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姬坊外热火朝天,不少的宾客们纷纷在门口等候,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热情笑容,时不时给前门的侍卫塞小费,好让他们携带点特殊的‘礼品’。
兔七待在演练房内,她看着窗外的一切,就连拳头都捏得发响。这群客人鱼龙混杂,不仅有贪官污吏,还有来者不善的杀手,光站在窗户旁,便闻到了腐朽的恶臭味儿...
但对于这些,兔七也只得作罢,她将目光撇向了棠莉莉,后者正在挑选戏服,‘她’正抓住这最后一个时辰,背诵着那些台词及剧本。
尽管兔七把希望压在了棠莉莉的身上,但一想到那群鬼迷心窍的戏子们,她那心儿又开始炙热不安起来。如果棠莉莉失败了,她岂不是等着失去一切?
一想到这儿,兔七拉低了樱色的双眸,她垂下了粉色的兔耳,心中燃起了崭新的计划。只见她慢慢地关上了房门,随后走向了烟火仓库,做好她最坏的打算。
就在兔七走进烟火室的时候,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位俊俏的男子已然踏在了窗外的瓦砾上,飞檐走壁。月光照亮了男子的剑鞘,他紧握着剑柄,躲在不远处的纸窗旁。
这名男子,俨然是棠家第一少爷——棠仁贵。
棠仁贵一向以实力为尊,年仅二十岁的他已经到达了金丹期,而他之所以如此强悍,便是通过越级的挑战,利用与死亡擦肩的恐惧,来超越他的极限。
戏姬坊的这个机会,棠仁贵自然不会放过,要知道白嬅是妖界的第一花魁,想必实力肯定在心动期之上。如果她是金丹期,那何尝不以死相搏,让自己更上一层楼?
打定主意后,棠仁贵在纸窗上捅了一个眼儿,他嘴唇轻轻一动,便用冰心诀抹去了他的‘存在’。待他眯着眼儿窥视之时,眼前的场景却令他眉头紧皱。
明明是花魁的寝房,可房内却坐着一群头戴斗笠的黑衣人,这群人正擦拭着刀具,桌上仅有盏烛灯在照明。
怪人们围绕在饭桌旁,他们吐着“嘶嘶”的舌信子,就连那些的刀具都是活的。那些刀具乃血肉所制,密密麻麻的青血管遍布剑身,剑柄上还长着一只转动的‘眼珠子’!
这群行为怪异的神秘人,明显不是起源大陆的人类,从那一双双蛇瞳来看,应该是妖界那边的来客。
而在神秘人的身旁,还坐着一位灰色长发的奇异女子,女子的打扮惊艳极了,光她那婀娜多姿的背影,便令棠仁贵脸色绯红。为此,棠仁贵还再次念了一遍清心诀,以免打草惊蛇...
就在棠仁贵静下心来窥视时,那女子终于转过了脸来,可这一转却惊得他汗如雨下。因为眼前的女子根本不是个人,她的额头上长满了骇人的眼珠子,十二双眼珠子一起眨动,好似来自地府的鬼怪般,瘆人无比。
不仅如此,细心的棠仁贵还嗅到一股难闻的血腥味儿,这味儿引得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若不是他拼死运功给咽了回去,可就出岔子了!
‘这两三天,风流尘州已经死了不少的官员,想必这群妖界的来客,定然与这场腥风血雨脱不了干系...’
然而棠仁贵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用纸孔窥察的时候,一位银发男子正独身躺在戏姬坊的屋顶,他边欣赏着月光边品尝着美酒,好不自在。
因为一个星期前,他还是自由之身、沉迷于花天酒地之中,如今却沦为了一个假丫头的妖使,在暗中提供保护、寸步不离。
‘灭苍生’摇了摇汪尾巴,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只希望能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就在他拿起筷子吃下酒菜时,他那双蓝眸却燃起了骇人的蓝炎。
那是一只红色的老魔狐,它在云桥瓦砾间跳跃,还不忘瞥了灭苍生一眼。白色的月光照在了老魔狐的身上,它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笑颜,随后化为了一只火狐,被风儿惊艳地吹散。
————白嬅的寝房内————
众妖围绕饭桌席坐,黑衣人们死死地盯着白嬅,他们“嘶嘶”着擦拭着鬼刀,一双双蛇瞳内充斥着不满。蜡光照在了白嬅的妖脸上,她眨起十二双眼珠子,并向众妖扬起了轻浮的诡笑。
终于,领头的黑衣人耐不住了,他直接从怀内掏出了一本报告册,并将那本册子‘拍’在饭桌上,兴师问罪地质问道。
“嘶嘶....鬼蛛,你还要待在这小戏坊多久?虽说‘戏子’是你的第二身份,但演戏的生涯明显让你的身手愚钝了!”
