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战火烧灼这天空,路上一片死寂,偶尔散布这零星的尸体,王随少年回少年的家乡御敌,一场保卫战即将打响。
夜,深了。
俩人朝反方向席地而卧,各自叹息一声。
王问道“你为什么叹息?”
“我为你叹息而叹息,你又为什么叹息?”
“很苦吧。”似问似答。
“是啊,是你想象不到的苦。你为此叹息?”
“不,只是,我只是,一想起你曾经遭遇……”后面没了声音。
半响,王又问:又为什么离开?
“觉得不再适合这里。”
“想找一个适合自己的地方?”
“嗯。找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
“找到了么?”语气中是期待,是自信,却掩饰不了少许不安。
少年想了片刻,有那么几秒钟,然后抬起头看着他的主人,王的双眸仿佛闪着火花。
他依旧看着他的主人,母亲说王把自己当做朋友,是么?有一些时候他也有这样的感觉,比如他违抗父命只身来他的家乡帮他御敌。但大多数时候“他”还是王,“他”让自己吃尽了苦头,并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是仆人的身份。
想到此少年微笑着轻声说:“还不确定。”他想知道王对自己回答的反应,于是极力在黑暗中搜寻那对星光却方向难辨,天地间仿佛一片初开的混沌。仅凭王的吐息他判断“他”翻了个身子,之后大概嘟囔了一句:“快睡吧,明天会有一场恶战。”他分辨不清那句话里的感情,或许那里面根本就没有任何感情,有点像家乡的夜,微凉微凉。
少年怔怔地看着王的背影,久久不能入睡,他开始数王不规律的吐息,一直数到他吐息规律了还继续在数。
失眠折磨得他将近窒息,在王再一次翻身对着他后,他不得不做出离开屋子的决定。夜空中繁星闪烁,月亮却不知道躲在那座山头背后打盹,他找了块草地躺下,像细数王呼吸一般细数着天上的星星,龙说他和王是硬币的正反面,少年是另一个王,王是另一个少年,他对此心存质疑。就算是硬币,那王也是金币,他却是一枚锡块,但他还是想努力将金子和锡冶炼成一个词:命运。到那个时侯,他一定会相信他遇到王就是一场宿命的安排。而那个时候会是什么时候,或者可以使用魔术,将锡块熔炼成锡水,渗入金子,包裹住王。
他摇摇头,这一切都是空想,他清楚的知道,老师反复严诫过自己,他很清楚使用魔术的下场,就算王把自己当做朋友,他也不会容忍这个。他曾想,如果王知道了自己身为魔术师的真相还能接受他,说明他把自己看做朋友。他试图告诉老师这个想法,但都话未说完就被老师严令禁止:你试探的不是王,而是法律,是整个王国!是很多无辜的生命!
我是来向你告别的,少年记得那次他双眼含泪,为了救母亲的生命他必须远赴古老魔法之地付出自己的生命,他不得不铁着心肠和王告别:“我不在的时候找男仆记得别找喜欢拍马屁的。”王显然不知道他此去是永诀,但“他”依然敏感的有所察觉,带着不太确定的口吻质疑:“你不会是不想做我的仆人了吧!”少年听闻此言差点落泪,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好让自己看上去跟平常没有两样,但他发出的声音还是有些轻微的颤抖:“不,不会,我非常非常愿意做您的奴仆,直到我死。”王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足足一分钟,确定他所言非虚才笑着骂他:“你要快点回来给我擦战盔!因为你不回来就没人给我做了!虽然你很懒又笨一无是处!”那一刻他像被陨石击中,一道强烈的光芒刺得他毛孔渗出滴滴鲜血,每一个属于自己的细胞四散分裂,他浑然不知身在何处,就连灵魂都撕碎分解灰飞烟灭……等他想说声笨蛋像平常一样还击的时候,他已经背转身狂奔出门,笨蛋两个字漂浮在空气中,他舔舐着嘴角的血腥,和着满面泪水闭眼吞咽下去。
只有活着,活着才有可能完成自己的使命,活着他才可以做“他”的奴仆,“他”的朋友。如果死了,就什么也做不成了。他必须活着。
他喃喃念着这个对于他来说比生命更重要的王的名字,格外珍贵。他重复的念着,一个人的名字是为爱存在的,而不仅仅是代号。所以每当王直呼少年之名的时候,他觉得即使“他”朝自己发怒,空气中都是甜腻的幸福,那就像蜂蜜,散发出诱人的光泽和味道。
王,他进屋躺在王身边,一遍遍用食指轻抚自己的嘴唇,仿佛那样是在抚摸王的肌肤。
直到外面星辰寥寥,王在熟睡中醒来,发现自己的右脚搭在少年的肩膀上。他想要收回右腿,但腿麻木地失去知觉。他试着踹了少年一下,少年惊觉的睁开双眼,瞪着王。你这个懒仆人!王略带沙哑的责斥。少年抱着王的腿轻轻揉着并不甘示弱:你这个笨蛋!俩人四目相对,彼此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王的腿恢复了一些知觉,他用脚心抵上少年的下巴,脚尖顺着脸颊滑到耳际。少年瞬间被一股电流击中,就像万千蚂蚁爬过他的肌肤,又像深海吞没他的肉体,他被这种近似于挑逗的动作撩拨起无尽的欲望,毛细血管在电流击中的瞬间尽数膨胀爆炸迸裂,脸颊滚烫,嘴唇微张,他抑制不住的从喉齿间发出轻哼艰难吞咽,无意识的将脸贴紧那只脚掌来回摩挲,很厚的茧不像是王更像是骑士。这让他更加放肆,放任自己继续沉沦。
起床了,懒仆!听到王的声音,少年赫然睁眼抬头,看到王一脸的坏笑。他嗷地一声扑了上去,笨蛋!!!叫声划破了清晨的苍穹,响彻了整个村庄,闪烁着太阳一般的光辉,呼啸着穿过山脉溪流到达卡梅洛特城。
多年后的王被王后和骑士的爱情纠葛折磨的时候,他常常想起这个清晨,然后在笨蛋的吼叫声中清醒过来,继续战斗,直到“他”死。
你至少还有我,少年说。
懒仆,“他”唇角轻吐气息。
interlude o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