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柯芬娜尔,坐在一只荒凉的小山包的阳面,在雪风中望着南方的灯光。千万盏灯在江对岸远处的湖面上闪烁,也不知是星光点点,亦或是冰碴的反光,还是那些……所谓敌人的诱惑。
这些诱惑十分的真实,即使在“乡亲”那“和善”的面容中,我选择宁愿在冻湖上寻找着流连的梦。身旁的长剑提醒着我,我这次不是游玩,我有一个为了自己人生的任务。其实,我从来没有真正的玩过。我的帮手——“星光剑”,闪闪发亮、纤细的剑身,带给了我一丝安慰。腰间那冰凉的触感也再寒了一次我冰冷的心。只是可惜,剑鞘已经在祖辈的粗心下遗失了。
披着不知是什么皮的大衣,我又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看着山下不远处熟悉的火车站台,我缓缓地走了下去。儿时的记忆告诉我晚上九点的月光本应明亮,可惜现在,无论是我的心,还是天空,都已经蒙上一层阴霾。说是儿时的记忆,其实也并不远。十二岁的我,还能回忆起几年前的事情。
选了一条积雪干净的路,我一路用靴子踩着雪,心情也不免高兴了些。站牌就在不远处,“琉”,是这个城市的名字。在四十年前,北国的军队在这里伏击了东国的军队。北军只付出几人伤亡的代价,东国的军队落荒而逃,连国旗和枪支也撂下不少,让我们缴获了足够决定一场战役胜利的辎重和粮食。这是个人尽皆知的故事。尽管,真正了解这些历史的人,不太愿意提及。他们的身躯如风中残烛,到时候,历史就真的由历史书那样记载了。
大地渐渐颤动,是火车开过来了。和历史书上一样的火车头不禁让人思考着几十年科技有无进步。车头喷出的蒸汽将雪花融化,一声汽笛响彻了琉城的西北。“琉城!……琉城!”破旧的扩音器响着,阴阳怪气的声调让我不仅更加厌恶。我跳上火车的货厢,车下的工作人员看见是我,也就没有管了,但是我依旧要回敬一个虚假的微笑。在六岁之前,我的记忆几乎是一片空白,之后,便是在琉村(现在叫琉城)度过的了。剑术大概的确是与生俱来的,毕竟琉城里剑术没有比我更加高的大师,而军队的人也已经不屑于用剑了。再强的剑术大师,在黑洞洞的枪口面前也不过草芥而已。
躺在有棱有角的车厢上,缓缓的回忆着往事。记忆中有一个断点,在那之前,所有的记忆都是一片空白、混乱和令人不安的宁静。甩甩头,从捡到的废课本上扯下一块泛黄的再生纸,把剑打磨的锃亮。透过霾,一滴水洒落在我的鼻尖。我毕竟不是什么剑圣,以剑御雨什么的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我就看着天空,星星的光芒逐渐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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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物!”
一位大腹便便、黄袍加身的人坐在会议桌前,手指在战术地图上抖动。
“都是废物!”
他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但是没有人感反驳他一句话。他的胡须被气得像一根根羽箭,他的指甲在地图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这是7天前我们的前线,”他尽量克制着自己,“我们手里拿着乐干德高地,皇旗镇一线。”他的手指又一划,“这是4天前,乐干德高地仍然在我们手中,但是皇旗镇已经落入敌手,我们的第一道防线被撕破了。”
他语气越来越激动,又指着现在的地图上的形式,破口大骂:“我让你们守住铁头堡和吕林防线,你们现在手里有任何一个我要求守住的地方吗?啊!?”
战术地图上,代表北军的小蓝旗被东军的红旗冲的七零八落,即使标出了明确行军方向的部队,那个蓝色的箭头也只会指向后方,没错,全线溃退。一名身上挂着荣誉勋章的军人小声开口了。
“我们可以在秀城还击……”
在他背后的一个人影听到了他的发言,身躯一震。
“是的,我们可以,”好像是国王的那个人说道,“我们确实可以后撤到秀城,但是你们能守住吗?!在之前,我们补给齐全,防线完整,你们不是还没有守住吗?!”
他的脸都激动成了猪肝色,刚刚发言的那位将军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会议室安静了一会,也让大家舒缓了一下神经。
“嗯?”
国王看着在一大片红旗之中,有一张蓝色标示牌悬在乐干德高地上。是一个北军步兵营的标志,挂这个标示牌的钉子很不稳,看起来随时会消失在东军的浪潮之中。
“把地图更新一下,绘图员。”国王皱皱眉头。讲道理,这可能是哪位不服输的将军私自钉上去的。
“这是最新的。”绘图员看看时间和电报,抬头说。
场面又降至冰点。
“这是什么部队?”
