:“卡特和三个傻国王!”“霍尔拉格的冒险记!”“大法师和小妖精!”
少女面无表情地听着,看来人群决定好了之后,她就开始下一个故事了。
“贝勒特大帝的宝藏。”兰玟几乎脱口而出。她也不知道她怎么想到了这个话题。其实这个话题在许多人看来几乎成了哄小孩睡觉的床前故事,神乎其神,却又没有一点根据。
少女却突然柳眉一挑,在一片杂乱的声音中似乎再次捕捉到了兰玟。
“你说贝勒特大帝的宝藏?”
少女的声音打断了人群的争吵。
兰玟再一次紧张起来,本来自己只是来看热闹的,现在看来是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那不是讲给小孩子听的故事吗?从来没有人找到过,连皇室自己都怀疑宝藏的真实存在。”人群中有人发出讥讽的声音。
少女摇摇头:“不,这是真实的。现在,我来讲另一个你们没听过的故事,关于大帝的宝藏的真实版本,确切的说,是贝勒特大帝和黑月巫女的故事。”
人群面面相觑。
不过兰玟差点跳了起来:巫女?黑月巫女?那是什么?记忆当中,巫女专指那群人,“天上人”、“天之民”。贝勒特大帝和她们还有过一段交情?
不过少女的眼神显得不容质疑。她不是那些乡间小酒馆里的歌女,别人点什么歌就唱什么歌,甚至点下流小调也得唱的那种。在这间看上去都是体面人来的咖啡厅里,她尽管年龄不大,却似乎非常受人尊重。她想讲什么,她就能讲什么。
这时她纤细的手指在玻璃上运作起来,如行云流水般,几分钟不到,一副沙画就出现了。画的右边还是那个男人,贝勒特大帝,只不过从脸上的棱角看来他已经成熟多了。贝勒特这时一脸的忧愁,望着远方的战场。而在画的左边,有个女人正远远的向他走来。
少女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声音就像泉水轻轻流出:
【时光飞驰如梭,过了十二年,贝勒特·泽罗,他已经将自己的名字和贝尔法拉斯这个国家永远的联系了起来。他的姓氏成为这片土地上后来的统治者的姓氏。是的,现在时间是新生纪4年秋,地点,艾伯隆东南500里,雪峰山脉的外延,密塔尔山下。
这个时候,贝勒特所统治的疆域几乎和今天的贝尔法拉斯完全的重合。然后仍然有一片土地不肯臣服于他的统治。乌雷部落的首领奎达拒绝了贝勒特的和平倡议。
请注意,时间已经是新生纪4年,整个爱达西亚大陆已经有萨珊和艾尔多曼两个国家宣布建国,混乱的大陆局势逐渐明朗。而望着久攻不下的依山而建的密塔尔山堡垒,贝勒特心中很是愁烦。啃下乌雷部落这块最后的硬骨头,他也能正式宣布他的国家成立。然而如果乌雷不臣服,他的威望也会丧失,最后将会见到他辛苦建立的国家分崩离析。这是他绝不能同意的。所以宁愿付出巨大的代价,他也要让奎达对自己俯首称臣。
然而,在他集合所有的力量,对堡垒发动最后一击的时候,堡垒的门却奇怪地自己打开了。本以为是奎达投诚,联合军的欢呼还没持续几秒钟,咆哮声传了出来。
一群猛兽,从堡垒中冲了出来。熊、狼、豹……它们已经不是一般的野兽了,而像是嗜血的怪物,一路狂奔,发疯似的撕啊,咬啊。联合军被这支超乎想象的动物部队打了个措手不及,死伤惨重。
贝勒特大帝望着战场上的尸体,动物的,人的,心中几乎快要崩溃:怎么回事?乌雷部落为什么操控这些猛兽为自己战斗?如果他们放出更多的猛兽,该如何抵挡?现在整个军队士气低落,士兵对敌人的妖术谈之色变。再这样下去,别说攻克堡垒,也许手下首先就要哗变了。
正在这时,贝勒特见到远方走来一个女人,穿着黑色的长裙,披着黑色的披风,戴着黑色的斗篷。全身上下唯一不是黑色的,是她额头上一块无色钻石,几丝罕见的淡金色头发从斗篷里露了出来。
“你是谁?这里是战场,战场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贝勒特对她说道。
“如果我能帮助你对付那些猛兽,你等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面对未来的皇帝,女人面无惧色。
“你是……”即便是帝王,贝勒特在瞬间就感觉到对方绝非泛泛之辈,他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发现女人眼睛下面的银色印记。“怎么会……你是天上人……我听说几年以前你们不是已经全部离开了吗?”
“是的,不过我是最后的巫女。你可以叫我黑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