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的门突然打开，渊离咬着嘴唇走了出来，他一手搭在门边，视线摇摆不定。
“不要伤害凤凰……”他小声说。
“我怎么可能伤害凤凰呢？只是稍微疼爱了她一下，她也碰巧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不要说这些了。”渊离拿出勇气说：“请告诉我，你想要的是什么？”
“爱情。”晓晨说：“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有一种感觉，如果要选择一个人类与我相爱，那么，那个人，只能是你。”
管家在一旁看着两人，觉得这里应当不是自己能继续待下去的场合，便静静地离开。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这是不能强求的。”渊离两手握拳，有些紧张，脑中来回斟酌语句，想要将自己、凤凰之间的那种感觉表达出来。
“我喜欢凤凰，但一开始并不是这样，我们两人最开始只是朋友，能够玩在一起，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变得开心。”他又思索一阵，“唔……应该就是这种感觉。”
“但我更相信直觉。”晓晨侧目一笑。
“……请给我一些时间。”
“没问题，但不要太久。”
“那凤凰呢？”
“在马车里，累得站不起来，你现在去的话，应该还能看到她一脸满足的模样。”
“……”
来了，就是这种感觉。晓晨的心跳有一次加快起来。
渊离稚嫩的脸庞带上了苦涩的感觉，纤细而又白皙的手指不知放在哪里，张握不定，就像是一只迷途的羔羊，无助，而又慌张。
心跳越来越快，视野染上一层粉色的朦胧。晓晨必须要离开了。
已经使用凤凰作为欲望的倾泻口了，确认自己不会失态之后，她才选择站在渊离的面前，然而这只羔羊的味道实在太过鲜美，先前的享受，到了现在，似乎已无作用。三年的酝酿，非但没有让渊离变得陈腐，反而变得更为诱人。
渊离低垂着头思考时，晓晨不经意地舔过自己的朱唇。
“我就在那间屋中，你想清楚之后就来找我。”
压抑着一颗躁动的心，她前往这个繁华的西区仅有的藏书楼——一开始没找渊离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寻找另一个欲望的发泄出口——希望借此平复自己的心情。
现在的她脸颊也染上一抹淡淡的粉色，双眼迷离，散发着欲望，对于男性来说，现在晓晨的魅力是完全无法抵挡的。
不远的一路上，遇到的男人都会询问她是否有难处，可以给她帮忙，女人虽没这么强烈的影响，但也会对她抱有某种程度的好感来。她走入藏书楼的大门，男性的年长管理者一见她，也不问究竟是哪里来的人，便将晓晨邀请进入，端着水来，问这问那。
“谢谢，我自己看看就好。”
她找了些书，坐在书桌边拿起其中一本，翻开书的第一页。
有点看不下去。
她的心里，有种空荡的感觉。
……
渊离重新换身衣服——虽然样式完全相同——带着管家一同前往马车停下的地方。在那里，他们看到了眼角湿润，目中无神的凤凰，看到她侧身躺在马车的座位上，发出意义不明的呓语。
“呵呵，完了，全完了。”
“已经嫁不出去了。”
“我也不是一个好女孩啊……。”
看着凤凰变成这种样子，渊离的泪腺再度崩坏，他爬上马车，抱起比自己高出不少的凤凰，静默啜泣。
管家远远站在马车之外，通过大开的车门看着内部的一切。
稳重的他，手不由自主的搭在脑后。
挠了几下。
他实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两脚弄醒倒地昏睡的车夫，管家询问了一遍经过，车夫犹犹豫豫地讲了出来，最后补上一句：“真的不是我想害英雄大人！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问题！”
“你不用这么害怕，说的我都相信。”
“真的？”
“那个女人……我也见到了。”管家也有点尴尬地说：“我也被她耍了。”
“那就好”车夫放下心来说。
“嗯？”
察觉到说的有点问题，车夫连忙改口：“不好！不好！”
事后车夫被管家拉到马车门前连连道歉，凤凰这时稍稍回过了神，两个英雄简单商议过后，并没有追究两人过错的打算。
“多谢英雄大人。”
“英雄大人的心胸之宽广，难以言辞。”
回到家中，凤凰和渊离交换了一下信息——当然，凤凰没提具体的过程，渊离也不会去问——商讨如何对晓晨做出答复。
“那个变态……”凤凰气愤地说：“居然……居然敢……”说着，她的脸又变得通红，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在宽大的双人床上滚来滚去。
“啊啊啊啊——！渊离你说怎么办吧！那种男女通吃的变态我根本不想和她交流！”
渊离则坐在床边，想着他和晓晨的对话。
“我也不知道……”
凤凰停止翻滚，一手从他背后搭上肩膀。
“我懂你。”她嘴角扬起，眼里却没笑意：“你想踩几条船？两条？三条？”
“不是，想到要陪伴我一生的人里，没有别的选择，只有你。”
