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来的很突然,热闹的街道转眼间就变得冷清无比,从整天游手好闲,乱勾搭良家妇女的无业游民到小贩,再到正在休假的CBD精英,皆因这场雨作鸟兽散。
雨声惊醒了楚南,他像是触电般从床上弹起来,看着窗外朦朦胧胧的世界,脑袋一片空白。
女性: “ 醒了?”
楚南回过神,看向女性:“ 嗯。”
“ 我订了下午回新加坡的机票,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 下次什么时候回来?我好做些准备。”
女性的头微微低了下来,淡金色卷发如瀑布落下:“ .......不回来了。”
楚南眉头一皱,站了起来:“ 怎么了?如果是想我跟你一起去,我可以考虑。”
女性抬起头,眼里充满了决然:“ 我们分手吧!”
“ 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楚南的语气隐约带有一丝威胁的意味,眼神愈发不对劲,拳头也攒了起来,粗大的青筋尽显。
女性拉着他的手,带到客厅,让他在沙发前坐下。
“ 一个富二代追了我半年,他爸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长,最后我答应了,就在我动身回国的前一天。”
砰!
楚南一拳砸向茶几,由于力道太大,掀翻了上面摆着的茶具,茶水洒了一地。
他声嘶力竭的吼道:“ 我不同意!”
“ 你别激动,先听我解释。”女性将淡金色卷发撩到脑后,说道。“ 我知道,你很优秀,是很多女孩心目中的完美情人,我非常也舍不得离开你。”
“ 但是,我们已经交往快六年了,别人在我们这个年纪,孩子都已经开始上幼儿园了。”
楚南抓住了女性白皙细嫩的手,恳求道:“ 你在给我点时间好不好?只要事业稳定下来,我们立刻去民政局领证!生男孩生女孩我都无所谓!”
女性挣脱了他的手:“ 你别这样好吗?我不值得你这么放低姿态,真的一点都不像以前的你!”
“ ......。”楚南沉默了。
女性吐了吐粉红色的小舌头,俏皮的笑了起来,像是根本没有被吓到似的,歪着头问道:“ 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吃完饭我差不多就要走了。”
楚南挣扎了好久,最终还是松开了拳头,平静的说道: “ 我开车送你吧。”
“ 嗯!”女性乖巧的应了一声,脸上的笑容很灿烂,可爱的小酒窝很迷人。
没有收拾地上的残局,两人就像是以前一样,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手挽手离开了酒店公寓。
..........
下到大门,楚南能感受到街道上有无数道艳羡的目光投向自己,本来这是值得骄傲的事,但对于现在来说,无疑是让他本就失落的心情更蒙上一层阴霾。
到了停车场,楚南先是到副驾驶座为女性开门,然后才轮到自己坐上驾驶位。
“ 你还是那么绅士。”
楚南有些奇怪,问道:“ 男士给女士开门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女性笑着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无奈,看向楚南的眼神却是变得更加决然了。
“ 吃什么?”
“ ......。”
见女性直愣愣的看着自己,楚南以为她是没听明白,便继续道:“ 附近有湘菜,川菜,闽菜....还是西餐?”
“ 还记得我们以前在哪里认识的吗?”
“ 记得,礼村步行街的麻辣烫。”楚南下意识回答,反应过来后,又奇怪的问道。“ 去吃什么麻辣烫?你都快要走了,怎么能让你吃这些东西,总该吃些好的吧?”
“ 是啊....快要走了。”
“ 嗯?”
“ 就那家麻辣烫吧,吃别的我没胃口。”
楚南笑道:“ 行行行,听老板的!您说啥就是啥!”
女性笑着轻轻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嗔道:“ 少贫!”
启动了这辆黑色SUV,到地下停车场收费岗交了停车费,然后开到了地面上。
楚南感慨道:“ 天气真不错。”
窗外阳光明媚,光线充足不刺眼,气温也非常宜人,算是秋冬交替季节里难得的好天气了。
“ 新加坡那边空气好吗?”
话刚出口,楚南就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多余了,毕竟国外很少有国家会像中国这般污染严重,更何况是居身于发达国家之列的新加坡。
“ 新加坡的天气很好,一年四季如春。”
“ 那就好。”楚南摇下车窗,吹着微凉的风,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道。“ 那家伙要是欺负你,就回来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 不会的,他对我很好。”
楚南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深入灵魂的疼痛,仿佛被人一刀刀的刺着。
“ 万一呢?万一他欺负你怎么办?”
“ ......。”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楚南说了声“抱歉”,就不再强行没话找话了。
目的地很快就到了,经过一段时间的兜兜转转,终于到了一条略显老旧的街道。
停好车,两人的手紧紧相握,走向马路对面的新村,这是两人初次相识的地方,后来一段时间都在这里有过回忆。
如今回到这个地方,也可以说是回到了原点,一切都将归零。
细细数来,竟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楚南的感觉却是恍如昨日。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两人在一家门面较大的重庆麻辣烫前站定,感概时间过得真快。
走进店内,一股浓重的味精味扑鼻而来,两人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很快就适应了,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许久,楚南“唉呀”一声,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站了起来:“ 差点忘了,这麻辣烫好像是要自己点的。”
女性微笑着摇摇头:“ 没事,我也记得不大清楚了。”
随便夹了些东西,满满的一大篮子菜,递给店老板时,楚南能明显感到老板诧异的目光。
“ 你看起来瘦了很多。”楚南回到座位,对女性这般说道。
“ 瘦了好看啊!我是不是比以前好看多了?”
