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山依稀记得,他与棠莉莉的第一次相遇。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天空下着淋漓的大雨,年幼的棠山被哥哥们推进肮脏的泥泞里,仅仅因为他踩到了四公子的绣鞋。哥哥们指着棠山一顿辱骂,更甚者嘲笑他是个没娘的野小子。
对,棠山是个野小子,他的娘亲只是青楼的花妓。在被棠老爷糟蹋后,娘亲便被其强娶为妾,随后因为难产而去世。可以说,棠山能活着已经是上天的恩赐,然而活着又能如何?
‘活着,只不过遭罪罢了。’
面对哥哥们的拳打脚踢,棠山抱头没流下一滴眼泪,因为他知道流泪没有任何的价值。在这人情淡漠的家庭中,棠山不配拥有任何的关爱,他在夹缝中徘徊生活,像一具行尸走肉。
正当棠山被踢得满身淤青时,他耳旁却响起一道稚嫩的童声。
“给我住手!”
待到哥哥们烦躁地转过头后,这才发现站在眼前的人儿,正是棠家排行十三的小公子——棠莉莉。
棠山从泥泞中缓缓地爬起身来,他想看看是谁这么不自量力,愿意来这儿自讨苦吃。棠山转身刚想嘲笑那人一番,他却看见这世间最美丽的造物,那是一位身着广袖连衣裙的‘假丫头’,‘他’一把推开了哥哥们,并朝着自己伸出娇小而光滑的手掌。
“快起来,棠山哥哥你怎么能这样被人欺负?是男人就要反击!”
说罢,棠莉莉将棠山拉起,他那垂挂髻也随之摇摆,像一只扇动翅膀的花蝴蝶,飞进了棠山的心里。虽然棠山很感激棠莉莉,但当他被棠莉莉牵着离开时,却听到了哥哥们的谈话。
“棠玫花是棠莉莉的娘亲,她可是起源大陆第一美人儿,听说被爹爹给捧在手心,深怕摔碎似的。让那野小子走罢,如果棠莉莉把状告到爹爹那儿去,我们可没好果子吃。”
望着低头交语的哥哥们,棠山终于止不住落泪,他哭得伤心极了,不论用手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正当棠山以为自己会窝囊一辈子时,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棠莉莉会从怀中掏出一块花手帕,并踮起脚尖为自己擦拭眼泪。
“别哭了。”
棠莉莉张开嫩唇道,他眨了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随后指着亭子外的桃花树道。
“三年前,那颗桃花树还是颗小树苗,明明经历那么多风吹雨打,可它依然屹立在那儿,并成为了参天大树。我相信,只要棠山哥哥你愿意努力,其它哥哥们也就欺负不到你了吧?”
说罢,棠莉莉朝着棠山轻微一笑,就连眼睛也眯成了月牙湾儿,他把双手背在身后,俏皮的嘴角不禁上扬。亭子外的大雨依旧下着,棠山看向大雨中那颗屹立不倒的桃花树,不仅心里头升起一股暖流,就连苍白的脸蛋上也多了抹红晕。
“嗯。”
简简单单的回答,简简单单的行走,光是牵着棠莉莉的小手,就会有股莫名的勇气。从那以后,棠山一直没有停下修炼,他每天早起晚归,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守护棠莉莉的笑颜。
谁知八年以后的今年,起源书院燃起熊熊烈火,看到棠仁贵背着棠莉莉冲出烈焰的刹那,棠山脸色苍白地跪倒在地,他的瞳孔都缩成了一条竖杠,浑身嗦嗦着说不出话来。
灵堂上,棠山面脸通红地强忍泪水,如果当初陪伴在棠莉莉身旁的人是自己,至少他还能保护莉莉。
‘我棠山才是该死的那个人...’
棠山自责地想到,他两眼空洞着抬头望天,蔚蓝的天空仿佛暗淡些许。面对失去棠莉莉的事实,棠山颤抖地拿起茶杯,可茶杯内的水却被他抖擞一空。
“你又输了。”
公子的声音听起来稳重极了,他拾起棋盘内的‘车’棋,并把石桌上的‘将’棋撞出棋盘。‘将’棋在地上“骨碌碌”地打起转儿,棠山傻笑着摇了摇头,他用右手托起下额,并朝着贵公子摇头沮丧道。
“传说中‘邪魔至尊’嗜血如命,没想到您也会来到竹林雅地,约我一起下棋。想必你也知道,玄武蛋并不在我这儿,没有了玄武蛋就没有了还魂的希望,我何必还要继续帮你?”