“这是二一一精锐步兵营……不知道怎么回事它一直坚守住了岗位……或者已经陷落了,连一封电报都没法发出来。”
那人影又开始颤抖,身上的佩剑互相碰撞,甚至都发出了铿锵的声音。
“这支部队谁负责?”
“报告,是罗斯特中校。”
“发电报,坚守阵地,让秀城的指挥官志成准将指挥一次佯攻,给乐干德争取减缓压力。”
刚刚那位将军又站起来了。“现在去援助乐干德高地,我认为没有任何用途,只会徒增伤亡。”
“我说的话,你还没有资格质疑,杨烟少将。”
“嘀嘀嘀,嘀嘀,哒哒哒哒,嘀嘀……”一阵敲打声响过,电报飞向前线。然而,电报还没发出去多久,一份传真从电报员的手里递给了国王。
“第二一一步兵营罗斯特中校阵亡,由在此度假的Y.罗科索夫斯基中将接过指挥权。不接受来自指挥部的一切指挥,本步兵营将突进至紫阳江附近。Y.罗科索林斯基签署”
国王脸上阴晴不定。
“解散。”国王最终还是缩回了椅子里,没有再大发脾气,他也没有力气再吼叫了。Y.罗科索林斯基的肖像就挂在会议室国王背后的墙上,英武的身姿,手中握着一柄闪着光的细剑。那熟悉的花纹……等等,那是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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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城!……秀城!”车顶的破喇叭又不厌其烦的叫嚣着。破旧的车站让人看不出来这里是秀城还是在琉城,站台上的字写出了这里确实是秀,这钢铁列车仍旧在运行着。整理着思绪,我突然发觉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看到身旁的星光剑,心头猛地一颤。剑上的星纹映射出月光,还顺带着让我看到了自己淡银色的瞳。又是一阵心悸。那,那个人叫,R……不,Y.,Y.什么,罗……??脑海中传来一阵巨痛,终止了我的思考。
“嘶……”我倒吸一口凉气。感觉一瞬间眼前就像被卫兵手持的闪光灯直射了眼睛一样,炫目刺眼。眨眨眼,又一切如常。
“真是奇怪……”
我也没太过于纠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把目光挪到了站台上,尽管我不准备下车。一座铜制塑像身着北军军服,手中拿着老式步枪,枪口朝东。我不禁想到,如果自己站上去,挥着星光剑,虽然很帅气,但是实际上战斗力反而更低吧。
最后一车煤从秀城西站装上列车。嘶鸣吼叫着,火车头缓缓拉动它那笨重的身躯,驶向南方。躺在货厢上,用货物遮挡着寒风的我此时心平气和,叼着一根稻草,听着车轮敲击枕木的声音。
清晨的北国乡野,空气好似能结冰一样,连我挥剑的速度都略微慢了些。太阳从东边升起,露出了一视同仁的笑容。“唔……”我用衣袖挡住射来的光线,脸冲着西边转了过去。
一张黝黑健壮的脸突兀出现在离我很近的视野里。
“哇!”我吓了一跳,急忙把星光剑藏在身后,站起来向后走了几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你是谁?你怎么发现我的?”我试图问出他的目的。寒风凛冽,把我的长发刮起,也将他的夹克衫像风帆一样鼓起。
“啊……你整个人都是白色的,我以为是雪堆积在货厢上面呢,”他摆摆手,“我上来是为了扫雪的。”
“你看不出来货厢上是人么?”
“你整个人都是银白的,哪里有辨识度啊……甚至眼睛都是白的……”他又摆摆手。
也许他不是来赶我下去的……扫帚就在货厢的另一端,看来他说的还算可信。把飘起来的长发束在衣服里,我继续问他。
“那现在不下雪,车顶上也没有雪,你可以回去吗?”
“你不下去?”
我笑了笑,“不下去。”
他摇摇头,从扶梯下去了。
虽然有一会没有吃东西了,但是记忆里这种挨饿的感觉我早已司空见惯。即使一周不吃东西,我还是可以保持基本的行动力的。我的体温也异于常人的低,如果是正常的人降到和我相同的体温,早就得了失温症了。也正是这个体温让我得以只用一件纱衣和一件短裙御寒。冷气只能停留在我的白丝袜上,从未冲破过我那薄薄的单层纱料。
刚刚那个小伙子又爬上来了,手里端着一杯劣质咖啡,升起的蒸汽虽然代表它很新鲜,但是嘛……
“在这里穿这么薄,冷死你!把这杯咖啡喝了吧。”
看着那热腾腾的咖啡,我本能的离远了些。
我心里并不开心。……真是的!我讨厌你那个关心的语气!或者任何热腾腾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