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0章 虚伪之人
城镇的西侧，与城镇外围简陋狭窄的巷落不同，这里聚集着不少装潢华丽的房屋。它们的所有者是这片土地上的众家族，大多数的所有者比起城镇更喜欢居住在领地的庄园内。但考虑到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来到城镇商讨事务，他们就在城镇的中心为自己维持了一座宅邸，用作临时歇脚。
典狱长加西亚在昨日对魔女的围剿开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宅邸，不再出门。这自然落在了居住在附近的人的眼中，于是这件事便成了填充他们这段时间空虚的谈资。
与那些和行会关系较深的贵族不同，典狱长是欧恩子爵安排在这座城镇的亲信之一，也就是说他与新上任的奥瑞塔的立场是一致的。但是他却没有跟随奥瑞塔一同进行围剿，换句话说，他因为怕死退缩了。
这样的流言不断散播着，连带着宅邸中的仆人也感到不自在了很多。他们虽然不敢表现出来，但宅邸中的气氛比起往日要少了一些舒畅。
加西亚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但并没有出声制止这流言的传播。
一个青年跌跌撞撞地闯到了这宅邸前，门前的侍卫看着这个青年匆忙慌张的样子，直接将他拦住。
“我是瓦伦的人，我有急事，必须要当面告诉典狱长大人，监牢，监牢里出大事了！”
青年一边喘息着，一边结结巴巴地吐出自己的话，他从监牢那里离开后，就直奔着这里跑来，中途一直没有歇息。
看着对方慌张的神情，侍卫意识到可能真的出事情了，所以，侍卫立即通知身旁的人将青年的请求转告宅邸的主人。
很快，前去通知的人带来了允许进入的命令，于是，青年跟着来人总算是来到了宅邸之中。
在书房中，青年见到了典狱长加西亚。
“你是瓦伦的人啊，监狱里出了什么事？”
典狱长看了青年一眼，他的神情平静，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惊扰到他一般，受到典狱长的影响，青年急躁的情绪也沉稳了一些。
“死人了，有邪神信徒潜入了城镇！”
“……”
听着青年的话，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微微一愣，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嗯，我知道了。”
男人深深地看了一眼青年。
“我现在就派人过去，主教安格斯也知道了么？”
“还没有，一出事我就被瓦伦大人派来了，我接下来要赶去通知安格斯大人。”
面对着典狱长的话语，青年的头始终低着，认真回答着男人的询问。
“是这样啊，你就不用过去了，我这就派人去通知安格斯，你先在我这里休息就行了。”
说完这句话，男人不再看他，门旁的侍卫们则走了过来，带领着青年向着宅邸内的一个房间走去。
一直惊魂不定的青年在得到男人的命令之后总算是安定了下来，他虽然在这城镇里见过不少死尸，但大多都是以饿死累死为主，或者是因为盗窃杀人而被行刑而死，真正像这种因异神信仰而死的，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这种事情根本不是他这种小混混一样的人可以参与的，他根本不愿意参与这件事。典狱长是大人物，所以，这件事情被典狱长接手之后，他的内心涌出了庆幸感。
在仆人的带领下，他走过走廊，前往院落内的一处房间等待。
在躺在房间内的椅子上时，青年惊异地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冰冷的汗水浸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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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在城镇中涌出的魔物如同投入火油中的火星。刚刚从睡梦中惊醒的人们失去了白日中的冷静，他们焦躁混乱地大声喊叫，魔物的嘶吼声以及遇害者的惨叫令混乱向着更远的地方不断传播。
城镇中心的教堂此刻忙碌了起来，修士们与修女们在主教大人的命令下开始疏散教堂中收留的信徒，出于对于神灵的信仰，修士们强压着内心的动摇，安慰着慌乱的人群。
教堂走廊拐角处是一间朴素的房间，这是主教安格斯的房间。安格斯面前的桌上正放着三份火漆封好的信件。
预感到这三封信会引发的震动，安格斯的脸色严肃。
房间的门开了，一名年轻修士快步走了进来，停住脚步后，他压了压自己有些急促的语气。
“收留的信徒已经疏散大半了。”
“还有一些人不愿离开？”
安格斯认真地询问着青年。
“是的，还有一些病人与穷人不愿离开，他们都说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甚至身体也已经不再健全，如果现在就把他们赶走，他们会活不下去的。”
青年在提及这些人时，语气中难免有着一些怒气。
确实，这群人很多都处于生活困难身体伤痛的状态，但是更多的人，他们有着健全的身体，他们没有土地，不肯回乡村为领主劳作，只是因为在城镇里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而陷入赤贫，最后被教会收留。
现在，因为城镇陷入混乱，要求他们暂时离开这里，他们都不愿意相信，只认为教会是在抛弃他们，所以完全不配合修士的工作，赖着不动。
“是这样啊……”
安格斯也明白教堂内这些收留人的情况，所以，也没有苛责青年的态度。
“这样，病重的人先走，你们带着这些病人暂时离开，库房里还有一些剩下的财产你们留一部分用于照顾这些病重者，剩下的就散给不愿意离开的人吧。如果他们拿了钱就选择离开也好，如果一定要留在这里，那就留在这里吧。”
听到安格斯的话语，年轻修士一惊。
“这怎么……这是……”
修士知道，库房里的财产并不只是教会自己的财产，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属于安格斯自己的。
“在诸神的神国中，黄金与普通的石子并无区别。”
安格斯的脸色平静如常。
“只是，真的有必要这么大的动静么？”
青年终于问出了他一直以来就很在意的事情。
安格斯在从奥瑞塔那里得到魔物的消息之后，就立即下令驱散整座教堂里的所有人，目的是防止魔物冲入教堂，伤到教堂中的修士与信徒。但是，青年并不认为几只魔物就能冲破奥瑞塔的围堵攻入这里。
唯一可能冲进这里的也只有昨天被围攻的魔女，但是她更不可能与教会为敌。因为青年已经不止一次看见过这个魔女出现在这教堂内祈祷，她虽然是魔女，但是她的举止已经说明她对于七神的信仰远比一般信徒要虔诚。
“奥瑞塔大人已经带人去遏制魔物了，教堂里的圣剑也已经给她送去了，这场动乱应该能被抑制住。”
对，在修士眼里，这件事并没有达到需要整座教堂遣散所有人避难的程度，所以，他根本不理解安格斯主教甚至不惜散尽自身财产也要驱散教会人员的目的。