邪魔至尊慢慢地站起身来,他穿着一身紫荆龙袍,栩栩如生的黑龙纹身纵横全身,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虽然邪魔至尊的长相并不出众,但是他的眸子仿佛蕴藏着日月星辰,散发着别样的色彩。
“我曾派给你青白双煞,她们乃鬼界的鬼灵邪将,那妖并非泛泛之辈,既然她们都无法降伏‘她’,此事的责任并不在你。相反,我还会再给你一次机会,我脖子上这条黑龙曾是我的部下,它肉身俱灭仅剩下这缕残魂,若你愿意接纳它成为新一任五爪黑龙,夺回玄武蛋又岂是难戏?”
‘简直是放屁!’
棠山咬牙切齿地想到,为了找到玄武蛋,他已经被棠老爷清理门户,已然成为了孤家寡人。如今这邪魔至尊说东就东、说西就西,未免也太不把自己当东西看了,棠山恼怒地拍桌而起,他指着邪魔至尊脖颈上的黑龙痴笑道。
“接纳它?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
看着痴笑的棠山,邪魔至尊竟笑得比他还要痴,他朝着棠山伸出食指,身上的黑龙纹身竟然睁开了黑光龙瞳。
“莫非,你还有什么别的选择?”
五爪金龙化为一道黑光,它猛地缠绕在棠山的身上,令他无法动弹分毫。尽管棠山面目狰狞地想要反抗,然而他的皮肤上却长出黑色的龙鳞,就连嘴角也变得越加尖锐。
“为我帮忙,那是你的荣幸,能给你提供点消息,已经算给你开恩了。如今敬酒不吃吃罚酒,区区的无名小辈,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
邪魔至尊不屑地扭曲嘴角道,他一掌抽出身上的黑龙纹身,并强行塞进棠山的嘴里。顷刻间,棠山的眼睛散发黑光,他的样貌变得越来越丑陋,而牙齿也逐渐向龙齿靠拢, 一滴滴眼泪“滴答”在泥土上,五爪黑龙彻底抹去了宿主的意识。
‘莉莉,不论我变成什么样,哥哥一定会保护你....’
正当棠山锐变为龙之时,邪魔至尊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仅剩的执念却深深的刻在五爪黑龙的心底。伴随着一道刺耳的龙吟,一头庞然巨物直冲云霄,它的身姿直达万丈,惊得竹林间的万兽四散而逃。
乌云滚滚的天空,五爪黑龙迈开它那锋利的龙爪,一双龙瞳久违地开封,黑色的眸光闪耀天际。谈吐间,起源大陆被铺天盖地的黑云所笼罩,百草枯萎、万花凋零,就连修真门派的长老们都乱作一团,他们徘徊在大厅中不知如何是好!
“哼,只要有五爪黑龙的帮助,它就能吸收起源大陆上所有生灵的修为,我只需要将其纳为己便能恢复功力。紧接着是八界,然后乃其他重天,待到女娲那女人反应过来时,我会亲手扭断她的脖子!”
说罢,邪魔至尊摊开双手吸纳五爪黑龙的修为,无穷无尽的力量被他纳入囊中,那种力量贯彻全身的感觉,实在是棒到极致。可令邪魔至尊没想到的是,一道翡翠色的极光如涟漪般席卷天地,它以排山倒海之势退散五爪黑龙的煞气,害得它坠落在山林间,卷起尘土一片。
与此同时,邪魔至尊忽然浑身抽绪,他紧捂着脆弱的胸膛,黑色的青筋涌现全身,这乃翠光导致的连锁反应。而湿润的黄土上长出鲜美的花朵,芬芳的百草遥相呼应,邪魔至尊好久没这般恐惧过,他慌恐地朝着身后退去,仿佛想起一位久远的身影。
“女娲。”
邪魔至尊心有余悸的想到,想当初女娲把他封印在法阵中数亿年,好不容易熬到封印的年限,她又帮助八界再度封印自己,而这一次,她竟然又派来‘女娲之体’好让历史重演...
“这样的轮回早该结束了,我也是圣人,凭什么我就要被你踩在脚下?!”
邪魔至尊已经受够了,他在法阵内待了那么多年,光阴似箭、时不待人,自己已经由小孩长成了大人。现在女娲又想来封印自己,邪魔至尊怎会重蹈覆辙?
一旦找到女娲的传人,他邪魔至尊朝着天道发誓...
“我一会把‘她’给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