说完,黑衣人的身后钻出了一条蜥蜴尾巴,他摇晃着尾巴,不满地呲牙咧嘴。眼看白嬅依旧保持着诡笑,另外一名黑衣人吐着蛇信子补充道。
“老五说的没错,你最近下手的那些票子,都引起了衙门的注意。杀人越货、拿钱办事儿,干我们这一行必须手脚俐落,不能留下一丝痕迹.....”
说罢,这名黑衣人便扯下了斗笠,他用利爪抓了抓结实的龙鳞,紧接着吹了口黑炎,将桌上的报告册化为了灰烬。
“...”
白嬅见状,她笑而不语,转而从胸缝中掏出了一张黑金灵石卡,以酬谢在坐的众人。拿到了黑金灵石卡后,众杀手纷纷摘下了斗笠,他们无一例外地都是蛟龙妖,凶悍的蛇瞳中透露着无尽的贪婪与杀欲。
这群人,正是暗香阁的魔刃鬼审团,他们个个都是合体期的高手,为首的蛟龙妖‘鬼彻’更是洞虚期的强者。而他们所用的兵器,则用最残忍的‘嗜血养刀’之法,光是刃身已达到了劈天破地的强度。
白嬅眨了眨媚眸,她知道自己的做法是愚蠢了点儿,然而她为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魔刃鬼审团来‘处理’自己。因为她需要力量,需要强悍到毁天灭地的力量...
为此,白嬅不惜从衣裳内,拿出了八颗腐烂的凤凰之心。每一颗凤凰之心都是白嬅拼死‘顺’来的,正好鬼审团一人一颗,一颗就能令普通人飞升到金丹期,其价值已经不言而喻。
蛟龙妖们见状,他们纷纷喘着粗气儿,贪婪地双眼发光。在他们一番对视会意之后,众妖吐着信子点了点头,以示会伸出援手。
眼看时机差不多了,白嬅淡定地喝了口热茶,她将十一双眼珠子收回了额头,随后笑嘻嘻地眯上了眼睛。
“帮我杀个人。”
“什么人?”
一想到他的名字,白嬅直接摔碎了茶几,她双眸歹毒地盯着众妖,吐着信子愤怒道。
“起源书院第三长老,洞虚鬼狂‘弑鬼神’。”
————演练房————
为了让棠莉莉练好戏,兔七特地叫了戏子们跟他一起排练,然而待兔七转身后,这群恭恭敬敬的戏子们立马原形毕露。
“你们什么意思?这可是你们坊主的命令,如果你们再多嘴,就别怪我棠山无情!”
眼看戏子们纷纷要走,棠山恼怒地拦在了大门前,他怒视着这群粗鄙之人,恨不得打断他们的狗腿。然而戏子们却不以为然,他们冷眼看着棠山,随后高傲地绕道而走,他们就不信了,一个修为低贱的人类,凭什么来拦住他们的脚步。
众戏子散发出一缕的威压,便令棠山‘傻’在了原地,他颤抖地瞪直了眸子,就连身体也不听使唤地‘跪’倒在地上。
跪下了,男儿膝下有千金,可他却跪下了。
他跪下了,跪在了一群戏子的面前、跪在了他最亲的莉莉跟前,跟个窝囊废一样,手无缚鸡之力!