而且这是属于七神的教会，邪神信徒再怎么嚣张也绝不敢明面上对教会动手。
毕竟，神是真的存在的。
面对修士的困惑，安格斯只是摇了摇头。
“你会明白的，很快，不需要多久，只是，但愿我是错的。对了，你还有别的事情。”
安格斯没有直接回答青年的疑问，点了点身前桌上的信件，自顾自地说着接下来的安排。
“你带上这三封信，去北门，那里的卫兵会给你放行的，记住拿上这个。”
安格斯从书桌的另一端抽出一张绘有特殊符文的纸卷。
“这是罗德尼奇家族的信物，出示这个东西之后，记住，你要将这一封交给那个卫兵，然后要求他不要惊动任何人，将信直接交到奥瑞塔的手中，记住，送信的时候，不得暴露你是教会的人。”
“为什么不和圣剑一同直接交给奥瑞塔大人？”
修士的脸色更加困惑了，安格斯看了他一眼，依旧没有回答。
“将信递给卫兵后，你要直接去韦斯特雷，去到佩特的教会，然后将剩下的这封信交给佩特主教，而最后的这一封交给里斯特伯爵。这些你记住了么？”
青年修士点了点头。
“重复一遍。”
在青年修士重复完之后，安格斯点了点头。
“那就去吧。”
“是。”
青年犹豫了片刻，但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从安格斯手中接过这两封信后，青年退下了，在他离开房间时，他注意到主教的桌旁，放着一柄长剑。
伴随着不安感，他离开了这里去完成主教的吩咐。
主教看了一眼青年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最终，他重新将视线转回到面前的七神雕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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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曾经思考过，既然神灵缔造整个世界，那么神的力量是否可以将世界改写？
就结果而言，这成为了所有贵族的共识。
用意志与魔力同化，进而驱使，做出挥剑的动作时，回应这意志的魔力将会提升斩击的力量与破坏力，这就是魔力强化的根本源头。
也就是说，剑挥出的力量其来源在于挥剑这一概念，而非挥剑本身。
越是契合概念，力量也就越强。仪式之中诞生力量，而非为力量构建仪式。
尤丽娜的左手攥住右手手腕，握剑的右手垂下，做出蓄势的动作。
然后伴随着红光暴起，狠狠地斩向面前挥向自己的利爪。
紫与红交织，到底是仓促间提起的抵抗，尤丽娜剑上附着的魔力并没有支持多久便被击碎了。
巨力从剑身上传来，踩踏在地面的脚步被震的抬起，随后倒飞撞塌了身后的一间木制墙壁。
咯！
一口浓郁的鲜血从口中喷出，剧痛从尤丽娜的背心传来，狼狈地用剑撑起了身子，她从破碎的房屋废墟中站了起来。
看着不远处张开利齿的凶狠魔物，尤丽娜的内心充斥着困惑。
她隐约记得自己因为困弱倒在了巷道之中，她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城镇中心突然醒来，也不明白这城中为什么会突然涌出魔物。
尤丽娜对于魔物并不陌生，她一直以来追杀的捕奴盗贼总是和堕落的贵族牵扯到一起，接着便是邪神祭祀，而这些东西总是会招惹来魔物。
魔物的吼声传来，打断了尤丽娜的思考，她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手中的利剑泛起红芒迅捷地砸在了再度袭来的魔物上。
像古思林这种最常见的魔物，它们的力量大概可以媲美两到三个成年男性，配合自身魔力的加持以及利爪它们可以轻易撕碎人的身体。
普通的平民在它们的面前几乎就是待宰的羔羊，只不过这健硕的躯体却没能将面前少女的姿势冲垮。
少女的手臂上蔓延出一道道暗红色的魔痕，伴随着鲜红魔力的注入，魔物的躯体被一股恐怖的力量硬生生砸倒在地。
如果说一般经历过严格训练的贵族骑士可以依靠魔力与魔物正面抗衡，尤丽娜身上铭刻的魔痕则可以令她从正面压制住魔物。
而获得这种力量的她，只需要付出身体的代价即可。
背上的剧痛刺激着它疯狂地向前挥舞起自己的前肢，锋利的爪牙逼得尤丽娜没有更进一步地砍下利剑，而是急匆匆地向后倒退着，因为重心不稳，整个人姿势都几近混乱，跌跌撞撞地靠在了身后的一堵墙上。
被激怒的魔物显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瞪大的眼瞳反射着鲜红的光芒，它如同一只疯犬一般直直地向她窜来。
根据身后的触感，尤丽娜意识到后面已经没有更多退路了，于是，咬了咬牙，这一次，她放开了束缚，不顾一切地将血脉之中的魔力灌注进身上铭刻的暗红色魔痕，剧痛从遍布周身的魔痕上传来，令她的脸庞微微扭曲。
“吼！”
转瞬间，古斯林已经窜至身前，而几乎在同时，尤丽娜撒开紧绷的身体，坚定且沉重地挥出了利剑。
空气中传来皮革撕裂的声音，剑身斜斜砍入魔物的颈部。在剑身与魔物身躯触碰的刹那，仿佛有一圈无形的气浪扩散开来，切实的手感震入手心。
“喝！”
尤丽娜的口中不自觉发出呼喝声，手中的利剑如同铁犁，狠狠地刨进了魔物的躯体，污浊的血喷射而出，魔物的肩膀硬生生被尤丽娜砍穿，躯体被斜斜地砍成两截。
断裂的手感传来，魔物的上半身被斩飞，剩下的躯体在剩余的冲劲带动下砸在了尤丽娜的身上，将她靠墙压倒在地。
半边身体被污浊的血染透，尤丽娜一脚将伏在身上的躯体踹开，双手伏地踉跄地爬了起来。
终于，在将眼前这只魔物斩杀之后，尤丽娜总算获得了喘息的机会，她疲惫地看向了远方。
现在整个城镇已经彻底陷入了大乱，对于她而言，趁乱逃走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不远处，士兵的怒吼声伴随着魔物的咆哮仍在震动，期间伴随着充斥恐慌的喧哗叫嚷。
尤丽娜看了看手里已经断成两截的铁剑，犹豫间，她回想起了刚刚看见的那具有些熟悉的青年尸体。
又是片刻的沉默，然后她将手里的断剑丢在了地上，踉跄地从倒塌的房屋中走出。
地上并不缺尸体，这里似乎刚刚爆发了一场战斗，这样想着，尤丽娜走到了一具尸体的身前，从他手中将剑抽了出来。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突然爆发出了这么多魔物，但这很有可能与邪神祭祀有关联。
所以，她必须要去看看。
她在心底这么和自己说着，然后甩了甩剑，疲惫地向着城镇的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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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瑞塔站在城垛上粗略打量了一下，现在出现在城镇里的魔物能看见的大概是二十多只。
城垛的高度有限，到底不是兰斯王城贝加那种巨大的城墙，只能勉强看清魔物涌出的大致方向以及混乱波及的大致范围。
这些魔物爆发涌出的方向正是士兵提到的魔女尤丽娜的隐藏之所。
