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光景。
一层层撩到脸上的热气不停翻滚，让人想起被祭典的篝火烤着脸的感觉，只是此时的景象与祭典相去甚远。
现在的我大概已经连自杀都做不到了，只是不让眼睛闭上后再也不睁开就已经十分吃力。离我最近的，燃烧着的父亲，半个身子被压在废墟下，母亲大概也在看不到的地方燃烧着吧。
糟透了。
心里这么想着。
被饶过了。
只是暂时没有死而已。暂时“还没有死”，仅此而已。
“啊啊啊……糟透了，糟透了……”
对我还能发出声音感到意外，但是这种无谓浪费体力的行为已经无所谓了，我大概，已经走到尽头了吧。
并没有什么还未完成的事，也并没有什么遗憾，不过也许没有遗憾这种事也是很遗憾的事也说不定。抱着如此感慨，我静静的等待自己的最后一刻。
忽然眼中感觉到光影的闪动，被这忽然发生的变故吸引，注意到时已经来到面前。
就在面前，及腰的长发随夜空飞舞。
我的目光被彻底吸引过去，就连自身的痛苦也暂时忘记，忘我的被这位少女吸引。
与这破败的光景极不相称，却又极自然的融入这片光景的，如同夜里开放的花一样，淡淡绽放的少女。
这是一位只是因为太过于美丽而连触碰都让人觉的惶恐的少女。
与少女这个称号极为相称的外表，漆黑的长发，典雅精致的脸上有着漆黑静谧的瞳孔，就连手中剑的握把也是黑色的，黑色连衣裙直到膝盖，如果说对这位少女的印象的话，大概就会是“黑色”吧，象牙般白皙的脸庞，娇小的身体，漆黑瞳孔不带任何感情，却出入着十几年装不下的生死与寂寥。
有着十分标志的面容的少女低头审视着我，不知为什么我会有一种身为猎物的自觉，但是她的眼里却丝毫没有狩猎者的从容与宰割猎物时游刃有余的贪婪与残忍。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哀愁，不知为何，我感觉她很伤心。
她会哭出来吗？如果那样的话我该如何用我这已经动不了的双手去擦掉她的眼泪？
忘掉自己已然走到尽头的生命，我竟然开始考虑起这种事。
她却早已换上了毫无动摇的表情，又一次低头审视我，不会有错，这次，我变成了她的猎物，不再成为她不知为何伤感的对象。
大概是我弄错了吧，那种表情，从一开始就不会有的。
从内心里嘲笑自己的时候，也在考虑着她的意图。
清澈的声音却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愣了一下，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身前的人便是那清澈声音的主人，同时也开始思考这句话的意义。
“汝，追随妾身吧。”
追随妾身，是指她吗？
“追随妾身，也许会有亲手了断的机会。”
她说的很含糊，但是其中的意义我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亲手手刃仇敌的机会。
不知为何我会很相信她，就算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我动了动嘴唇，表示无声的同意，我已经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就算没有这种许诺，我也想要和她走，从见到她第一面，就感觉到了。
看到我的反应，她就像早就知道答案般，嘴角浅笑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妖艳却又清纯，像一个瞬间成长的年幼少女，稚气却又老成。
她靠近我，轻轻弯下身子，右手把脸旁的头发向耳后拂去，眼神半眯，显得更加迷离。
嘴唇忽然感到了柔软的触感，大脑停止转动，在我确信这位少女吻上了我的嘴唇时，忽然左胸早已失去的痛觉回归，在记忆里并没有受伤的左胸传出了刺痛。刺痛从左胸口扩散到全身，同样用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我的左胸口，被少女的剑刺穿了。
已经没有力气惊愕，却还有力气感受痛觉。
嘴里有了腥甜的味道，只是并不是从我的喉咙涌出，而是从外面，在少女的嘴里流进来：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眼皮开始沉重起来，终于到了这一刻，将我那所剩无几的时间挥霍完的那一刻，回味着少女嘴唇的触感，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开始流失，不知为何已经平静的内心竟开始泛起波澜，无数的话语想要冲破束缚钻脱出来，用眼神编织着感情却被眼前的黑暗埋没。
已经，传达不到了。
最后的话语，祈求，奢望，一同埋在心底。
已经，传达不到了。
所有想对少女说的话，最想传达那句话。
………………
不要让我一个人。
………………
意识越来越远，少女和周围的景色渐渐远去，只是还能听见少女的声音，像是在远处，又像在面前。
“夺去处子之命，饮下仇敌之血。汝之性命将只与妾身有关。”
无法判别其中的意义，思考的能力已经不存在了。
“妾身的谎言，又能行至何处。”
思绪彻底断了线，沉入更深的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