“那你什么意思？”
“晓晨给我的感觉……非常孤独。”
“是挺孤独的。”凤凰说：“毕竟已经寂寞到男人女人都不放过的地步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渊离想要解释那种感觉，但迫于自己的描述能力并不强，他就放弃了解释的这种想法，再度转头看着窗外的风景，思考应当如何给晓晨答复。
窗外只有一片黑色的、覆盖着薄雾般山灰的天空。
他有了一个想法。
晓晨埋头沉浸入书海里整整两天，觉得脑袋已经平静下来后才返回小屋。来到门前，她看到了门锁下方悬挂的一个信封。
信封的纸材质一般，边角能够看出很多折痕，她打开信封，发现还有粘合过度的痕迹。
这应当是渊离自己折的。
比起自己制作的信封，里面的信反倒用不了什么时间，只有几个字。
——明天，西城的高台上等你，只有我们两人。
她又有点心动了。
稍稍思考，晓晨又发现一个问题。
明天？哪天的明天？是今天？还是昨天？
她回到家中换了一身衣服。那是一身粉色的连衣裙，配上白色的皮靴，连衣裙的裙摆过了膝盖，这种打扮的遮掩程度并不比粗布服低，但能让人更为舒心的看着完整的她，而不是只看着那一张脸。
她对着面前的镜子做出几个动作，确认没问题后，便带上门，前往西区指定的位置上。
她也知道那里是做什么的。
是有志向的人抒发志愿的地方。
是观赏世界景色之差的地方。
也是……男女之间，立下关于爱情誓言的地方。
她带着一抹浅笑，缓缓走向那个位置。
这一路上，晓晨走到哪里，都是目光的焦点。
西区的边缘地带已出魔族领，此时已是入秋，寒流卷走了夏季的燥热，带给这座部分立与火山之上的城市以些许凉爽。
天上，云层翻涌，暴雨前兆的风十分强烈，晓晨在众人视线的陪伴下缓缓走上高台。常年需要排队的这里如今已无人往，没了排队的热潮，晓晨很快就来到高台上，渊离正在那里等着她。
稚嫩的脸庞正迎着西面而来的强风，渊离双眼半合，任凭自己的长袖与长发在风中舞动，他依然站在那里丝毫不动。
这样的他……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心以不再悸动，晓晨一手拨开被风吹乱的长发，来到渊离身前。
“你在这里等了一天？”
渊离没有回答，晓晨认为他默许了。
“有想好对我的答复吗？”
他看着晓晨，视线相对，没有回避：“我对你有过一份特殊的感情。”
雨点开始落下。
“但那应当不是爱情，而是关心。”渊离说：“你看上去非常的孤单，但那不是你喜欢我的理由，也不是我能够爱上你的理由。”
“我只喜欢凤凰一人。”
雨滴汇聚成了水柱，天空的水闸已经打开，弥漫的火山灰尘被暴雨冲刷下来。
晓晨的心，也渐渐冷却……
“也许，我们可以尝试着在一起一段时间，就像是半夏告诉我的那样，似乎叫做交往？”
“那么，你对这样的我有什么看法吗？还能够喜欢上我吗？”他双手背后走在雨中，目光坚定，“你喜欢的或许不一定是我，而只是那样一种状态下的人。一见钟情——你的那种看法，在我原来的世界叫做一见钟情——或许可以促成一段甜美的恋爱，但我更需要的，是失去了那段火热的恋情之后，依然能够平静地，一起牵手走过每一段时光的人。”
他伸出手，想要搭上晓晨的肩膀说些什么，又因身高不够缩了回去。
“你应当能够遇到更好的。”
雨水打在她的身上，打湿了为这场告白准备数年的衣服，滴穿了日夜思念渊离，逐渐变得火热的心。
总算是彻底冷却下来了，就像……
回到了见到渊离前的状态。
没有爱情，没有天赋的那份欲望，只有书籍就能满足。
她平静地，带出了一个微笑。
“我知道了。”
穿过追随晓晨背影而来的居民，渊离没有选择回家，而是找了一家还在开着的酒馆，点了一杯自己从没喝过的烈酒。
就算在战场上出现了那么大的过错，他也没有思考过这种解决方式。
这或许也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自己长大了？
小小的酒杯被拿起，澄清的酒液吞入腹中，渊离感觉到自己的口中，还有内脏犹如火烧，他轻抿嘴唇，脸色变得难看。
酒是这么难喝的东西吗？
但确实适合这种时候。
他又倒了一杯。
他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这样都没掉下眼泪。
酒后，渊离的脑袋晕乎乎地，但好在回家的路没有出现重影，他缓缓回到家中。
“英雄大人？”管家走上前，想要搀扶渊离，却被他摆手回绝。
“我……自己走。”
回到卧室，眼前的景象让他眨巴着眼睛，来回摇头，确认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
他看到湿身的晓晨正面带微笑侧躺床边，在晓晨的身旁，还有衣衫不整，一脸死相的凤凰在低声咕哝。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所以我决定了，我也要尝试与人多加接触，看看能够体会到你所说的爱的感觉。”
“你说对不对呀，凤凰~”
凤凰眼角挤出一颗泪花，有气无力地说：“你……这个……恶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