就奥瑞塔所知，魔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可能有两种。
一种可能是，这里的魔物是尤丽娜这个魔女放出来的，这个魔女已经成为了邪神的神眷者，类似于隶属七神的十一护教，她同样获得了源自神灵的圣痕，这些圣痕一般具有一些不可思议的力量，而这个魔女的圣痕或许拥有将魔物们召集在城镇里的力量。
但这几乎不可能，昨天的战斗中，她亲眼看见尤丽娜身上的鲜红色魔力，神眷者的魔力呈现为黑色，显然尤丽娜不符合神眷者的特点。
当然还有第二种可能，也是最糟糕的可能，就是这个城镇已经在相当大的程度上被信仰邪神的势力给侵蚀了。在城镇因为自己围剿尤丽娜而显得防备虚弱时，这些邪神信徒趁机发动了献祭仪式，进而造成了魔物在城镇中的涌现。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魔女到底在这起动乱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她知不知道城里已经被邪神信徒给侵蚀了，或者说，甚至她本身就是这些邪神信徒的一员。
虽然，她从卡特口中得知这个尤丽娜似乎很是憎恨邪神信徒与教团，与他们勾结的可能性很低。
但事情最好还是按照最糟糕的方向处理，奥瑞塔迅速做出了决断，然后，她对着身旁的男人下达了指令。
“那个妇人来报告的时候，并没有魔物，而卡特追去的时候产生了魔物，所以，那个妇人的家里，或是附近就有这起混乱的原因。
“只有搞清楚原因，才能判断这次混乱的危险程度。
“杜邦去把守住各个道路的交点，和昨天围剿魔女相似，确保这些魔物别跑出来就行了，也通知这些平民，房屋财产什么的就别管了，先把命保住再说。
“然后，这里的我和科林去那个妇人的家里看看，贾德，你带上你的人，去城北，我记得那里有博格佣兵团的驻扎地，去那里，找到他们，然后尽量将他们控制在驻扎地，不能让他们趁乱失控。”
贾德摇了摇头。
“现在人手这么紧张，有必要再拨人手去他们那边么？我记得，这个佣兵团的主要精锐都已经被他们的团长带到北方去了，有能耐的人已经没有多少，大不如从前了。”
奥瑞塔吐了口气。
“我本想处理完这个魔女后，再动手灭了他们，但现在这情况，肯定与邪神信徒有关，这个魔女本来就是那群佣兵的人。情况越是混乱，就越是要盯住他们，必要的时候，可以用我的名雇佣他们，先把他们稳住，雇佣的费用就由我直接垫付。”
“这怎么能行，怎么能上奥瑞塔大人出这笔钱。”
“给议会的那群人，又不知道要扯皮到什么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
突然，奥瑞塔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停下了话语，低声自语了两句。
“魔物……议会……雇佣……”
想好之后，奥瑞塔再一次将目光投向贾德。
“你现在就带人去城北，去雇佣这群佣兵，然后，雇佣他们的费用通知议会，让商会的人出钱。”
贾德愣了一下，奥瑞塔突然这么直接的转变，令他有些摸不准奥瑞塔的想法。
“让这些商会的人出，这会不会不太好。”
现在奥瑞塔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整顿这里的资源，可如果向商会要钱，那就难免要向对方让步，这样的话，就算事情办妥了，对于未来奥瑞塔的动作来说会有很不好的影响。
“不，很好。”
贾德看到奥瑞塔微动的嘴角，莫名感觉周围的空气寒冷了几分。
“他们喜欢这样，那就这样做。这些年，因为战争，越来越多的人动了不该动的念头。”
贾德眼瞳微微扩张，他明白奥瑞塔的意思了。
“奥瑞塔大人是怀疑……”
奥瑞塔看了他一眼，将他的话打断。
城里凭空出现了大量魔物，这肯定与邪神的信徒有关，但这些邪神的信仰者能出现在城里，并且完成献祭需要的准备，这件事本身就有些问题了。
这些年来的战争，大量的新晋贵族，以及跟着城市兴起的商人，这不得不令奥瑞塔怀疑这群人。
“只是怀疑的话，会不会……”
这些商会、新晋贵族与邪神信徒的关系，现在都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奥瑞塔给出这样的让步，显然是有些过了。而且，就算真的查出了问题，这个关系作为把柄，比起动手要更有作用。
像是看出了男人心里所想，灰发的女人的脸上露出了肃穆的神情。
“邪神是神之敌，与神相关，一切都是值得的。”
男人看着女人严肃的态度有了些许的惊讶，他回想起，面前的女人毕竟是罗德尼奇家族的人，这个出身的她，或许对于很多事情的看法，与他们这些几乎一辈子都走不了多远的骑士是不同的。
男人的心底产生淡淡的不**，对自己的不快。
该说的已经说完了，贾德准备离开，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对了，既然要雇佣这些佣兵，不如，干脆让他们一起来对付魔物算了。”
哧！
奥瑞塔一瞬间发出一声轻微的嗤笑，但又重回本来的严肃神情。
“指望他们，呵。好了，快去吧。”
男人走后，奥瑞塔带着剩下的人走进了混乱的街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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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力在脚下汇聚，魔痕刻印浮现爆发，地面微微震颤间，身侧的房屋一闪而过被尤丽娜抛在身后。同样被她抛在身后的魔物们，四爪撕扯着地面，紧紧地咬住她的背影。
借助身上的魔痕，尤丽娜的速度勉强超过这群魔物，但是魔痕刻印带来的剧痛，令她只得死死地咬住牙关，忍耐着。
她的视线掠过被撕扯打烂的地面与墙壁，在这些散落的石块与木板上除了溅上的血迹，还有着一些凌乱的黑色痕迹。
这些黑色痕迹深深地浸透在了这些材料上，令这些碎渣的材质本身也发生了些许改变。
魔物是邪神的神眷，但绝大多数的魔物都缺乏理智与思维，他们只是混乱地宣泄着自己的魔力，所以凡是他们走过的地方，都会残留有大量被侵蚀的痕迹。
借着这些魔物魔力残留下的痕迹，尤丽娜回溯着这些魔物走过的路线。
一只跟随着尤丽娜身影的魔物，前肢涌出暗紫色的魔力，强大的力量一瞬间便将草木搭建的屋顶撕碎，黑色的身影自上而下朝着尤丽娜猛扑而下。
尤丽娜的注意力因地上的痕迹而有些分散，突然间的发难，使得尤丽娜下意识地将剑挡在胸前。
伴随着一道沉闷的响声，魔物的躯体落地，尤丽娜则被强大的力道冲进了身侧的巷道中，视线快速扫过身侧，尤丽娜意识到自己被逼入的地方是两条巷道的交汇处。
或许是意识到了眼前的猎物并不简单，落地的魔物并没有立即发起进攻，它只是瞪着那双鲜红色的眼瞳，一步一步地向着少女逼近着。
考虑到贸然反击并不安全，而尤丽娜也只得跟它对峙着。
伴随着两声巨响，又是两只古思林落下。与刚才的那只相同，它们也没有第一时间扑杀上前，而是缓慢地向着巷道交汇处站立着的少女逼近着。
三只魔物，久经战场装备齐全的老练骑士靠着环境也还能勉强应对，但身后两只新爬出的魔物足以令其感到绝望。
五只。
