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介，华介？你睡了吗？”
“睡了。”
“那我进来了？”
“……”
没有回应——就算有的话，隔着厚重的雕花木门可能也听得不太清楚；夜已深，光线暗淡的走廊里一半的灯火已经灭了，站在华介卧室门口的科姿披着睡袍穿着拖鞋，手里也托着盏灯，像是临时从自己的房里拿来的。女神王背光的面庞低头仿佛笑了一下，抬起另一只没拿灯的手，伸出去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才轻轻推开房门。
阿施隆德的暗影月本就黯淡，剩下的月光也被房间里用料讲究的厚实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一点都透不进来，但一盏床头灯还是亮的，所以看得见华介半坐在床上。男人靠着枕头夹着烟——他看起来都没怎么躺下过，边上的被褥一角平整得从未被翻开，被褥上没有鱼，除了烟灰缸以外，只有一把窄吉他；科姿托着灯，静悄悄走进来又静悄悄反手带上门。“睡着的人还会抽烟呢？”
“你怎么知道我睡不着。”华介的声音又低又哑。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心里的爱丽丝知道。”科姿轻轻点点自己的心口。“她太了解你了，毕竟在一起过那么多的日日夜夜，哪怕看你一眼就知道……你没吃鱼？烟染呢？”
“我去让她睡觉了。”华介说。“没理由让她陪我一起枯坐着。”
“喔。”科姿一笑。“我想也是，所以我才来的。”
华介长长的吐出一口烟气，把不知道第几根烟按灭在床上的烟灰缸里。“你来做什么？”
“来陪你睡觉。”
科姿把盏灯稳当的放在另一边的床头柜上，轻轻一拉自己的腰带，那一身又长又厚实的睡袍就褪了下来——就像剥香蕉一样，厚实的果皮一下子剥下来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一点点的遮挡部件，里面赤裸干净的曼妙躯体却不知道比果肉更加洁白美味了多少倍：她身上那些白天激战时造成的小挫伤早就被神王们奇异的自愈能力消抹干净了。华介看着她脱了拖鞋，光着脚走到床边，开口有一点焦躁。“我不是说了不和你过夜的。”
“我说来陪你睡觉，没说来陪你做/爱；你睡不着的话，我们聊聊天也可以。”女神王走上床来，在男人面前盘腿坐下，也伸手拿了一根烟——她点烟的方式很是别致，只空手打了个响指，一串火苗就从她纤长的指尖上浮现了，烟头燃亮的时候她的眼眸也微亮一下。“……万一聊着聊着你又想做了呢。”
华介低头，闷闷的又点一根烟。“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那倒没关系。”科姿抿着嘴，说。“……我只是担心，你好像已经跟谁都没什么好聊的了；你在荒南的这几年，话也比以前少了很多吧？”
“没。”华介的眼神从科姿脸上移开，躲闪般看向别处的虚空。“荒南还有东鹤和抚子陪着。”
“但你最后一年和东鹤崩得很厉害——你不用藏着，我都已经知道了。”科姿说。“至于抚子……我一样担心她，她还好吗？”
“她过得挺好的，不自残也不崩溃了，疗程药也早就停了，无时无刻都笑得很开心。”华介停一下，又说。“……起码看起来很开心。”
“那你呢？”科姿问。“你连看起来都不开心。”
华介不说话了。
“……你知道吗，之前一段时间，我感知到你和爱丽丝的事情之后，和野葛闲暇无事的时候还聊过呢——他一点都不理解你。”科姿晃了晃身体，稍微让自己盘腿舒服了一点，看着华介笑一下。“野葛说他不明白，一个将门世家的大将军，风华正茂的年纪还能文能武军功显赫，顶着全东国最上流贵族的身份过着全阿施隆德最优渥的日子，身边的姑娘们更是个个都颦蹙动人美脚如笋——这样的人生简直就是任何男人的终极梦想，华贵到听起来像故事一样不真实，他到底有什么不开心的？”
“那我还真是让他失望了。”华介冷淡开口。“等你回去之后，可以在他面前找把暗质装备顶着自己的头，他就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了。”
“他知道，他只是……他只是单独的听着故事，没有办法感同身受而已；但是我感同身受了。”科姿轻声说。“……爱丽丝走了，东鹤和抚子都没有办法代替她，而烟染又才在你身边没多久，她们都没法像爱丽丝一样理解你陪伴你：丢了半个心的人，我想日子过的再怎么舒服也不会开心的吧。”
“我变成爱丽丝之后，她的性格，她的记忆，她对你的爱都突然继承在我身上了；所以我一直都在想着，你——?你们会不会把我当成她一段时间？虽然我只是她的假象，没有办法一直一直陪着你们……但哪怕能缓和你或者东鹤或者其他人几天的痛苦和思念，也是好的。”科姿看着华介低下去的脸，又接着慢慢的说。“……但看起来，我好像失败了。”
“不至于。”华介终于稍微抬一下头。“起码东鹤和烟染看起来都很喜欢你。”
“东鹤只是太想爱丽丝了，哭一哭就好了——她那么聪明的女人，本来不会亏待自己的，也就是总得你面前让自己难受而已。”科姿说。“至于烟染……烟染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我那天给她讲了个故事，她就很喜欢我了。”
“什么故事？”华介问。
“那天我跟她讲……”科姿看起来有点冷了，从华介身上扯了半截被子披在自己光溜溜的身上，她转着眼眸笑。“……我跟她讲，她想要自己的身上长出来姑娘的脚的话，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华介一动不动的看了女神王三四秒，就像是根本没听懂她在讲什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般移开目光。
“干嘛？你觉得我在开玩笑？鱼人科技本来就是当年东国用神王科技的残存开发的，从人类尸体里造出科学神王来都造了那么多年了，把鳗鱼尾巴换成脚有什么不可能的？”科姿扬眉，谈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感觉她用词都利索了很多。“你知不知道，就在你来王城地下找我的不久之前，我还在那闷头做[黄泉鲡带]的终阶改造实验呢？如果现有鱼人上半身改造的技术原理也能成功应用到下半身的话，就可以再进一步改造鱼人，让她们的尾巴变成完完全全的有着人类形态的鱼……虽然定义上依旧不是人类，但成功之后的外表可能和人类姑娘真的没有太大区别了……”
“那为什么当年没人继续研发了？”华介忽然问。
“因为……因为这研究虽然不算极难，但对于现实来说没什么实际意义——说起来很神奇厉害，但干嘛要大费周章的把鱼完全改造成人？”科姿耸耸肩。“你也知道当时选[黄泉鲡带]改造就是因为她们的尾巴能满足各种各样的要求，所以把尾巴改造成人类的腿脚反而本末倒置了——纳税人的钱也是钱。被当时的宫廷叫停之后就无人问津了。但对于一条日日夜夜都在心里羡慕人类姑娘们美腿美脚的白甜鳗鱼来说，世界上却没有比这更梦幻的童话了吧。”
华介哦了一声。“所以呢，你之后要继续研究这技术，要烟染去给你做改造实验？”
“我怎么知道，我只是说未来或许有这样的可能而已。”科姿说。“再说你是她的主人，她是你的鳗鱼女仆，真要有那种事情，该你们两个决定的吧……或者说，你想不想要她长出脚来？”
“有那样机会的话，她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华介吸了一口很长很长的烟，像是在想回答。“我没有权力去决定她的事情，她也没有必要听我的——也跟我喜不喜欢脚没有关系。”
“真的？”科姿嫣然道，展开盘起的腿，抱着膝盖把一双并拢的娇艳裸足伸出来。“她要是长出爱丽丝的脚来，你也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