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宵同学……”
听到少女声嘶力竭的独白,黑绘心中涌现出的是安心和愧疚。安心在于她的直觉果然没错,朱守院真宵本质上确实是个严于律己的努力家。愧疚则源于黑发萝莉自己现在的这种行为。尾行偷听别人的心声什么的可不是正人君子所应有的举动,虽然这是不可能的事,但万一她潜伏在这里的事被退魔巫女发现了,那肯定就再也无法修复与她之间的关系了。
“……在听到更多的内容之前,我还是悄悄回去宿舍比较好吧?”
“——明明我不变得更强的话!好不容易获得的居所,这一次说不定就又要被人夺走了!所以我不变强的话!面啊啊啊啊————————!”
转过身去正欲从神社离开,黑绘却被巫女的这声发自肺腑的呐喊定在了原地。与此同时,妹妹方才在电话里的建议也掠过了她的脑海——
——不要想得那么复杂。
——哥哥你只要,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就好。
“……我所能做到的事……吗?”
悄无声息地重新回到阴影之中,黑发萝莉再次探出头去注视起了巫女挥剑的身影,那连本能的眨眼都被屏蔽了的笔直目光与其说是人类的视线,倒更像是某种忠实记录眼前发生之事的观测仪器,“……是啊,虽然以女仆的身份替大家打扫清洁也不坏,但那终究只是自我满足罢了……现在的我还有更加值得去做的事。”
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金发巫女在寒冷的夜空之下拼命练习的身姿,黑绘在心中如此对自己说道:
“要说我唯一擅长的事的话,那就只有战斗而已了。挥舞着剑、施展着法术、驱使着式神,我一路打倒了无数邪恶的敌人。对于战士这条道路本身,我并不后悔,只是……只是有时候,在激烈的战斗结束之后,被敌人的尸山血海所包围的那无可避免的孤独感之中,我总是会忍不住产生这样的想法——‘如此一来真的就好吗?这无尽的杀戮究竟有多少意义呢?’”
屏住呼吸观察着朱守院真宵挥剑动作的每一个细节,黑发萝莉在内心深处继续着她的思考:
“是啊,生前的我我有着天赋异禀的才能,注定要成为战士的宿命。妖术师、大妖怪、过度增殖的恶灵群、还有被冠以神明之名的怪物……无论是面对怎样强大的敌人,我都从未失手过一次。然而那又如何呢?‘无敌’并不代表着‘无所不能’,每一次每一次,任务之中都会有遗憾发生。即便具体的细节已经记不清了,但唯有那些未能救到的牺牲者的面孔会不时浮现在眼前……不管有多强的力量,邪恶永远是主动的一方,我永远是被动出击的那一边。就像这次的废医院事件一样,我只需要一剑就可以净化整个异空间,但仍然有五个年轻的大学生死在了那里……是啊,我所能做的充其量就只有打倒敌人,光靠手中的这把剑,光靠这一身超过规格的灵力,并不能真正拯救已逝的性命……无论打倒他们多少次,邪恶总是会卷土重来,就像光明之下必然会产生的阴影……每一次新敌人的出现,都代表着新的悲剧的发生。我……永远无法拯救所有人……”
即便因为悔恨而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黑发萝莉的视线仍然没有离开眼前的巫女,“……真宵同学,本性如此善良的她应该也有与我一样的悔恨吧。昨天……应该说是前天晚上,当她看到不幸身亡的五人时的表情是这样告诉我的。除此之外,若连自己的容身之处都无法保护的话,又谈何保护他人呢?所以她才会像这样发自肺腑地憧憬着更强的力量……而这就是我能为她做的事。虽然永远无法拯救所有人,永远都会有遗憾产生,但多一份正义的力量,无辜的人们就多一份获救的可能性……不,其实没必要列举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就算只是为了帮助她本人脱离现在的困境也好,我也想要尽可能地替真宵同学实现想要变强的愿望……”
曾经作为战士,作为世界最强的七星剑首,直到生命的尽头都在孤身一人的战斗中度过的男人,继承了他的灵魂的萝莉,在第二次的人生之中首度产生了想要把自己的力量传授给他人的想法。然而,黑绘并不懂得如何去指导别人的训练,也没有自信能够很好地把经验转变为教程。所以她才会像现在这样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朱守院真宵的练习。
“盯………………………………………………”
没错,人偶少女现在所做的事绝对不是单纯的偷窥,而是正在通过自己鹰隼般锐利的双眼记录着金发巫女挥剑时的体态,其细致入微的程度已经同步到了每一次呼吸的节拍、浑身肌肉的动态、脚下步伐的运用、本人都无法注意到的小习惯和固有动作。将这一切的运动轨迹原封不动地拷贝至脑海中之后,黑绘便开始运用自己丰富的经验开始计算所有可能的改善余地。而这余地的数量嘛——可以说是非常之多了。
“嗯………………看来真宵同学虽然本性认真,但不良少女的造型也并不全然是伪装啊……至少她在退魔巫女的学校里肯定是没有认真上课的……”
在紧盯着不良巫女挥剑几分钟之后,黑发萝莉不得不得出了如此的结论:“步法、呼吸、速度、准头乃至招式的衔接……所有一切都太业余了……说实在的这根本就不能称之为剑术,只是在利用力量冲着前方乱砍而已……与其像这样乱挥一通,还不如她原来拿着的那根奇葩狼牙棒威力大,至少钝器比较容易破防,让她用剑的话,恐怕敌人体表的瘴气稍强一些就无法造成有效伤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