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榭洛米很清楚这一点,而且他也相信,迦蒂娅和伊泽塞拉比自己要更加富有经验,如果自己都不会被这种情况所击垮,那么那二人更不会。
所以榭洛米没有惊讶,对于这样的突发情况,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伊泽塞拉和迦蒂娅的身影不见以后,榭洛米左右环顾了一下大厅,除了二人消失了以外,没有任何其他变化,半人虎少年还站在那里,眼神如死水般地看着自己。
榭洛米闭上了眼睛,咽下了口中的唾液,让自己完全处于了一种冷静的状态后,睁开眼睛朝少年慢慢走了过去。
在来到少年面前之前,榭洛米的视线一直是在环视着大厅,两侧的墙壁上雕刻着塞罗坦神话中的异教神,描写的似乎是关于神与人类的关系,关于塞罗坦神话和关于一些异教神的崇拜书籍是禁书,尤其是在萨托尼。
但尽管圣城的教廷神府无权对其他以圣主教为主流信仰国家进行什么实质上的政治干涉,其他国家也没有什么人会去研究塞罗坦体系的神话和宗教,生与死界限的模糊让人们已经无暇关注更多的神了。
榭洛米来到了少年面前,首先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少年的外表,这让榭洛米想起了奥泽琳娜,稀少的半人族灵类,而少年的下半身并非是马,从那像猫一样的锐利爪子上就能看出那是属于猛兽的下半身。
而与之相反的是,少年的上半身非常瘦弱,而且惨白,但和榭洛米的那种苍白不同,少年看上去生命的气息非常虚弱。
突然间,少年的眼神让榭洛米想起了什么,没错,就是奥泽琳娜,少年的眼神和学习时的奥泽琳娜一样,呆滞空洞。
榭洛米把手搭在了胸口,那是榭洛米下意识的动作,想要去握住已经没有了的十字架项链。
“不管你是什么……离开这个孩子。”榭洛米对少年说道。“你使他变得丑陋。”
少年歪着头,对榭洛米说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呢,竟然这么放肆。”
“无论我是什么,你都没有资格做这种事情。”
“没有资格……吗。”
“咳!”
未等少年话音落地,榭洛米只觉得视线突然间被一种强烈的异象扭曲,全身像是受到了什么冲击一样,身体一阵剧烈的颤动,仿佛内脏都颤动了,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血液溅在了少年的脸颊上,滩了一地,还在不断地从榭洛米的嘴角向下滴着。
虽然吐出了一口鲜血,但榭洛米并没有感受到什么疼痛,感觉不过好像是打了个喷嚏或者哈欠一样,这本身就非常的怪异,受到了这样强烈的冲击却没有疼痛感。
但是,当榭洛米把手凑到嘴角,轻轻沾了一下,看着手上染着的鲜血时,瞳孔骤缩,手忍不住抖了起来。
这与榭洛米的理智无关,他并不是被吓到了,而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当自己看着自己的鲜血从体内涌出来时,还有比这更沉重的亵渎吗,对于生命的尊重不只是他人,对于自己也应当给予同样的尊重,看见自己之血便等于看到了万物之血,看见万物之血便如看到了自己之血一样。
这就是榭洛米的价值观,一即是全、全即是一。
“痛苦吗。”少年平淡地问道。
榭洛米轻轻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血,又跪在了地上,弯下身子擦着地上的血。
“我看见了受折磨的灵魂,这里充斥着痛苦,若世界都在哭嚎,谁又怎么能独善其身。”
少年对跪在地上的榭洛米继续说道:“错,这种愚蠢的话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呢,难道你就不为自己的无知感到羞耻吗。”
榭洛米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愚蠢的,但我知道自己不是神圣的,我只不过是保持着谦卑,而你问我是否感到羞耻,我是,我为这些痛苦与罪而感到羞耻。”
榭洛米咽下了口中的血水。
“但我所说的话,并不是愚蠢的,相反,我所说的话便是真理。”
再一次,榭洛米再一次受到了那未名力量的冲击,但这一次榭洛米感受到了强烈的剧痛,就像是一根钢针穿过了脑袋一样,剧烈的扭曲痛感沿着神经在榭洛米的内体穿梭着,炸裂着。
“啊!”榭洛米大声叫喊了出来。
下一秒,换成了刀割般的剧痛,榭洛米的身体在一瞬间仿佛被千刀万剐了一样,体会着那种暴虐感,浑身如皮开肉绽的感觉,血液不断从榭洛米的肌肤之下冒了出来,虽然有血,但榭洛米身上却没有一处伤口。
这样突如其来而没有任何准备的剧烈疼痛很有可能在几秒钟之内就彻底摧毁人的意志,但榭洛米的精神还没有受到什么干扰,虽然这样剧烈的疼痛是他从未感受过的,的确是难以忍受的,但还不足以撼动榭洛米的理智,而且还不是靠贝缇蕾茵。
“你还认为你说的话是真理吗。”少年用拷问一般的冷淡语气问道。
剧痛让榭洛米也已经渗出了汗水,血与汗融汇在一起不停地从榭洛米的脸颊滴下,榭洛米沉重地喘着粗气,抓着修道服胸口的位置。
“是……啊!”