棠山咬破了嘴唇,他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曾以为自己能进起源书院,已经证明了他的实力。可在现实的敲击下,他那不切实际的幻想破碎了,不论怎么说,他终究只是个15岁的孩子。
待到戏子们离开后,棠山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棠莉莉,他沮丧而不甘地低下了双眸,随后狠狠地将拳头砸在了木门上。
一拳又一拳、一拳又一拳,无论怎么样都不能泄愤,他从没有这么无助过。明明自己最在意的弟弟就在眼前,可他却下了跪、向一群卑微的戏子下跪!
“王八蛋...一群畜生!!”
哪怕拳头被锤得血肉模糊,棠山依然没有停下,就在他即将锤碎手骨的时候,棠莉莉阻止了他。后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后拿出药盒,冰冷着脸儿为他涂抹药膏。
就在棠山悲愤地张开嘴时,他却被棠莉莉狠狠地瞪了一眼,硬是把他的‘傻话’给吞了回去。涂抹好草药后,那些血肉竟然奇迹般地完好如初,以至于棠山惊讶得合不拢嘴。
可棠山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呢,棠莉莉已经毫不客气地将他推门外,随后‘哐’上了大门。
“别吵我,让我一个人练习!”
被这群戏子放鸽子,棠莉莉又何尝不沮丧,他偷偷地靠在木门上,垂下了骄傲的双眸。曾经他以为,凭借着前世出色的演技,他肯能能够得到大家的认可,然而大家却连这个机会都不给,还以‘毛头丫头’、‘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来拒绝他,为此还恶语相向!
‘凭什么!’
一想起戏子们针对他的嘴脸,棠莉莉的眼角落下了一滴泪水,他不甘地咬紧了牙关,就连脸蛋都变得绯红起来。之前他就差点儿忍不住,但碍于棠山这个‘混账’,他才没有哭出来。
如今把棠山赶出了门外,棠莉莉那两行热泪流淌满面,他是个孩子、他只是想向大人们证明他的能力,证明演戏的初心就是为了大家的认可和笑颜。
可在现实却如此的残酷,抹灭他纯真而朴实的幻想。
“滴答...”
一滴滴眼泪顺着棠莉莉的脸颊,落在了满是灰尘的地板上,他紧抱着双肩、顺着木门蹲下了身来。然而棠莉莉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偷擦眼泪的时候,棠山又何尝不是如此?
两人隔着木门背对,他们各怀着心事儿,为此伤心欲绝。
曾经他们都以为自己成长了,成为了众位弟弟(哥哥)的榜样,不再是被人瞧不起的小不点儿。可在踏入江湖之后,他们才明白,原来在江湖的面前,他们才是那卑微的‘小丑’。
棠山摸着身后的木门,既然棠莉莉不肯开门,他也没有了闯进去的必要。就在他即将离开的时候,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走上了阶梯,他摸着那大把的白胡子,脸上还洋溢着热情的微笑。
这位红袍老人慢慢地在走廊上行走,走到棠山的眼前时,他笑眯眯地敲了敲门,完全无视了棠山的存在。眼看大门依旧紧闭,老者开心地晃了晃脑袋,随后自言自语地呢喃道。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曾向瑶台月下逢。今日,小姐您还需还老夫一场戏,告诉老夫何为命运、何为人生?”
这怪老头子说些什么话,还云想衣裳花想容。就在棠山骂着“怪老头子”,要着怪老头子滚开的时候,这老头子却化为了一团红炎,随风消散了。
为此,棠山还抓了抓脑袋,以为他太累而产生了幻觉。可谁知棠莉莉却突然打开了房门,他红肿着双眼,就连衣领都哭湿了。
“刚才那是谁?!”
棠莉莉放声质问道,瞅着亲弟弟那楚楚可怜的哭样,棠山的爱弟之心又浮上了心头,他用手指擦了擦前者的眼角,随后嬉皮赖脸地笑道。
“我的好弟弟,你怎么哭了?来来,让大哥哥我瞅瞅~”
本来棠山希望用这种方式哄棠莉莉开心,可迎接他的,却是后者那清脆的一巴掌。就在棠山委屈地摊开双手、为此大为不解时,棠莉莉却双眼泪汪汪地‘哐’上了木门,碰了他一鼻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