五只魔物交替着发出示威的吼叫声，而被包围在其中的少女默默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接着她的目光落在了新爬出的魔物的方向。
应该快要到了，就在前面。
尤丽娜心中突兀地产生了这个想法。
然后她将目光重新落在了环绕己身的魔物们身上。
因为过去总是一个人横穿森林，所以她对于魔物并不陌生。
正因为了解，所以她也知道自己大致的极限。
很显然，五只已经压在了她的极限上了。
所以，她应该慌张，至少应该紧张。但尤丽娜此刻的内心却意外的平静。
快速打倒其中一到两只，然后逃走。
她的脑海中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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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口把持武器的卫兵们，紧张地观望着前方的道路。
向着城外奔逃的人群拥堵在城门前，他们互相推搡着彼此，同时发出怒骂声。
在城镇中心冲出魔物之后，恐慌便开始了蔓延。城镇中响起的破坏声与点燃的火光证实了灾难的发生，在这种情况下，人们的思维变得简单了许多。最初被袭击的人们惊恐地向着城外奔逃，而观望者被这些人的惊恐所传染也开始了奔逃，向着城镇中心冲去的骑士虽然令这些奔逃者勉强维持着秩序，但这也是极限了。
逃走，尽可能逃走，不论如何先逃出这座城镇，这就是所有人心中此刻唯一的想法。
奥瑞塔的安排此时此刻起了作用，有了些许准备的卫兵控制着城门口的秩序，这使得现场虽然乱，但并没有失控。城外可以看见，越来越多的人成功地走出了城镇的围墙。
为了尽快放行，城门口的士兵仅仅只对出门人维持基本的秩序，便将他们放出城外。
在城墙上，与不断放行人群的士兵不同，这群士兵的统领认真地盯着走出城外的人身份，确认着走出城镇的人的相貌。
虽然，奥瑞塔大人已经下令，只要不出混乱，即使是那个魔女也可以放过去。
但是至少魔女有没有被放出去这件事，他必须要清楚。他可以对付不了这个魔女，但是他要确保自己知道这个魔女离开时的方向。
突然，侍卫的脸色发生了变化，然后，他的视线转向城镇外围的道路尽头，死死地盯着，很快，十数道骑着马匹的身影浮现而出。
他们直直地向着这里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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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物肌肉狰狞的前爪被少女的单手攥住。
尤丽娜的眼中闪过一道冷厉。
右手的利剑暴起，黑色的污血喷射而出。在将手中紧攥的前爪斩断之后，尤丽娜的脚步非但没有后退，退避对方可能的反击，反而更进一步，竖起的剑身抵着魔物的另一只利爪，冲到了它的面前，然后对着它的颈部狠狠地插了进去。
暴力的打击之下，面前的魔物已经被斩杀。
在尤丽娜猛烈打击最初扑向自己的魔物时，其他的魔物也已经跟进。
就算她斩杀得再快，也已经来不及躲避来自其他方向的进攻。肩膀上的剧痛传来，巨大的力量一把将她压倒在地，尤丽娜在被扑倒的那一刻只来得及将没有受伤的左手抬起，按向袭击者。
没有多余地动作，将她扑倒的魔物张开大嘴对着身下猎物的头颅直接咬下，以这魔物巨大的体型，如果这一口咬实，足足可以将少女的半个头颅加脖颈一同撕下。
不过，它没能咬下，伴随着痛苦的嘶吼，尤丽娜按在它胸口的手掌中鲜红的魔力不顾一切地倾泻而出。
魔力的强化可以增强肉体，但是更多的魔力，可以令肉体直接崩溃。
此时此刻，无论做什么动作都已经来不及，所以尤丽娜只是一股脑地将魔力向着对方的身体灌去，她要用自己的魔力直接冲垮这只魔物的躯体！
果然，魔物的胸口承受不住魔力的侵蚀，一瞬间爆发的魔力直接撕碎了它的胸口，尤丽娜的手掌硬生生穿了进去。
痛苦中，它发狂地对着身下猎物的头颅再度咬下。
而此刻，尤丽娜感受着手掌处传来的湿润与恶心触感，意识到，只要再进一步，她就能彻底贯穿它的胸口，进而击碎它的心脏。所以，这是速度的比拼，在它咬向自己的头颅之前，如果她能捏碎它的心脏，那么她就赢了，反之她就输了。
赢就是生，输只有死。
尤丽娜放空了心思，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压在自己身上的魔物。彻彻底底放开一切，调动体内全部的魔力，传入自己的掌心。强大的魔力的侵蚀下，魔物结实的胸膛一瞬间仿佛变成了一滩烂泥沼，尤丽娜的手几乎毫无阻碍地贯穿而过。
尤丽娜能意识到自己体内魔力因干涸而传来的虚弱感，但是她还是不顾一切地释放着魔力。
只有这样，她才能活下来！
突然，尤丽娜感到自己有些虚弱的身体，又生出一股新力，在视线看不见的地方，尤丽娜掏入魔物胸膛的掌心处悄悄浮现了一模纯黑。
在体内涌出的新力的加持下，尤丽娜的手掌彻底打穿了魔物的胸口，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攥住了什么，又打碎了什么，但是，她意识到，她赢了。
嘶吼声变成哀嚎，身上的魔物仿佛被抽干了一切般丧失了活力。尤丽娜一把将身上的尸体甩开，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目光快速地扫向周身。
这时，一声恐怖怪异的咆哮声从城镇中心的爆发开来，几乎在同一时刻，尤丽娜身前的魔物们同时放弃了对尤丽娜的进逼，而是抬起头望向天空，而它们对面的尤丽娜本应该趁此机会赶紧逃跑，但是她同样被这怪异的声音所吸引，视线下意识望向了城镇中心的天空。
漆黑的气焰一瞬间爆发起来，黑色的风暴中，一道鲜红色的光芒直冲天际，仿佛巨锤，冲天的红芒狠狠地锤击着天空之上的虚无。
伴随着一声轰鸣，冲击的余波化作鲜红色光轮不断自天空扩散。
光轮余波辐射过的天空被染成朦胧的红，黑色的雾气将太阳的光遮蔽，缓缓自天穹落下。
一抹黯淡的猩红色在黑雾中若隐若现。
怎么回事？
注视着这突然发生的巨变，尤丽娜的脸上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灰色的记忆追溯而来。
血色的星辰，黑色的手，血，尸体，猩红色的符文，孩子，祭品。
这些过去的记忆，肆无忌惮地冲击着她的头颅。
她认识这道光柱！
当初的她作为奴隶被抓了起来，而作为奴隶的她被推上了这光柱之下！
在这光柱之下，除了她，所有人都死了！
在这之后，她拥有了魔力！
这里是祭坛，向邪神祈求之地！
尤丽娜呆呆地站立在此。
环绕着尤丽娜的众魔物，不知为什么，没有再攻击尤丽娜，它们用森冷的目光看了一眼怔怔出神的少女，然后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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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瑞塔率领着的众骑士已经走入了城镇的中心，剑上灌注魔力，两三人一组联手对付眼前的魔物。
