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火焰与你们同在。
这段话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含义,就算我相信了真他喵的有什么魔法之类的玩意儿存在,也不代表我要信仰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神?那是什么?能吃吗?
可死掉的人确实实实在在的,在一刀一剑的碰撞下,死掉了几千人。
我们以几千人的代价换取了几十万魔族的死亡,无论放在什么时候,都能用战果颇来形容,可他们确实死掉了,而我侥幸活了下来。
想了想,缩在家里不打仗,好像也没什么错的,毕竟我也想这么做。
在那金色的屏障之下,又有多少人和我抱有同样的想法呢?
可能不多吧,否则这仗是根本没法打的。
灼热的风随着灼烧大地的火焰吹了过来,热风吹的脸颊有些许刺痛感。我坐了起来,微微眯着眼睛,与半夏一同望向魔族领的内部。火焰沿着尸体,将大地烧的通红,在熊熊火焰的后方,魔族领内显得依然深邃。
“尽早结束,各找各妈。”
名言警句、行为规范,这些东西在诞生之初,都是由先辈们付出巨大代价,乃至付出生命才能得出的结论。
早死早托生。
到这时候,我突然对说出这句话的第一人产生了莫名的情感。
……
土之国防线最前线。
春日的阳光夹杂细雨一并洒了下来,似暖似冷。城墙之上,人们的心情也如同这天气一样,好消息、坏消息纷至沓来,守城将士的心情也如同坐上了过山车,在冷与暖之间摇摆不定。
面对杀之不尽的、面目狰狞的敌人,恐怕没有哪个人能保证自己完全不会紧张。
这一城的人也是。但怕归怕,很多歪脑筋的想法却未在这些人群中发酵过——人和人之间还是可以协商的,人和饲料就没有协商的余地了。作为元素四国的居民,胜利了就是勇士,失败了可不是奴隶,而是饲料这点,都是有共同认知的——但带着这种威压的敌人越来越接近,士气略微下降则无可避免。
士气低落后,面对源源不绝的,将大地与天空一并遮蔽的怪物大军,被恐惧吞噬身心的士兵出现不少,还未进行抵抗,他们就已经化作成百上千只浮游噩梦的饵食,在高墙上被利齿撕咬的只留下一些碎肉和一地血渍,以及短暂的哀嚎声来,而这短暂的哀嚎,又会给其他士兵带来恐惧,使这个恶性循环无限延伸下去。
土芥走在墙头上,一脸烦躁地抓耳挠腮。他在士兵中间来回奔走,一旦发现有士兵因为恐惧呆滞在了原地,他便立刻赶了过去。随着他双手摸向城墙,城墙也立刻开始变形,呆滞的士兵瞬间便被跃升而起的土墙覆盖其中。袭向士兵的浮游噩梦们,也瞬间被土墙上陡然拔起的无数利刺刺穿。可救下来人也没什么用处,他们虽然还活着,但是与死了没什么区别,已经失去了作战能力,只能被运下城去,与其他失去作战能力的伤残兵一起,向神明祈祷着什么。
“妈的。”
趁四下无人注意自己,他狠狠的啐了一口,目光凶狠的望向城墙另外一段。
一个小女孩正站在士兵群的中心,对着土之国的士兵指手画脚,士兵们也是不断点头,欣然接受。另一半城墙上士兵的士气,与这边都是截然不同的。
曾经的土芥有些自傲,并且也有自傲的资本——毕竟对上火之国的英雄也完全不处下风,并且在这个实力至上的年代,只要主将对主将,打败了对方,那么其他人的意义,也就只剩下前去收割而已,会不会指挥,对于土芥来说关系不大。他认为,既然他能单挑火之国斩杀魔王的英雄,那么为什么他就不能打败魔王呢?
于是,在火之国的一些小伎俩下,他带着军队浩浩荡荡出去讨伐魔王了。
然后失败了,还死了很多人——这其实不是很严重的问题,严重的问题在于,火之国接下来只派出了一个人,就把推平光之国、重创土之国的魔王军给全歼了,甚至抓走了魔王。
从失败的那一刻起,他的根基就变得动荡起来,好在土之国没有能够站出来顶替他位置的人,也就没人来找他的麻烦。
可那个小女孩的出现,将他的一切都搅乱了。
谦逊、廉洁、仇敌、在加上足够的实力,当那个小女孩出现在失落的土之国人眼中时,土芥已经隐约感觉到不妙了。
随后,小女孩的名声逐渐打响,配合小女孩一同清扫城镇潜伏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小女孩的团队协作和指挥能力也渐渐被发掘了出来。在人们询问小女孩如何拥有这种天份时,小女孩少见的揭开自己的斗篷,抬头望向天空,语气低沉:做不到这样,如何去追赶远在天际的背影。
土芥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知道自己再不努力,就要彻底输了,于是他约了小女孩出来,两人进行了一对一的比试。尽管土芥的行为被某些人所嫌弃,但更多的人还是好奇——土芥和小女孩谁更强。
结果是土芥惨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每一个魔法发动到一半时,都会在小女孩的随手比划下瞬间崩解。一个法师使用不了魔法,与废物何异?
