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条鳗鱼在营养液里游动着。
这几条尖牙利齿的肉食鱼，已经被泡在这里三四天了；出于实验的目的，给它们喂的东西并不算少。但营养液毕竟不是水，几天下来，这些深海生物已经有点没什么精神头了。这营养液虽然会让他们有足够的能量摄取，但也仅仅是维持生命而已，泡的久了，精神头就会像这里本来该泡着的那个女人一样——这些玻璃后面的鳗鱼虽然还是聚在一起游动着，但玻璃墙前已经没人站着。
它们目前已经没什么需要被一直看着的价值了。玻璃前影子闪动，一个个字不高的小少年推着手推车经过几条鳗鱼前方——野葛的工作好像永远都是推着手推车在这个地下大厅里走来走去的，他看了一眼鳗鱼，就转头向着一个方向喊了一声。“科姿姐姐，这几条鳗鱼怎么处理好啊？都放在这里好几天了。”
“不知道。”那边的女声说。
又高又宽的巨大三连屏发着微弱的蓝光，照着面前的人：披着白大褂的科姿坐在一张转椅上，叼着笔，她穿着一件青蓝色的高领毛衣，下身是包臀裙和蕾丝边儿的黑丝袜。科姿黑白相间的独特长发软趴趴的散在她的肩膀两旁，实在是让人看一眼就很难忘记。女人架起来的一条长腿上放着写字板，在上面密密麻麻的记了很多东西她那只架起来的纤长裸足没有穿拖鞋，从野葛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见那一只白皙漂亮的足心。
野葛推了手推车过去——这一次手推车上是正儿八经的食物了，铁餐盘里是白米饭和几样菜。野葛笑着的把车推到科姿身边，有意无意的弯腰就像伸手去摸科姿的脚趾，却被看起来专注算东西的科姿不轻不重的打了一下手。“等一会儿再玩脚，想事情呢。”
“嗯……科姿姐姐在算什么？”野葛走过去看科姿手上的记事板。“我记得最近上面没交代什么新的研究项目下来啊。”
“这不是新的，这是老项目了，一直没结果。”科姿轻声说，把嘴里叼着的笔拿下来，记事板抬高给好奇探头的野葛看，少年短短的扫了几行。“这是第三代[暴雨战甲]的抗压设计？”
“不止是抗压设计，还有续航设计和材料方案。”科姿说。“你记得这是几个月前上面交代下来的，让我们两个接手十分之四的战甲设计，做好了之后把方案给上面。”
“记得倒是记得。”野葛说，像是引发了什么兴趣，干脆把科姿手中的写字板拿过去了。“可这些设计……好像并没有问题啊？”
“我也觉得没有问题；这已经是我设计的第四版方案了，可又被上面驳了回来，说不符合预想。”科姿晃着腿说。“我也搞不懂，一个宪兵队的装备，干嘛要做得这么复杂。”
“宪兵队当然要各方面压着其他部门一头了，不然干嘛叫宪兵呢。”野葛笑道。
“不……这岂止是压一头而已？”科姿摇摇头，在椅子上换姿势坐直穿好拖鞋，把自己拖到屏幕前的操作台上，调出了几副电子图像。“你看，这是第二代[暴雨战甲]的工作参数，既然上面说了经费和制造时间不是问题，我就给出了能把这些参数都提高三倍的改造方案，但上面竟然还嫌不够……你看这个新结构，哪怕是条壮实的成年盾刃鱼——那已经是整个阿施隆德世界咬合力最强大的东西了——竭尽全力咬上去，也不会有太大变形的。这种程度都不够，上面到底要什么？变形金刚吗？”
“变形金刚是什么……”野葛楞了一下。
“……”科姿一时语塞。“是种全身钢铁的大机器人，我听从其他世界回来的神王说的……别在意，总而言之我是完全不懂上面的头脑了。”
野葛看着屏幕上的参数和电子图像，摸着下巴思考着，科姿又调了几样东西到屏幕上。“这个则是目前东国用的二代[破晓战甲]和[迷雾战甲]的理想战斗参数，我现在手里这套方案实装之后，第三代[暴雨战甲]的性能就已经远远超越他们了：说句不现实的话，哪怕现在东国境内全体破晓迷雾部队都造反了，这套战甲也已经足够完压他们了——一支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缩在王城里的宪兵队禁卫军，有这种等级的东西还不够？”
“我也觉得奇怪。”野葛叹一口气。“但既然上面说了不在乎制作经费和制作周期，那么科姿姐姐给个性能提高十倍的方案不就是了。”
科姿摇头。“没有那么简单，我左思右想，他们似乎并不是靠抗压能力，材料密度之类的战斗参数来决定方案的。”
“不靠战斗参数？”野葛失笑。“这是作战用装甲，不靠参数的话，他们难道要看外观和颜色吗？”
