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七萝立刻将所有人集合到了餐厅。
只要解开对本案的误会,这恐怕就是七萝至今遇到的最简单的杀人案。
安岩、安岩夫人、死者夫人,还有四位女仆,大家都配合七萝,没有怨言地来到了这里,坐了下来。
“首先我是一个外来人,插手这件事真的很不好意思,感谢大家能够配合我。当然,我要插手是为了夜夜,我不想让她再受伤了。”
七萝出于礼貌先这么说了。
“这都无所谓了,七萝姑娘。”安岩说道,“如果你真的能帮我们找出凶手,那些都无妨,我们一定有重谢。”
“呃,嗯。那么我现在总结一下——昨晚晚饭前,家主安桦先生在书房里迟迟不出来,因此我、安夫人、和二当家安岩先生去叫他,门从里面锁上了,安夫人用钥匙开门后,发现家主安桦已经死了。死因是刺入他脖子的毒针,那是种瞬间让人毙命的剧毒,死亡时间推测是半小时内,这段时间里大家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是的……”
“当时,书房里播放着歌剧,书桌上放着一摞书。”
“没错啊,可是这……有关系吗?”安岩夫人问道。
的确,放歌剧、摆着书,这很正常,不是疑点。但是——
“当然有哦。”
七萝微微笑道。
“那摞书未免太可疑了——人在认真看书的时候,会直接把一整摞书从书架上直接搬到桌面?如果是需要查找资料或许会那么做,可是我看了一下那摞书——都是小说哦。谁看小说会直接搬一摞啊?难道家主就凑巧有这种习惯?不可能吧。再说,那摞书根本都没有被翻阅的痕迹。”
七萝说完,看向女仆:
“请问家主平时会放歌剧么?”
“不……主人生前,都是喜欢放轻音乐的。”
“喏。”七萝回过头对大家说,“不仅是书有问题,大家想,他怎么会在音响里放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呢?”
“那……是为什么呢?”安岩问七萝。
“当然是为了掩饰。”
“掩饰?!凶手杀我哥哥的时候需要掩饰?!难道行凶时旁边有人不成?”
“再说了七萝姑娘,”安岩夫人也随之反问,“凶手在那之后,又是如何制造的密室呢?凡事得有个证据啊。”
“密室?”七萝假装睁大了眼睛,“哪来的密室?这根本算不上密室杀人,只是我们觉得是密室而已。”
“什么?!难道是……”
在场所有人突然明白了七萝这句话的含义,全都瞪大眼睛惊呼。紧接着七萝:
“二当家,您刚刚说凶手行凶时旁边还有人不成,对吧?当时,凶手旁边还确实有人——家主他……您的哥哥,就是在咱们俩的眼皮底下被杀的!”
话音一落,安岩的脑子仿佛被重物击中,嗡的一下。
“——!”
紧接着包括四位仆人,还有安岩夫人都倒吸了一口气。下一秒,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了家主夫人的脸上!
她颤抖着,瞳孔几乎失去了高光,直勾勾盯着桌面。
“安夫人,您早早就知道家主给夜夜找到了家教——就是说,您早就知道会有我这个外人一起吃晚饭。
所以您用某种高强度的安眠药,让家主昏睡在书房里,再让他保持坐着的姿势,之后随便拿来一摞书放在桌面上,音响里播放歌剧,若无其事地走出来,锁好门,一切准备工作就都完成了。
等到晚饭前,大家一定叫不醒他,于是你借着<让他好好道歉>的名义,把我也拉上去叫他,让我也成为了尸体的目击者。你借着<凶手一定不会在众目睽睽下杀人>的心理误区,在打开门进入书房,我和二当家的注意力在书架上时,假装过去拍醒家主——就是这个瞬间,你把毒针刺入了家主后颈。
歌剧是为了掩盖家主被刺时发出叫声,桌面上摆一摞书是为了掩饰家主痛苦的表情。当然,由于毒性太强,他连痛苦都被来得及表达在脸上,便在睡梦中死掉了。之后你只要做出发现尸体,吓了一跳的样子就好。
毕竟他刚死,体温还好好的,我才以为他的死亡时间是在半小时内,半小时内你的确有不在场证明——于是,你完美摆脱了嫌疑,又让我们以为这是密室杀人。”
“……”
沉默。
突然,安岩大声问道:
“等一下,七萝姑娘,你光是这么说,证据在哪!你这些推理可能仅仅是猜测!”