在魔力的加持下，一名正常的成年贵族单凭力量便可以正面打倒数名普通的成年男性，而其中一些魔力较强的贵族，甚至可以凭借力量无惧于十数名成年男人的围攻。
所以，对于平民来说，只能逃命的魔物，贵族可以正面与它们交战。当然，也是他们的职责。
说到底，千年来，在七神的指引下，众贵族前仆后继，与魔物厮杀，从它们手中夺取土地，然后建起王国，这便是历史。
染着魔力的利剑将魔物的攻击挡开，然后剩下的人乘机将剑捅进魔物的躯体。如果是单对单，这里的人都没有把握一定能拿下一只魔物，但是由于骑士们聚集在一起，凭借着人数优势，就算彼此配合比较混乱，优势却也是压倒性的。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最初爆发混战的场所。这里是卡特带领士兵抵抗魔物的地方，现在这里只留下了一地的尸体，有人类的，也有魔物的。
奥瑞塔冷静地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惨状，脚步没有停下，继续向前走着。
“那里发生了什么？”
奥瑞塔注意到队伍右侧的几名骑士围在了一起，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她开口询问，并且径直走了过去。这些骑士犹豫了片刻想要阻止，但终究只是让开了道路。
骑士们阻挡着的是一具青年的尸体，他的死相相当凄惨，身体被截成两节，剩下的部分又被魔物撕咬得不成样子。但是，脸庞还是能认出，特别是对于他的亲人而言。
“卡特……”
奥瑞塔的身体凝固了片刻，随后便是一声轻柔的呼唤，似在叹息。静静地看着青年身上的伤痕，握剑的手青筋凸起。
“这是什么？！”
伴随着一声轰鸣，几名骑士发出了惊恐的声音，这将奥瑞塔的思绪打断，她下意识地抬起了头颅。
鲜红色光柱锤击天穹，鲜红色光轮下，黑色的雾气如同轻纱，缓缓落下，似要将整座城镇笼罩覆盖。
在场的众骑士，包括奥瑞塔在内，心中突然浮现出同一幅心像，漆黑石板铺就的地面向着无尽远处蔓延，一枚猩红色眼瞳缓缓睁开注视着在场的众人。
“有什么……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
这时，贵族体内的魔力仿佛活了过来。伴随着血脉中魔力的沸腾，奥瑞塔已经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能感受到她血脉中的敌意与憎恶，眼前的那道光柱之中，隐藏着必须要被摧毁的敌人。
它们是神之敌，这是邪神祭祀。
这个世界上的神灵并不只有七神。只要是神灵，就必定吸引着人们的信仰，即使教会已经多次强调，信仰七神之外的神灵早晚会带来灾厄，也无法阻挡邪神被信仰。
与七神引导人类的节制不同，邪神肆无忌惮地定义着世界为何。
所以，对着邪神奉上的鲜血与灵魂，大多数情况下都会得到回应。
即使大多数人的祈求最终都带来了灾厄，但是贪婪的诱惑还是令一些人孜孜不倦地研究着与邪神的沟通。
这些邪神信徒渴望通过祭祀获得神力，改变自己的血，当然，更有甚者，希望通过祭祀，获得邪神的力量来改变现实。这些邪神信徒，与疯子无异。
在奥瑞塔的眼中，这些人根本没有所谓的信仰，他们承受着七神的恩惠，却将这一切背叛，只是一群唯利是图的利己者。
看着眼前的景象，奥瑞塔猜出他们在这座城镇里刻画了血祭符文，恐怕已经举行了献祭仪式，而现在的暴乱正是献祭开始了。
正在缓缓落下的黑雾令奥瑞塔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必须要在这黑雾落下之前将这祭祀破坏掉。
没有时间在这里犹豫了，奥瑞塔最后看了一眼身前青年的残躯，然后向着暴乱的中心卖出了步伐。
跟随着奥瑞塔的众人，他们无言地跟上了她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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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城镇中还算宁静的生活被打破，贫穷的市民们在城门口推推搡搡，在他们的心中同样浮现出了那只猩红色的眼瞳。
只不过没有魔力的他们无法将这眼瞳从内心抹去，无力感扩大着他们的恐惧
于是，他们更加匆忙地想要从这里离开，甚至不惜与原本恐惧的侍卫爆发争吵。
教堂内，背负双手凝视神像的神父同样看见了这猩红色的眼瞳，不过，随着身上魔力涌现，这心像粉碎了。
神像前，他继续着自己的沉默。
尤丽娜也在心中看到了那只猩红色眼瞳，只不过与他人不同，内心深处的那只眼瞳并不是出现，而是浮现。
这只眼，一直以来都隐藏在她的内心深处。
随着这只眼瞳的复苏，尤丽娜能感到自己身上的魔力隐隐间开始了沸腾，不是因为敌意，而是在欢庆。
转过最后的街角，她终于来到了那道光柱的脚下。
黑色的雾气将一切笼罩，但她还是清楚地看见一道道暗红色符文如同无数道鲜红色的锁链，交叠捆束着整片空间，地上、路面、破碎的房屋残迹，与暗红符文接触的地方被染成了纯黑色，而在一些黑色更浓郁的地方一枚枚血茧微微颤动着。
而在红与黑交叠的尽头，鲜红的光柱下，可以看见整个空间仿佛是破碎的玻璃杯一般布满了裂痕，裂痕之后粘稠的嘀嗒声突兀地回响在尤丽娜的耳边。
突然，尤丽娜手上的利剑暴起一道寒光。
一条黑色的手臂扫落于地，接着燃起黑色的火焰，消失殆尽。
尤丽娜的眼瞳的微微扩大。
在她踏进这里之后，遍地交叠的暗红色符文仿佛活了过来，一只只带有黑紫色魔痕的手臂向她抓了过来。
一道道剑光交织，尤丽娜站立的地方，一条条手臂被其斩下，又是几步跃进。
剑刃擦过地上的魔痕，鲜红色魔力将符文撕碎。
被斩中的符文，扭曲地挣扎了片刻，便黯淡了。
尤丽娜越是靠近那道光柱，身上的躁动感就越强。
饥饿、疲惫、伤痛，在激活了的魔力之下，仿佛已经全部消散，只是一股熟悉的陌生感在她的心头出现。
向上！
不断向上！
不惜一切地向上！
所以，不行！
不能将这里摧毁！
尤丽娜感觉自己仿佛身处炽热的火坑，眼前的世界不断扭曲着。
突然，她感觉到自己的脚踝处传来了冰冷的触感。
死！死！死！
死！死！
……
被黑色手臂触碰到的刹那，无数道熟悉又陌生的低语瞬间在尤丽娜的脑海中炸开。
“啊……”
尤丽娜的嘴角不自觉发出呻吟，眼中泛着血丝，尤丽娜本能地将手里的利剑砸下，将地上蔓延着的血色符文震碎。
身旁的黑雾散去了些许，尤丽娜的头脑清醒了一瞬。
目光获得些许清醒的她注意到，她已经站在了这片黑色手臂的中心。
在她的脚下，一道道血色符文，如同活了一般向她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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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着红光的剑刃拼死抵住冲来的魔物，两柄利刃紧接着刺入魔物的体内。
奥瑞塔看着眼前又一只倒下，但脸色依旧没有什么好转。