“我倒是想。”科姿说。“可惜外壳和引擎都没有让我们这边设计——很奇怪，这第三代[暴雨战甲]看起来是几个部门同时开发的，但又互相保密……搞不懂为什么。”
“大概是追求完美无缺吧。”野葛随口说。
科姿耸耸肩，表示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打着哈欠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女人高高的个子挺直了的时候，即使穿着薄底的毛拖鞋，也比穿了厚底靴的野葛还高一个头。她很大姐姐气的摸了摸野葛的头发，说。“你刚刚问我什么事情？那几条鱼都还没死？”
“一条也没。”野葛说。
科姿扭头看了看不远处水池玻璃墙上的几个小长条，抿了抿嘴。“……找个机会送回上面去吧，这些鱼要是改造出来可都是漂亮姑娘呢，冲进下水道就太暴殄天物了。”
野葛嘟嘴。“科姿姐姐才是最漂亮的姑娘，宫廷却把科姿姐姐软禁在这里，不让科姿姐姐回到上面去：他们都这么暴殄天物了，我们在乎他们几条鱼干嘛？”
“嗯。”科姿微笑，低头亲了亲野葛的嘴角。“你有这份心，我就很高兴了。”
科姿的身体状态看起来还是不太好，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时候还干咳了几声。她从控制台边拿起她那根造型奇特的古旧拐杖，就在野葛担忧的目光里步履蹒跚的走远了，野葛看着小推车上的餐盘，突然反应过来。“科姿姐姐不吃晚饭了吗？”
“我还是不舒服，泡一会再说。”
“……”野葛笑一下。“外面的人要是知道一场伤风都能让神王掉了半条命，他们会后悔死去开发这些年费心费力的[暗质装备]的。”
“大概吧。”科姿慵懒的说。“我已经懒得想那些事情了。”
转眼间，这个黑白发的高挑女人就已经拄着拐杖走到了水池上方的廊桥。科姿慢慢的扶着拐杖坐下，开始一件一件脱自己身上的衣服，随便的叠了两下放在廊桥上：地下闷热，她身上的衣物本就不多，很快就脱得一丝不挂了。
科姿光裸着两条长腿，在廊桥上无力的晃荡着，她轻轻喘息，看着自己正下方如同湖泊般巨大的营养液池子，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野葛——少年也正看向这里。
“亲爱的。”科姿说。“半个小时之后我要是没醒，你就明早再叫我吧。”
“好的。” 野葛点头。
**的科姿深吸了一口气，又漫长的吐出来，姿态用力得如同是要把整个肺里的空气都排得干净——然后她就像全身瞬间脱了力，直接向前一仰，直挺挺的摔进了营养液池子里。
水面激起一些橙色的波澜和浪花，池子最边缘的那几条黄泉鲡带感觉到有东西入水，都纷纷回头，箭一样的游了过去。野葛站在玻璃墙前，看见沉入水中的科姿仰面向上，四肢像没有知觉般的摊开微曲，如同已经昏迷了过去一般；那几条尖牙利齿的深海鳗鱼游到了她纤瘦的身体旁，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好奇的在这个女人身旁不停的游来游去，蛇一样缠过她的手臂和小腿。
野葛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触碰着冰冷的玻璃墙。他的眼神越来越迷离，就在自己深深的凝视着池子里的科姿的时候，脚下已经也走到了廊桥上，走到了科姿跳进水里的地方。
他在身上的白大褂里摸了摸，找出一个小巧的呼吸器来叼住，就也很快的脱光了衣服：少年的身板看起来很是瘦弱，是久不出门锻炼的结果，醉心事业的科研人员，大概都有些这特点。
但即使他肩再窄，腰再细，体型再瘦，他身上的某一段男性特有的阴影，也早已挺立如钢铁：他就也这么跳了下去，扑向水里失重般漂浮的科姿，抱住她修长赤裸的身子：现在看起来女人并没有昏迷了，因为她虽然还微闭着眼睛，却已经慢慢在水里伸出细长的胳膊，把这个少年的笼进自己怀里，一遍又一遍的承受着他无比年轻的渴求和欲望……
波浪几秒钟之内就在水面上平息了，但还是有气泡不停的从营养液里相拥的男女之间，成群结队的慢慢浮上去。
——每一个气泡里，都是两个人胶着在一起的气息，和缠绵至死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