然而他是曾经的核心,不可能这么快就被抛弃,这一场对抗魔族大军的战况中,如果他能拿出比小女孩更为优秀的战绩出来,英雄之名还可以归于他手。
眼下士兵的现状,彻底打碎了他的幻想。
他不会带兵啊。
城墙外、魔族和魔物的尸骨堆积成了一个小山坡,有石块,有骨架,也有泥土,但更多的还是碎肉,细密的雨水将他们溶解,又粘合了起来。新的魔族踩着同伴尸体组成的桥梁登上城墙,见士兵越战越低迷,土芥无奈,只能再度匍匐,魔力经过城墙到达城外,由他所防卫的城墙一段,墙外大地生成一道深不见底的大裂缝,将魔族的尸体、以及沿着尸体爬行而上的魔族一同埋入大地深处。
这一过程太耗魔力,发动过后,他有些虚脱,不断喘息起来,但同时也很自豪,短时间内不会有陆地上的魔族来袭扰了。他刚露出些许笑容来,又有一名士兵在他的眼前被浮游噩梦撕碎。
“妈的!”
他不得不振作起来,杀掉袭来的浮游噩梦,并瞪视着一脸平静指挥士兵的小女孩。
不能身先士卒的英雄,只让士兵送死的英雄,算什么英雄?
当他满怀怨气,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寻找借口时,那个小女孩冲出了城墙。
他傻眼了。
雨水打在小女孩破旧的斗篷上,她沿着尸体长坡飞奔而出,双眼似乎并未看向眼前的敌人,而是其他更为神秘的东西。青肤魔人面目狰狞,眼看距离太近,不能使用破坏性魔法,便抄起狼牙棒,怒喝一声挥了过去。
小女孩毫不慌张,动图脱兔,面对横挥来的狼牙棒,她只是轻抬了两脚——一脚躲开狼牙棒并踩了上去,另一脚则踏至空中,抽出腰间的佩剑来。
划过魔族兵的脖子,血液从脖颈的切口喷射出来,粘在小女孩不带感情的脸。她的脸虽显稚嫩,但沾了血的现在,没有人敢在轻视她了。
小女孩杀完一人后毫不停留,第二个、第三个飞速倒下,后续青肤魔人自觉不对,纷纷凝聚魔力,丢出黑白相间的魔力球来。魔力球会吞噬一切,原本只适用于攻城或死斗时使用,原因在于触发后伤害范围太大,被波及的人尸骨无存——就算魔族之间没有什么同情心,但共同忠于魔神的前提下,他们也是尽量不想内斗的——这个小女孩仅仅一瞬就杀掉了三个魔族,与普通士兵相比完全不是一回事,为了减小损失,他们已经做好牺牲同伴,甚至自己的打算。
而后,大量的魔族与土芥一同呆滞在原地。
前几发魔力球都被小女孩以迅捷的速度躲开了去,但注意到小女孩的魔族越来越多,慢慢也有人以牺牲自己的方式拖住了小女孩的步伐。尽管小女孩速度很快,成功的机会不多,但他们之中一人,还是在临死之前,用自己的尸体抓紧了小女孩的左腿。
三发魔力球被投向了小女孩,眼看在必中的范围内了,魔族人和土芥都笑了出来。在那个距离下,小女孩死定了,各种魔法也都会被魔力球吞噬。
可是,魔力球就在空中突然崩解了。
“伟大的魔神啊……”
看着切断尸体手臂,再度行动起来的小女孩,一名魔族士兵中的队长放下手中的武器,在前方士兵的抵挡下,静静地念起咒语来。
“……请您展现那至高无上的力量……”
雨水落在他的脸上,青色的脸上已无生气,双眼中映照着的死神也越来越近了。
“……赐予此地毁——”
说到这里时,小女孩已经冲到他的身前,堵住他的嘴巴,对着他的耳朵低语了一句。
说完,他笑了出来,带着哭腔,也不知道是哭是笑。维持着那样的表情变化,魔族队长被小女孩斩下了头颅。
——魔神不会来救你的。
雨下的渐渐大了起来,火之国的援军终于赶到,立刻接替了一部分城墙的防御工作,惊慌的士兵们这时回过了神,城墙附近犹如狂欢。
铃兰用斗篷遮着脸,低头走入城中无人的小巷,揭开斗篷,面朝天,闭上了眼睛。
雨水冲刷着她的面庞,脸上血渍随着雨水一并褪去,露出稚嫩的且无助的脸来。
还不够。
她差的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