她与众人已经快要来到这座光柱之下，但是越是向前推进，遭遇的魔物越多。
跟随她的士兵已经减半了，这令她不确定，这样下去，她还能不能解决掉这座祭坛。
而且，她不认为她所遭遇的魔物全是新出现的，换句话说，阻碍她的魔物们应该是那道光柱抵御自己进攻的结果。这对于平息城镇内部的混乱无疑是有好处的，毕竟魔物的数量有限，全部集中到自己身前，能去袭击普通人的魔物变会少些。
天上的黑雾雾气渐浓，看着魔物们逐渐配合越发疯狂的样子，奥瑞塔心中开始浮现新的糟糕预感，这道光柱中的意志似乎越发清晰了。
“奥瑞塔大人！主教大人让我把这个送来！”
奥瑞塔转过了身，只见一名年轻的修士握着一柄长剑从后方奔了过来。
正当奥瑞塔的眉毛微抬准备发怒时，青年将手中的剑抽出，向着奥瑞塔递了过来。
“这是？圣剑？”
奥瑞塔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她径直伸手从青年那里将剑接了过来。
朴素的黑色剑身上，一道道神秘的符文铭刻其上，与魔剑家族打造的魔具不同，仅仅只是触碰，奥瑞塔便能感到体内的魔力有了些许的活跃。
她认识这个东西，这是教廷的圣剑。
教会拥有一些得到神灵祝福的神具，这些神具大多都有压制邪神眷属的能力，而在王国内，最常见的便是圣剑。
“在这巴沃佐居然有圣剑？”
教会的神具数量有限，所以像巴沃佐这种属于地方小领主的城镇一般是不会常备神具的。
也就是说，安格斯至少很早之前就向教廷高层申请了圣剑。
奥瑞塔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冰冷了不少，安格斯一定知道些什么。
“你赶紧离开这里，通知，叫他收缩这一带的包围圈，现在魔物应该都聚集在这了。”
对青年吩咐了自己的指令后，奥瑞塔的左手接过了圣剑，然后带着士兵直奔不远处的血色光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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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红色的符文，血茧，黑色的手臂，以及如蛛网般碎裂的空间。
面对着眼前超越常识的一切，到达光柱下的众人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一只只魔物嘶吼着向着奥瑞塔袭来，它们身后的血茧涌动着。其中一部分血茧在感知到敌人之后崩裂，缠绕着紫色符文的魔物从中冲出。
左手圣剑的魔痕点亮，以剑为中心，一道无形的领域扩张开来。
径直冲入领域的魔物，瞬间露出了痛苦的神情，身上流淌着的紫色魔力仿佛受到灼烧般缓缓散去。
一部分士兵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而剩下的士兵没有犹豫跟着奥瑞塔，向着被削弱的魔物猛扑过来。
由于圣剑本身的材质和普通的剑没有什么区别，奥瑞塔没有用左手的圣剑对敌，而是抬起右手的剑直刺身前的魔物，跟随着她的士兵一拥而上，将身前的敌人斩杀。
“注意脚下的符文，把这东西毁了。”
在奥瑞塔踏入此地之后，她第一眼便注意到了地上交织散布着的血色符文，感受着圣剑上传来的敌意，奥瑞塔确认了这些符文正是连接另一端与此地的通道，只是现在这通道还很狭窄，通道的另一端可以降下的干涉还很微弱。
圣剑的领域内，被压制的黑色手臂如同枯草般倒下，士兵们手中的剑狠狠地犁过地面，破坏着地面上的血色符文。
“科林你带三个人把这些魔物看住，剩下的人把重点放在地上的献祭血纹！要快！”
话音刚落，科林便带着几个人将想要冲来干扰的魔物阻拦下。借助奥瑞塔圣剑领域的压制，这些魔物始终没能对奥瑞塔身后正在破坏符文的士兵们造成大多的干扰。
随着奥瑞塔与士兵们稳步向前推进，已经有近乎一半的符文被破坏，天空中的光柱已经变得黯淡，似乎随时都会消失。
“吼——！”
恐怖的嘶吼声突然从碎裂的空间处炸响，最前方的奥瑞塔感觉头颅仿佛遭受重击一般泛起眩晕感。
“小心！”
奥瑞塔身旁的骑士下意识地将奥瑞塔推开，一道紫色的巨大身影从血茧中冲出，如同风暴般刮过。
“啊！”
推开奥瑞塔的骑士发出惨叫，本来是手臂的位置喷出了大量的鲜血。
奥瑞塔稳住身子，视线扫向了身后。
这是一只躯体足有两人高的异形古斯林，健硕的四肢拍打着地面，将房屋冲碎的黑色躯体上流动着如同紫焰般的符文，鲜血与碎肉从嘴边落下，鲜红色的瞳孔中放出凶光。这庞大的躯体，令不远处站立着的奥瑞塔的身影显得极为单薄且脆弱，这庞大的躯体仿佛只需一击便可以将女人的身体打得粉碎。
“你们继续！这畜牲交给我！”
奥瑞塔将右手的剑弃至地上，两手握紧手中的圣剑，魔力灌注之下，无形的领域将面前巨大的魔物躯体锁定。
魔物身上流淌的紫色符文闪烁着，伴随着令人精神震动的巨大咆哮声，它再一次狠狠地冲向奥瑞塔。
对方如同阴影般落下的躯体并没有令这个握剑的女人心生丝毫畏惧，身影闪烁间，如同要将地面踏碎一般，她重重的落下脚步，双手握下的剑如同红色的迅雷，劈下。
不过，挥下的剑刃没能触及任何东西，这只异形古斯林的速度远远超出了奥瑞塔的预料，她挥空了。
下一刻，女人的身体便如石弹一般倒射而出，伴随着轰然巨响，修长的身体径直打穿了身后的房屋墙壁。
“该死！”
眼见自己的封主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掀飞，科林来不及做过多的惊叹便扑了过去。
女人给他的命令是拖住一切的魔物，不要它们干扰到其它士兵。他将握着的剑攥紧了几分，剑横扫而出。不过，他与他的封主的命运并没有什么分别，男人的身体砸穿了另一个方向的房屋墙壁。
剩下的几名士兵，一瞬间便陷入了慌乱，伴随着几声惨叫，魔物们的反扑瞬间冲破了士兵的防线。
冲天的光柱已经黯淡到几乎无法看清，如同油尽的灯火，似乎哪怕只是一缕微风便也能将其熄灭，但身后的威胁令失去指挥的士兵放弃了继续破坏，他们转过身挥剑迎向扑来的魔物。而地上本已暗淡消散的血色符文在短暂的回复后，似乎又有了反复的可能，十几枚剧烈鼓动着的血茧渐渐重归平静，不过，其中一枚被黑色手臂缠绕的血茧却依旧剧烈地鼓动着，似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即将从中冲出。
脱弓的箭矢飞跃近三百梅尔后，力量虽然仍然存在，但已经接近枯竭，没有预备队，看不见支援，现在跟随着奥瑞塔闯入这里的士兵们已经迎来了极限。
正当异种古斯林准备彻底撕碎剩余士兵的抵抗时，无形的领域再一次将它压制，愤怒中转过头颅。只见最初卷起烟尘的房屋废墟之中，一道身影摇摇晃晃地直起了身子。右手柱地的圣剑上，暗红色的魔痕闪烁，标志着领域的来源。
女人的嘴角带着些许的扭曲，她在笑。
噗。
踉跄地吐了一口血，她的脸上泛出几分不正常的红晕，被血染红的唇角带起艳丽的弧度。
身上几乎到处都在传来疼痛，刚刚硬吃的一击，几乎令她的整个身体散架，但与此同时，她能感受血脉中魔力因敌人而沸腾，疼痛与灼热，这两种感觉令奥瑞塔的情感坠入恐惧的另一极。
她的眼中流露出施暴者的残虐狂喜。
“该死的畜牲。”