“ 嗯,好看。”
楚南心不在焉的回道,目光飘忽在这家店的摆设上,可以看出这里翻修了许多次,墙上的漆还是最近上的。
今天这里似乎在搞什么活动,客人络绎不绝,生意相当火爆,远比当初两人认识时的生意好,但店长并不是以前的老板。
上菜的速度很快,服务员端着一个呈长方形的盘子,上面放着两碗冒着热气的麻辣烫,远远的就能闻到那股刺鼻的辣味。
“ ....吃啊。”提醒了一下正在发呆的楚南,女性便端起碗,凶残的吃了起来,丝毫不顾淑女形象。
楚南感觉这味道有些呛人,或许是因为这几年应酬太多,把身子搞虚了。
“ 凉了就不好吃了!”女性再次提醒到。
“ 嗯.....”
吃了几口,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咸,若是细细品尝,除了咸还有那种火烧般的巨辣。
楚南放下筷子,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先吃着,我出去吹吹风。”
“ ......。”女性看了他一眼,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脸埋在碗里,默默的吃着麻辣烫。
放下已经喝干的茶杯,楚南走出店门,脱下了身上的西装,解开一颗衬衫的纽扣,站在台阶边上,倚靠着栏杆,凝视步行街的尽头。
以前他是很能吃辣的,每次只要有加辣椒的选项,他都会点特辣。
他们俩就是因为“辣”认识的,如今楚南承受不了这么辣的东西,两人就要分开了,可能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忽然,一阵喧闹声传进了他的耳中,扭头一看,路中央赫然一位年轻人倒在地上抽搐,口吐白沫。
令人费解的是,年轻人吐出的白沫是粉红色的,似乎与酒精的性质有些相似,在阳光的照射下,液体蒸发时会冒起呈粉色的雾气,但并不明显。
只不过这种光景只持续了几分钟,地方片警很快就赶到了,二话不说就直接把人拖走,仅留下一群不明就里的围观者。
“ 发生什么事了?”
女性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楚南解释道:“ 好像是有人犯病了吧,倒在大街上,最后被两个警察给带走了。”
“ 怎么会是警察?不应该是救护车吗?”
“ 不知道。”楚南摇摇头,又问道。“ 吃好了?”
“ 嗯,我已经付款了。”
楚南惊讶:“ 那么快?”
女性呆了呆,惊讶的说道:“ 你刚才干嘛去了?都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
“ 这么快!?”
楚南看了看手表,确实已经过了将近半个小时了,本来他还想再聊聊,好让自己不那么难过,没想到时间竟过的那么快。
这也算是应了那句话,快乐的时间总是很短暂,痛苦的日子总会很漫长,他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 快到时间了,送我去机场吧。”
“ 嗯。”
登机点在白云机场,因为不是节假日,所以候机大厅的人并不多,两人到了以后,就在附近的机场商店逛了起来。
相比几个月前楚南去印度尼西亚出差,现在的安保力量似乎更强了些,单单是他目能所及的观察,都有近七十个保安,还不包括其他后勤人员。
楚南悄悄揽住女性的肩头,柔声道:“ 你看看,喜欢什么?我买给你。”
女性轻轻地挣开他的手,不咸不淡的说道:“ 不用了。”
“ 留个纪念也好吧?”
这次女性没有回答,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哀乐。
“ 那好,这个你拿着。”楚南从怀里拿出一个欧米茄潜水表,款式和他自己戴的那个一样,但相对比较小巧。
“ ........。”女性默不作声的看着楚南给自己戴上手表。
他将女性送到了安检门前,还想再送一段距离,却被拦了下来。
“ 请出示机票与身份证。”安检人员如机器人般冰冷的话语响起。
楚南站住了,松开牵住女性的手的时候,身体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剥离而去,似乎是很重要的东西,他也想不明白。
“ 保重!!”
见到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楚南只好放弃了,然后用尽平生所能发出最大的声音,向渐渐远去的女性道别。
声音近乎是咆哮出来的,响彻整个机场大厅,站在楚南不远处的验票人员,更是觉得耳朵发颤。
没有人比女性更能体会楚南的绝望,她在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忍了又忍的眼泪夺眶而出,如决提洪水。
站在全景玻璃边上,楚南看着直飞新加坡的航班起飞,目送着飞机离去,直到天边只剩下指示灯一闪一闪的光亮。
他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整个人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呆滞的望着窗外蔚蓝的天空。
“ 先生,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
直到一位机场服务人员注意到他,并且拍了拍他的肩膀,楚南才猛然回过神,回道“谢谢,我不需要帮助。”,然后站了起来拍拍屁股,就走了。
飞机上,两张被撕碎的检查报告落在马桶里,只能依稀分辨出“新加坡ZL肿瘤医院检查报告”的中英文对照。
其中一块碎片落到了马桶边上,能看见上面印着“江月盈”三个小字,被一只白嫩的手捡了起来,丢到了马桶里面去。
最后这些纸张碎片,随着冲水的按钮按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