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息稍许,准备再次出发了。离那个藏尸坑约莫五、六公里的路程,也不能让我感到安心。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本不应奔波在外……一阵头痛,痛醒了梦。
我睁开双眼,惊觉一个穿着滑稽的青年好像在朝我移动过来。又怎样呢,反正一般人无法从雪雾中轻松瞄出我的身影的。
他还是笔直的向我走来。我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周围,赫然发现在黑色的长椅中,我一袭白衣简直是再也明显不过的北卫队追捕目标。他的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到我耳中就只剩下了微弱的蜂鸣。他是那么的像那名北卫队员啊!
北卫队员!
脑中惊雷炸响,我一步后仰,栽进了背后的树林。再挣扎起来,却又把竖立的星光剑又碰倒了。
我又晚了一步,他已然到了面前。先是一阵惊恐、不安,然后就是麻木与绝望。
我……我有罪,我应当偿命。脑中运行着逻辑并不通畅的思维,难以抵抗地被他拉扯起来,那种抵抗情绪又倏然出现。他急切地把我拉向不远处的一座小木房。啊,那像极了一座钓鱼台的背面,就是……
有人带我去过?还是在梦里?
他人还蛮好的,没有吼叫着扑上来,也没有让我缴械投降。星光剑还在手里,这让我有了一个随时发动攻击的机会,就如……所言。
这又是谁说的啊!完全没有记忆,就像是一本被撕掉一半的书籍;撕掉了历史与记忆,留下了本能与仇恨。
虽然自己也很迷惘就是了。
他在说些什么,但我听不见。恼人,以后再也不去那些会死人的地方——不但令人恐惧,还会让我心底里冒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也就是“神舞曲”的前奏,那种让我丧失听力的仪式。
他推开了小房子的木门。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只有一张不平整的小木桌上插着一根将要烧尽的蜡烛,照亮了整个客厅。客厅再向里,是一扇敞开的门,里面隐隐约约露出了土炕的一角。还有另一扇门,通向了房子的另一端。也许是仓库?……也许是各种……刑具?
我听到了一丝推门的声音,就像在隔壁山岗上的松鼠剥开了栗子壳。
他神情显的有点紧张,把我拉进来之后就急忙把门关上。然后又在黑暗中翻找着什么东西。适应了窗户和蜡烛的光线,我看清了他是在一只旧皮箱里翻弄着几个破纸袋。
“别站着,先坐。”他的笑容——不是那么虚伪。我由衷的希望他不是北卫队员,不是——
哦,他的桌子上,放着刚刚从箱子里掏出的,沾满战争味道的北党功章!这个人,竟然是北党的党员!
确实,北党党员遍布北国,甚至在全球都有他们的踪迹。尽管他们的理念毫不动摇,他们的理智却远比北卫队员要高……希望如此。
我没有按照他所说的话而轻易坐下,反而是利用这个时间仔细地观察着这个北党的生力军。头上一顶不知是什么皮的帽子,中间印着一个已经被河水洗破了的红星星图案。脸型瘦削,脸上还散发着未散的稚气……
咦,我不才是稚气未消的那个人么?
嘛,不管啦。现在暂时的安全让我安心了许多。他的皮肤被晒的黝黑、一条围巾、一件略显肥胖的大棉袄、棉裤、还有一双靴子。北方的靴子是出名的产品,以能抵挡北方的冰雪而著称。
他从柴窠子上拿下了水壶,掏出来一个小瓷杯,用热水反复冲洗了几次。水声已经十分清楚了,阳光抵抗不了时间,被“滴答滴答”的声音越压越低。
“我系……”
我急忙转过头去,看着他一遍又一遍用开水烫着水壶。屋里已经有些热了,水蒸气已经凝结在了阳光透过的窗户上。
“我系……啊……咳咳,我是查渣,是这儿的一名党员。”一口北方的口音。我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是冰冷或是温和;他只是自顾自的背对着我,一刻不停地讲着。
“您可能会觉得这名字很奇怪,不过先喝杯茶吧,您肯定走了很久,体温这么低,要暖暖身子。”说着,一双并不粗糙的双手捧上了一杯热茶,里面的茶叶如几弯新月,在鼓胀的液面上打着转,最终还是没能逃脱被热水榨干的命运,染黄了热水,成了浓厚的茶汤。
“北党特供,是沾满血送来的。”我当然知道这是缴获的南方茶,我不想喝这陌生人的茶水,尤其是还不确定他的目的之前。
似乎我不拿起来这茶杯,他就不会放下,只是一直端着。我只好拿了过来,用手直接接触,指尖传来的热度让我发晕。他见我拿起了茶杯却迟迟不肯喝上一口,说道:“放心,我没下药。”
嘁,还忘记他可能下药了。不过谢谢他的提醒,我把星光剑靠在门边,以示我已经了解他所说的意思,并对他表示尊敬。当然,谁又知道这杯茶后面是不是残忍的刑罚?
也许因为心中所想,目光不自觉冷了,他——查渣党员先生——仔细打量着我的剑,想看出什么。
他有足够的理由在把我拖进屋子时就开始审问,但他没有。他的目光也没有过于冒犯。脑中像是**控一样,我认为他是个和善的人,这种奇妙的感觉,并没有在我面对之前那名青年时出现。我打算闭口不言,静静地审视自己的命运,还有查渣先生的故事。
好像是察觉我的提防似的,他又开口了。
“真是的,我就这么不可信吗?不喝就不喝吧,权当暖手好了。”
我才不需要暖手的东西……
“对了,小姐,那柄剑,你是皇族的人吧?”
我心中一凛,立刻抄起星光剑,去撞门。那薄薄的木门像是被施了魔咒,现在却是难以撞开。查渣先生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我又逃向了窗户。我永远也忘记不了,在确认我是皇族的人之后,那些北卫队员、甚至有些北国士兵眼中的狂热,就像是一群豺狼发现了目标,将一切和“皇族”关系密切的东西撕个粉碎!再说了,我甚至难以确认自己的身份,没有足够的证据否认它,这个曾经辉煌、现在致命的标签!
打开窗户的开关在哪里?在哪里?我不愿意就这样结束自己无意义的生命!
没有记忆的柯芬娜尔哟,你可能否到达彼岸的天国?我怀疑,会再也无法离开迷惘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