奥瑞塔的声音虽然低沉，但是却充斥着亢奋。
吼！
巨大的魔物朝着挑衅者的方向发出怒喝。
圣剑的领域束缚着他的躯体，这令它难以忍受。
它是七神的敌人，而七神同样是它的敌人！
它要杀了她！
奥瑞塔眼瞳微眯，握剑的手紧了几分。
要来了。
破空的声音响起，预料中的冲击没有到来。
弓弦震动，数只弩箭已经插在了魔物的脸颊上。
意识到机会的奥瑞塔厉声开口。
“射它的眼！剩下的人把地上的异神符文破坏了！”
完成第一次射击后，赶来的外围士兵将更大数量的箭矢投向奥瑞塔身前的异形魔物。
数十道箭矢如雨点般落下，射穿它的皮肤，深入血肉。新冲入战场的士兵对着剩下的符文挥下了利剑，黯淡的光柱在最后的符文被破坏后也熄灭了。
觉察到光柱熄灭的魔物发出愤怒的嘶吼，但是仅仅只是愤怒并不能改变献祭仪式被打断的结果。地面上剩下的血茧几近全部同时爆裂，十数只身材扭曲的古思林向着身旁的士兵以及远处拉弓的士兵发起了冲击。
这股新涌出的力量，打了新涌入的士兵们一个措手不及。
奥瑞塔意识到，这是最后的一波攻击了，而这里的士兵们至少要再死上一半了。
数十发箭矢的贯穿并没能杀死巨大的异形古斯林，重伤反而彻底激怒了它，它同样感知到了天空熄灭的光柱，眼中的憎恨的光爆发。
散布着的紫色的符文开始在他躯体上汇聚，一瞬间，恐怖的压迫感降临在在场所有士兵与骑士的身上，一时间所有人都感到身体上仿佛被数十道无形的锁链困束，行动变得困难与迟缓。
看着异形古斯林口中开始汇聚的紫色符文，奥瑞塔立即认出了对方的意图。
“该死！是魔流！打断它！”
在怒喝命令出口的同时，奥瑞塔握着圣剑直直迎向了面前即将释放魔流的魔物。
手中的圣剑仿佛感知到了什么，剑上的符文如同受了刺激一般闪烁，圣剑张开的领域狠狠地与汇聚此地的意志压迫角力着。
不能让它打到身后的士兵，奥瑞塔死死地咬着牙根。
轰！
新的轰鸣声响起，一道鲜红的流星，从剩下的最后的血茧中爆发而出，撕裂了大气，轰中了奥瑞塔面前魔物的躯干，这发重击的力量甚至凌驾于之前众士兵的齐射。原本便被箭矢重创的异形古斯林挣扎着发出了最后的嘶吼，身形狼狈地摔倒在地，原本在其身上汇聚的紫色符文也被打散。
奥瑞塔看清了那道轰中魔物的红芒，那是一柄剑。
轰！
一道赤红的身影已经站立在了被红芒轰中的魔物的身后，这是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面上戴着森白色的微笑面具，身披粘着血污的灰色旅者袍，及肩的栗色长发微微晃动。
尤丽娜攥住了被自己掷出的利剑，然后拔出。
被刺穿的魔物发出愤怒的凄厉吼声，它挣扎着起身挥起利爪就要将身下的渺小人类撕碎。
浓烈的鲜红色魔力沸腾仿佛燃烧，暗红色魔痕凸现，如锁链般将少女的全身束缚。
一剑仿佛荡起风压，利刃自下而上，刺破肌肉，撕碎骨骼，鲜血如瀑撒下。
仿佛时间静止，魔物的动作终止了，或者说被打乱了，不再对少女造成威胁，被斩成两段的庞大躯体裂开倒下。
这只巨大的魔物就这样死去了。
血色雾气中，尤丽娜转过了身。
奥瑞塔的眼中，眼前的这个存在与这些魔物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令她感到惊讶的是，下一刻，少女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第二只魔物的身前，然后抬剑，挥下。
接下来是第三只、第四只……
当尤丽娜将最后一只古斯林斩杀后，她手中的紧握着的利剑也在颤动中化为了粉碎。士兵们望着这个少女的背影，手中的剑犹豫着，这些魔物本需要他们用命来拼掉，而这些魔物现在却被另一个需要他们堵上性命来杀死了的魔女杀尽了，这一事实混杂着少女立于尸体之上的身影，令士兵们只是将她围在中心，既不后退，也不向前。
在手中的剑化作尘粉之后，少女颤抖的左手扶在面具上，然后轻轻摘下。
摘落的白色面具在她的手中化作黑色的雾气消散。
当面具取下的那一刻，笼罩在这片废墟之上的最后的压抑与怨气消散了。
世界渐渐安静，有的只是遍地的血、人的尸体、魔物的尸体，以及少女渐渐平息的喘息声。
“都走吧！去看看还有没有漏网的魔物！”
奥瑞塔冷淡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此地一瞬出现的平静，她向着不知所措的士兵们下达了命令。
少女的呼吸在听到这命令的同时微微一怔，而如释重负的众士兵们收起了剑，匆匆从这里逃走了，最后离去的是领导众士兵的骑士们，他们在犹豫了片刻后，也选择听从领主的命令从这里离开。最后，这里只剩下了从废墟中走出的科林。
他听见了奥瑞塔的命令，但是他没有离去，只是站在这里，看了看尤丽娜，然后看向了奥瑞塔。
“科林，退下吧。”
奥瑞塔向着面前的男人再一次重复了自己的命令，但他反而径直走向了奥瑞塔，这令奥瑞塔的眉头不自觉轻抬，在对他吩咐了些话语之后，男人复杂地看了一眼奥瑞塔，然后转过身离去了，没有看尤丽娜。
“你的名字是叫尤丽娜，咳咳。”
奥瑞塔咳嗽了几声，捂着口的手掌染上红色的血。
“是。”
“我已经下达了命令，这里的士兵不会再追捕你了”
“追捕？”
尤丽娜的嘴角微动，但同时神色中又带着些许的释然。而她所面对着的奥瑞塔微笑着，像是血液中混杂着些许酒精，神情微醺。
“是啊，从这里直到这巴沃佐之外，不会再有一个士兵拦住你。虽然受到条约的约束，我要讨伐你，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为了这条约，这座城就必须要背弃你的贡献。所以，这里的领主不会再围剿你了。
“你可以走了。”
说着，奥瑞塔放开了手里的圣剑，然后迈步走了几步，拾起了地上的一柄剑，然后走了两步又拾起了一柄新的剑。
“所以，你可以走了。”
在将这句话说出的同时，奥瑞塔将身子正对向尤丽娜，灰色染血的剑从手中抛出，插到了尤丽娜的脚下。
尤丽娜看了一眼地上的剑，然后她觉察到了身前的灰发女人身上开始爆出的杀意，这矛盾的言行令她彻底困惑，但这困惑在下一刻便得到了解答。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我个人的事情了。”
奥瑞塔甩了甩自己手中带着些许缺口的剑。
“是你杀了卡特吧。”
尤丽娜的眼瞳骤然扩大，她已经回忆起在自己醒来之后，横亘在自己面前的两截残尸。
“……”
尤丽娜的沉默自然落在了奥瑞塔的眼中。
“他是我的弟弟，他的尸体我看了，是被剑砍成两段的，血肉混着骨头一起被砍断的，这里只有你能办到。”
奥瑞塔平静的笑容背后，隐藏着的惊人的怒火，她一直忍着，在见到卡特的尸体时，她几近当场失控，但她到底是这城镇的封主，她必须先平息城镇内的动乱，而现在，她可以回归她自己了。
“我知道你想活下去，所以我给你这个机会，我是这城镇中最后一个会阻拦你的人，如果你想离开这里，就杀了我。”
尤丽娜没有向地上的剑伸手，只是呆呆地站立着，面对着这种由亲情衍生而出的怒火，她的神情与身体如同锈蚀的门锁，失去了一切的灵动。
奥瑞塔平静地走向了她，一步又一步，步伐先是缓慢，随后暴起，剑上的红芒直指尤丽娜的颈间。
在剑尖逼近自身的瞬间，仿佛从噩梦中惊醒，尤丽娜的脚步狠狠地踏在地上，急匆匆地倒退令她的步伐狼狈不堪。虽然勉强躲开了这一剑，但紧接着奥瑞塔的利剑已经再度临身挥下。
