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很厚,所以里面的人即使应了一声,也模模糊糊的听不太清楚。
烟染陪着气鼓鼓的爱卡在门口等了大概半分钟左右,一个穿着同样军装的年轻士官才从里面把门打开——这门的打开方式不是推的或者拉,而是滑开的。“烦不烦啊,都说了门卡随身带,丢了记过,你以为你表现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就不是小事了吗……诶?这位是……?”
年轻的男士官看起来年纪比华介小一些,他慵懒的斜带着军帽子,打开门的时候另外一只手里还拿着个铁皮食盒——食盒里竟然还有鸡腿,他看见烟染的时候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意外得一抖,鸡腿差点滑出去了。
“是将军的鱼啊!还能是什么?”爱卡没好气的说,轻轻推着烟染的后背和她一起进屋了。“外面凉,你快让我们进去。”
看得出来破晓部队对高级士兵的待遇实在是很不错,进这办公室的瞬间迎面而来一阵热风,就知道这里和外面的拉练环境天差地别了:这办公室里没什么称得上精致的装修,一道墙是窗,另外三道墙都是满满当当的档案柜子。屋里也不是很整齐的摆着几套不是面对就是背对着的办公桌椅,都是军品,灰不溜秋的质感不好看又粗糙,但很结实耐用,桌上也是垒着一个个小山包一样的文件。
“嗯嗯嗯嗯?这就是将军的鱼吗?这么漂亮的……”
除了开门的人,另外几张桌子的文件山后也探出来两个人头,好奇的看着这边,都是还算年轻的男士官;烟染有一瞬间其实觉得有点紧张,爱卡把烟染推到一张桌子面前。“这个是我的座位,鱼妹妹先坐着……这椅子你可以坐的吧?”
“……可,可以的。”
烟染连忙把身体挪上去,尾巴绕了几圈,缠在结实的椅子腿上固定好,三个男士官早就兴致勃勃的过来看新鲜了,甚至手里还端着各自的鸡腿食盒。“……姑娘你这真的不是蛇尾巴吗,怎么还能打结的?这鳞色也太美了,你是不是会发夜光来着?”
烟染紧张得脸通红,但心里却很高兴,有种刚到荒南城那时候被吃早饭的那几个士兵围观的感觉,爱卡赶紧把三个男士官推远了一下。“吃你们的饭去,还真以为在参观动物啊?鱼妹妹怕生你们离远一点……”
“小爱卡我求求你安静一会吧。”其中一个男士官翻白眼说。“知道将军养鱼了之后你是最兴奋的一个,每次跟荒南送情报的时候你都非要在末尾加一句让将军早点带鱼回来……”
“鱼妹妹我给你正式介绍一下啊。”爱卡清了清喉咙,完全忽略掉刚刚男士官的话,面不改色的跟烟染说。“[破晓部队]一等兵:科索,哈斯,贝尔加。加上你之间见过的拉马和身为特等兵的我,就是目前华介将军直属小队[鹰之心]的所有队员了……你们几个!这是将军在荒南的鳗鱼女仆烟染,还不快打招呼。”
三个男士官颇为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哈斯突然莞尔一下。“姑娘你这名字怕不是流火起的。”
“是,是的。”烟染一时语塞。“几位哥哥这都能看出来吗?”
“你要是读过那小子写过的所谓个人诗集之类的东西,你也就能感觉出来了。”科索干笑一声。“王城的出版社可没一家敢要他的……流火他们在荒南都还好吗?能被你伺候上,也算是沾了将军的光了。”
“都好的,承蒙哥哥挂念。”烟染乖巧的说。
正聊着,一边的爱卡又过来了——她让烟染坐在自己铺了小花坐垫的椅子上,自己倒是拖了张连靠背都没有的椅子坐在一边,朝几个人招招手。“我的饭盒呢?你们没给我打饭回来?”
贝尔加瞅了爱卡一眼,转身从自己桌子拿起一个食盒递给了爱卡,烟染瞥见那铁银色的食盒上贴了几张动物贴纸。女士官接过来打开盖子,然后几乎又要跳起来。“这玉米沙拉怎么又是蛋黄酱的???我不是说不要给我淋这个酱了吗???你们是不是都把本特等兵的话当耳旁风了???”
“我能帮您打饭就不错了,天天那么忙,哪有时间记得您。”贝尔加懒洋洋的喝水。“再说哪有特等兵一天到晚连打饭都得让别人来的。”
爱卡跳得更厉害了。“我军衔比你们高,我让你给我洗脚你都得忍着!”