“没证据,我哪敢乱说话呢?”七萝拿出了兜里的一串钥匙,“这是家主尸体裤兜里的钥匙,钥匙链上有缝隙。
在书房,我记得安夫人也拿出了她的钥匙吧?她的和家主的是一模一样的,大概毒针就在她的钥匙上藏着,因为进入书房的时候,夫人并没有把钥匙收起来。只要检查一下安夫人的钥匙链是否缝隙更大,是否有容纳一根针的凹槽,不就一切都……”
“行了,不用检查了……”
嘭铃!一串钥匙被安夫人扔在了桌子上。
在众人的视线下,钥匙链好好的,但钥匙环的缝隙的确过大了,就像有小东西被强行塞进去过。
“这……嫂子!”
“大姐。”
“夫人……您……”
安夫人站起来,把视线移向了七萝。
“人……是我杀的。”
“嫂子!”
安岩嘭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因为如果不是因为他,这个家的家主就是你啊安岩!玲夜也不会受这么大的痛苦!”
“这……怎么回事?”
“上次出现彼岸花的时候,老爷子吊死了,那其实是被他逼的!他想独吞父辈留下的财产!得逞后用那些钱,买来了女儿……!”
“!”
全员一惊。
“买、买来?!玲夜是……”
“对,她根本不是安桦的亲生孩子!四年前,玲夜从山上摔下来,双腿残废截肢,他却只顾着自己发现的那些破花!完全没有一句慰问!我实在不忍心看着我的女儿遭受如此折磨。”
“这就是说……玲夜她、”
“是我的亲生女儿啊!”
“……”
全场没有人再说话了。
安夫人的确是玲夜的亲生母亲,但家主却不是亲爹。双腿残废却得不到父亲的爱,也难怪夫人会对家主起杀心。
但是啊——
“夫人,你可能误会家主了。”七萝解释。
“误会……?”
“家主经常外出探险,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找到夜夜想见的彼岸花。他想让夜夜得到她想得到的,所以才会采花,会让我来家里陪夜夜。他没有过多陪伴她,是在用他的方式去爱这个买来的女儿。可能他的所作确实过分了点,但不可否认,他真的是个好父亲。没错吧,夜夜?”
七萝向旋转阶梯的方向望去。
夜夜坐在轮椅上,从一开始就听七萝的推理到最后。
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静静地听着。
夫人看见自己的女儿后,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凶手与被害人都是出于对孩子的爱。方法不同,立场不同,因此这份至亲骨肉的爱让一个人成为了杀人犯,让一个人命丧黄泉。最痛苦的,是被夹在中间的夜夜才对。
明明好好去沟通就可以避免的悲剧,就以爱为中心发生了,就如彼岸花的颜色一般。
这次的事件就这样结束了,夫人向警方自首,七萝暂时留在这里陪夜夜两天。
七萝在这座别墅里无数次地质问自己——身为奥特曼、身为救世主的自己,为何在因爱引发的悲剧前如此无力?就像不久前……涂山杀人事件一样。
奥特曼的力量能保护地球,却没法保护一个家庭和一个女孩的内心。
不过,其实还有两个疑点。
二楼的楼道比看上去短,那么少了的长度去了哪?楼道的尽头究竟有什么呢?七萝想一探究竟。不然,即使这起命案解决了,也总觉得心里有块石头没落下。
彼岸花还在让某处染上诅咒的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