“我知道你想活，所以，把剑拿起来。”
尤丽娜混乱的身姿映在奥瑞塔的眼瞳中，这令她的脸庞上显出厌恶的冷笑。右手利剑挥空之后，她的身体顺着挥剑的角度抬腿扫过，靴底准确的抓住尤丽娜的躯干然后狠狠踹开。
看了一眼几乎倒地的尤丽娜，奥瑞塔的目光中冷笑更重，她用脚尖点了点地上的剑，然后将其踢起。
被踢开的剑再一次落在了尤丽娜的脚下，但尤丽娜只是按了按受击的肩膀。
尤丽娜的再一次拒绝令奥瑞塔眼中的光更为森冷。
她能看出眼前女人犹豫的原因，是愧疚与罪恶感。
这令奥瑞塔感到恶心，就是眼前这种人，杀了自己的弟弟。
这恶心令她防御的意识都不想保持了，她大跨步走到尤丽娜的身前，手中的剑大幅度挥下。接连的扫击令尤丽娜没再能全部躲过，利刃从她的肩膀处刮过，刺痛令尤丽娜的手本能地颤动了些许。
“动手。”
奥瑞塔的声音坚硬如同钢铁，手里的剑连续不断地挥落攻去。由于身上的伤以及耗尽的魔力，奥瑞塔的动作已经迟钝了许多，但靠着精湛的剑术与放弃防备的进攻，仍然在尤丽娜的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伤口。
“动手。”
在尤丽娜勉强躲开奥瑞塔扫出的利剑之后，浸着血渍的靴子再一次狠狠地踹在了尤丽娜的胸口。
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尤丽娜的身上，即使没有魔力的加持，也让尤丽娜的眼前几乎一黑，喘不过气来，身形踉跄地倒退摔倒。
奥瑞塔冷冷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女，脚步再一次跟上。
又是大开大合的两剑，奥瑞塔似乎仅仅只是发泄一般地对着尤丽娜挥出一剑又是一剑。
“为什么不动手？愧疚么？”
一剑挥空，但反手剑柄砸在了尤丽娜的肩膀上。
看着尤丽娜的身上增添的一道又一道伤口以及脸上越发难看的气色，奥瑞塔的脸上流露出施虐的**。
“人已经死了，这就是最后的结局。你的身上有着魔力，不论它来自哪里，但你记住，永远不要侮辱你现在的血！”
又是一剑砸下，这一次尤丽娜终于驱动起身体的魔力，在魔力的加持下，她的速度超过了奥瑞塔，这突然的反攻打了奥瑞塔一个措手不及。尤丽娜转瞬间便完成欺身，肩头撞在奥瑞塔的胸口，但几乎在受到反击的同时，奥瑞塔的手腕反转，身体倒飞而出的时刻，剑刃也在尤丽娜的肩口留下一道新的伤痕。
奥瑞塔单膝跪在地上喘息着，吐出一口血，接着再次站起来。
“干得不错，总算有点样子了。”
“不应该死在这里……”
尤丽娜低声呢喃着，不过，这句话声音虽然微弱，但却仍然传进了奥瑞塔的耳中。
她笑了笑，最后一次将剑踢到了尤丽娜的脚下。
“你应该死。”
奥瑞塔冷漠的话令尤丽娜的眼瞳微微张开，但是她没有否定。
“在这神圣的世界里，生命并不是绝对的。你如果对自己的过去感到愧疚，那就去死吧。”
神圣一词仿佛刺激到了尤丽娜的内心，她的手下意识攥紧。
“这里有两个选择，拿起剑，或放下剑。想活，那就把剑拿起来，对准我。”
话说到这里，尤丽娜终于拾起了地上的剑，看着尤丽娜的动作，奥瑞塔的下颌点起些许不易察觉的微弱弧度。
双方的力量差距很大，她感到自己身上的魔力几近耗尽，更严重的是伤痛，这些伤痛严重地影响着自己的动作。
面前的魔女似乎在刚刚的血茧中得到了什么，她能感到自己血脉中空前沸腾灼烫的敌意，面前的这个神之敌远远超越了之前那个异形古斯林。
但是这又如何，她要杀了她，她也必须杀了她，所以要做的事情不会有任何改变，世界流转，惟意志永恒。
尤丽娜注意到了面前这个女人嘴角的笑，她在笑。她是认真的，认真地杀了自己。
奥瑞塔的神情令尤丽娜感到内心深处的痛苦感不断扩散。
她能看出面前的女人已经很虚弱了，现在的自己，只需一剑便可以将她拦腰斩断。
她不想杀她，但是，她是认真地要杀了自己，她也坚定地认为她能够杀了自己。
两个人似乎都通过自己的思考看见了下一刻的未来，这两个人中，会死一个人，然后活下来一个。
然后，纷乱的脚步声将这对峙打断了。
奥瑞塔与尤丽娜本能看向踏入这里的闯入者，奥瑞塔刚要开口怒斥，但话语还没出口便停在了嘴边。
“欧恩……”
尤丽娜不自觉地念出了来人的名字。
奥瑞塔的眼中流露出意想不到的神情，看着眼前这个走向自己的男人，心中难抑困惑。
不久之前，她便是从身前的男人手中得到了整肃这巴沃佐的命令与权力，可是现在，仅仅才过去几天，他便带领士兵来到了这里。
她想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接着她便得到了答案。
“你做得很好，你可以退下休息了。”
奥瑞塔的眼瞳微微扩大，她仔细地看了一眼欧恩。
“这是你的意思么？”
欧恩没有开口，也没有否认。
“为什么来这里？”
奥瑞塔眼中带着些许怒意，但仍旧微低头颅询问。
“我要你放了她。”
听到这里，奥瑞塔轻微地一笑，她不再低头，而是正视着面前男人的眼睛，随后她转过身，将无防备的后背朝向欧恩。
“我要杀了她。”
“我知道了。”
奥瑞塔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向了尤丽娜，而欧恩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带她下去吧。”
伴随着这声命令的下达，欧恩身后一直等候着的士兵走上前来，用手从后面将奥瑞塔扶住，奥瑞塔没有反抗，在这里，作为这里的领主，她所能做的都已经结束了，现在欧恩来了，她只能这样退场了。
在欧恩下达了新的指令后，身旁的士兵散去了，仅仅将这里留给欧恩与尤丽娜。
面前这场突然爆发的争执并没有在尤丽娜的内心激起更大的波澜，在看见欧恩的那一刻，她便感到一股发自灵魂的困倦，她累了。
头发已经灰白的男人与少女行走在道路上，周围是破碎坍塌的房屋，翻滚的黑雾，空气中可以闻见的焦炭的气息。
对于身后的这个男人，尤丽娜总是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一言不发地跟着。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再跟在他的身后，而是走在了他的身前，此时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个将魔物士兵撕碎，践踏于脚下的魔女。
看着少女放弃一切防备的背影，欧恩想到，若是此刻，他将自己腰间的剑拔出，恐怕可以轻易地将她的身体贯穿，而她不会反抗，然后这场魔女的动乱将会平息，与罗伊伯爵的关系也将重新得到修复吧。
静静走着的尤丽娜回想着她在血茧中所梦见的一切，然后，她的思绪被情感导向了更早的时候。
那一天，她准备去杀人，在告别之前，身后的这个男人告诉自己。
“我想让你成为我的女儿。”
……
两人就这样平静地来到了城镇之外，然后，欧恩走到了她的身前。
“你可以走了，这里不会再有人为难你。”
尤丽娜最后看了一眼欧恩，脸上露出疲惫的神情。
在最后的话语消散在空气中后，没有得到回应也没有期待得到回应的尤丽娜径直向着远方，一步一步离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