三个男士官对视一眼,竟然还真的都忍气吞声了;贝尔加淡定的扫了一眼爱卡凉靴里若隐若现的足趾,继续挪回眼神喝水。“洗脚倒是可以,毕竟您的脚是真不错;说来您是订婚的人了,还是注意一下影响的好。”
“你……我要跟将军举报你。”
爱卡短发下一张圆圆脸通红,不知道是被气到还是害羞;男士官连连摆手。“……官大一级压死人,本一等兵错了,下次打饭请爱卡特等兵您自己去吧——您想洗脚的时候再喊我们,我们三个一起给您洗。”
“鱼妹妹我不爱吃这套配餐的;正好午饭时间到了,你直接吃我这盒,我去楼下重新打一盒上来。”几句话过去,没等烟染反应过来,爱卡就二话不说的把自己的食盒塞到烟染手里,以豹的速度猫的力量摸了摸烟染的头,转身就拿起桌上的门禁卡出去了;三个男士官各自站起身来伸着懒腰——虽然环境和人物都不同,但这伸懒腰的神态实在是让烟染觉得有些梦回荒南。“唉……继续工作继续工作,那个什么,烟染妹妹你先吃着,有要的就喊我们啊。”
“嗯……妾身知道了。”
烟染把手里还热乎的铁盒放在桌子上,长长呼了一口气,心里想的自己作为一条鱼真的不应该这么聪明——她已经猜出来爱卡是故意把这盒饭让给自己了的,刚刚的刁蛮只是找个借口而已,心里微微觉得过意不去。
华介的部队的伙食分量都很足,炒面配蛋黄酱玉米沙拉和牛肉罐头,外加一根大鸡腿满满当当的塞在铁食盒里,都是很管饱的东西;她用爱卡的勺子捞起炒面,一口一口吃着,用自己的金眸子打量着面前的这张办公桌。
这实在是张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姑娘用的桌子——虽然桌上和其他几个男士官一样纸张堆积成山,有些甚至都凌乱到堆塌了,但整张桌子都收拾的没什么灰尘,粉和红相间的笔筒里插着一些王城里只有十来岁的小姑娘才会买的装饰很浮夸的写字笔,笔筒边还靠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猪布娃娃,坐着的姿势仿佛是爱卡故意摆的;再边上是一个相框。
照片这东西也就是在荒南那边不怎么常见而已。烟染看见照片上是个一身戎装的小伙子,对着镜头灿烂笑着——戎装当然就是铁象城的盔甲,他当然就是爱卡那个铁象城的未婚夫了。烟染觉得莫名眼熟,看了许久才回忆过来这应该是修伊的继位大典那天送抚子走的四个卫兵之一,这在岗时不苟言笑的铁象青年能隔着千万里在王城谈上在爱卡这么活泼开朗的未婚妻,想想也确实是很不可思议的。
年轻男女之间乐观而真挚的爱情,跨越千山万水的爱情,岂非就算种最让人愉快的故事——鱼人姑娘看着那照片想到这么多,自己情不自禁的微笑了一下,就连吃饭都有食欲了。刚拿起那只鸡腿咬了几口,爱卡就在她背后冷不丁的笑一下。“帅吧?可惜我没照上去。”
笑嘻嘻的女士官手里捧着个饭盒,烟染吓了一跳,没想到她打饭这么快就回来了,爱卡在烟染身边那张板凳一样简单的小椅子上坐下。打开饭盒的时候烟染瞥了一眼,里面还是份一样蛋黄酱的玉米沙拉。“他在铁象城走不开,我在王城偶尔有假也来不及去铁象;所以我们到现在连张合照都没有,只能互相寄自己的照片,特别麻烦……”
“我偶尔帮您去把裸-照和裸足照一张张洗出来也挺麻烦的……”房间另一端埋头工作的贝尔加嘴里塞着鸡腿讲话。“说来这种这么容易误会的事情您就不能找时间自己去做吗……”
“……闭嘴——!!!!!”
爱卡尖叫一声吼了回去,转脸到烟染这边又是笑意盈盈的看着桌上的相框。“……没想到不久之后我们要拍的第一张照片就是结婚照了,感觉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跟爱卡姐姐特别配呢。”烟染笑道。“爱卡姐姐打算结婚后就生孩子吗?”
“那么急干嘛?我们两个结婚也不是立刻同居的;再说部队上暂时也不允许。”爱卡也夹着鸡腿啃着,说。“……打算过几年再要孩子吧,结婚先定下来比较重要……话说回来鱼妹妹是不是还没嫁做妾啊?”
“将军连妻都没有,哪来的妾;全队上下都催过千八百遍了您还问。”没等烟染张口,远远伏案工作的贝尔加继续插话。“爱卡特等兵真是贵人多忘事,怕不是又忘了将军和东鹤小姐几个月前婚事崩了。”
爱卡歪头沉思一会,才想起来这回事。“……对哦,最近真是太忙了;可这么一来将军在荒南城现在就只有鱼妹妹陪着了?那得多寂寞啊?”
“其实也还好;妾身看主人平时要处理的工作还是不少的,无非就是换个办公地点而已。”烟染想了一下,说。“……再说还有抚子姐姐经常来遛弯,所以也平日也不会太无聊的。”
“抚子?”爱卡眨眨眼睛。“那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