仿佛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榭洛米的手指像是被谁给掰断了一样,十根手指上的每一处关节都被掰得粉碎。
这剧烈的疼痛绝不是虚幻的,榭洛米可以肯定这一点,他还记得自己在书上读到过的内容,感官是相同的,因此即便是幻觉也有可能让人产生真实的感觉。
但榭洛米很清楚,自己的精神没有问题,这些也不是幻觉,而是实打实的皮肉之苦。
一个人突然间承受这么多高强度的痛苦,无疑会对身体产生影响,例如超过承受的极限而猝死。
榭洛米强撑着身子看着少年,现在情况没有搞清楚,要是强行使用魔术破坏这个领域的话,很有可能造成什么负面影响,所以榭洛米在搞清楚状况前都不打算使用魔法魔术。
突然间,少年的双臂在榭洛米面前如气球般炸开了,这一次,是少年的血溅到了榭洛米的身上,从头到脚,都沾染着这份鲜红的色彩。
失去了双臂的少年,死死地瞪着榭洛米,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一样,微微张着嘴唇。而就在这一刻,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扭曲感在榭洛米的体内蔓延开,他的口中尝到了最难以忍受的味道,身体想要朝着扭曲的方向伸展,感受着从未有过的内疚感,就仿佛自己杀了这个少年一样,而这种内疚感比那还要远甚十倍。
但是,榭洛米精神并没有什么异常,有贝缇蕾茵在,再加上榭洛米自身的信仰和血脉,一般或者说绝大部分情况,没有人能够动的了榭洛米的精神。
那个少年很快就是去了生气,倒在了地上,血溅得到处都是,而榭洛米因为全身迸发的痛苦根本没有办法将注意力放在少年的身上。
榭洛米捂着头,虽然有些弯着腰,但双腿站的很直。
“真理……”
一个声音从前方传来,榭洛米抬起头向前方望去,这时他才发现,周围的场景不知道什么时候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已经不是刚才那个大厅了,而是一个更加空旷巨大的圆形的空间,像是什么地下祭祀的场所,但这里的样子要比之前那个大厅破败不堪的多。
“你告诉我……”那个声音随着某个身影的移动距离榭洛米越来越近。“你有什么资格称自己所说的话是真理。”
那个身影站在了榭洛米的面前,而榭洛米所感受到的痛苦也瞬间消失了,所留下的只有真正属于他自己的那份对少年死亡的震撼和惋惜。
站在榭洛米面前的是一个个头比榭洛米高上一头的男人,与瘦小的榭洛米不同,这个男人的整体身材有着男性显著的特征。
宽阔的肩膀,大大的手脚,但并不是那种很健壮的人,形体上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男性,自然卷的灰银色头发有些杂乱,穿着一身看上去就知道是昂贵材料制作的衣服和鞋子,披着黑色的斗篷。
榭洛米直视着这个男人,心中五味杂陈,从男人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对方对自己的蔑视。
“回答我,你有什么资格称自己说的话是真理。”
男人的口气看似很平静,但仔细听却有些很反感意味。
相对的,榭洛米则是非常平静地说道:“我所说的就是神的话语,我也只能说神的话语,若不是如此,我就是对神不忠,如果我对神是忠的,那我所说的便是神的话语,便是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