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要留下来多久？”
院落外，年轻的妇人似乎热心地询问着。不过，看着她的眼睛，尤丽娜能感受到她藏于身后的复杂感情，怜悯、厌恶、恐惧这些东西混杂着，不只是她，整个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对自己怀抱着类似的情感。
不可思议的是，尤丽娜能理解这是为什么，或许在内心深处，她也是这样看待自己的。
看着这些村民的目光，就仿佛在凝视一面镜子，镜子中折射出的是她眼中的自己。
在收留自己的老妇人去世后，便她做了佣兵。
佣兵，这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词，它始终与欺软怕硬、贪财好色、无神论者绑定在一起。
这也是她每次都不会在村子里呆上很久的原因。
她救下的孩子们已经被她托付给村子里的教士抚养，老妇人留给自己的房子土地她全部留给了这些孩子，等到这些孩子长成，便可以从教士那里领到这些财产。
可以说，即使是彻底离开这座村子，也不再会有什么顾虑了。
“我回来看一眼，今天晚上便会离开。”
妇人并没有更进一步地劝说。即使她并没有开口，尤丽娜也知道了她的想法。
她松了一口气。
“这边！这边！”
“啊哈哈！”
院外的尤丽娜静静地望着院内嬉戏的孩子们。
男孩的眼上绑着一条布带，盖住了视线，正在院落中摸索，剩下的两个女孩则蹑手蹑脚地躲在男孩的身后，不断出声逗引着男孩抓向自己。
站着看了片刻，尤丽娜微笑着，轻轻地走进了院中。
“这里！”
男孩自己听着来着周身的声音，随后，像是瞅准了方向，欢快地向前连扑了几步，然后一把抱在了尤丽娜的身上。
“抓错了！哈哈！”
“是姐姐！”
“欸？姐姐回来了？”
抱住尤丽娜的男孩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扯下了眼上蒙着的布条，脸庞涨得通红，咧开嘴笑了。
尤丽娜轻轻拍了拍男孩的后背，然后对着向自己走来的女孩们笑了笑。
“嗯，回来了。”
被孩子们簇拥着，尤丽娜走进了房间，看着空旷单调的寒酸房间，眼中不自觉泛起些许愧疚。
她很穷，佣兵的活，酬劳其实并不多，大部分的收入都来自“战利品”。她虽然杀了不少人，但始终没有抢劫的习惯。
本来就不多的酬劳中，除去用于应付自己的钱，以及向周围邻居支付的抚养费，最后所剩无几的钱也都被她捐给了教会。
“对了，姐姐。我们跟着叔叔一起下地了。”
不过，孩子们并没有对尤丽娜带着些许复杂的目光产生过多的反应，或许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没能为情感构建解释，他们直率地感受着他人的情绪，直率地表达自己，然后又转身将这一切忘记。
“是么？感觉怎么样？”
“你听我说，叔叔夸我们了。”
……
听着孩子们的鲜活的声音，尤丽娜微笑着伸出手，抚摸着他们的头颅，此时此刻，尤丽娜感受到源自内心的宁静。
“姐姐，这一次能留下来么？”
“留下来吧。”
似乎是尤丽娜出神的神情感染到了身旁的孩子们，他们觉得眼前姐姐与过去似乎有着什么不同，他们没有办法理解这一切，但是依靠着直觉，下意识地抱紧了尤丽娜。
“尤丽娜，你可以留下来的，然后找个丈夫。”
这是邻居给自己的话。
留下来，她不禁想起了欧恩曾经给予自己的话语。
看着身边喧闹的孩子，昨日城镇中的血与魔物，仿佛只是一场遥远的梦。但双手的触感却似乎在反复提醒着她，梦只是梦。
————————————————
欧恩站在城垛上，看着尤丽娜的身影顺着城外的道路越走越远，最终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城镇的西区差不多已经毁了，平民的话，能找到的完整尸体有六十几具，虽然伤的更多，不过主要是逃跑时造成的。受创最严重的还是士兵与骑士。”
欧恩转过身，看向身后正在汇报的青年。
“找到它们的来源了么？”
“没有。”
汇报青年的语气中强抑着怒火。
“我已经派人把整个城镇外围搜了一遍，一点可疑的痕迹也没找到，这些畜牲就像是突然从城镇里窜出来的一样。”
欧恩面无表情地听着青年的陈述。
“还有就是那个魔女……刚刚从一些最初掏出的民众口中得知，他们亲眼看见那个魔女与魔物厮混在一起攻击了士兵……”
这个线索令青年也感到难以接受，他的手上接到了两种不同的消息。
城中负责讨伐魔物的士兵的说法，那个魔女冲在了最前面，斩杀了大量的魔物，将他们救了下来，所以领主奥瑞塔下令放她离开巴沃佐，但他在接待受伤的民众时，得到的又是另一种说法，那个魔女与魔物一同袭击了人群。
他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该将这个魔女放走，对这起袭击，她有极大的嫌疑，就算她不是幕后主使，那也必定与幕后主使有着极大的干系。
青年的视线几度抬起望向欧恩子爵，犹豫间一只胳膊熟络地搭在青年的肩上，这令青年下意识地望向身侧，随后，他便看见了一张干净的面孔。
“纳特……”
这名叫做纳特的青年，留着褐色的短发，富含生气的面孔与年轻时的欧恩子爵有着几分相似。
“城门口的民众又在闹事了，你赶紧过去。”
在青年的反驳出口之前，纳特认真地对他摇了摇头，这令青年的话卡在喉咙里，嘴唇微微动了动，最终吐出一个“好”。
青年沉默地离开了这里，将这里留给纳特与欧恩。
纳特走向欧恩的身后，欧恩此时重新将他的目光转回了最初的方向，尤丽娜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城外的道路上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就这样放过她么？”
欧恩眼中的色彩深厚了些许。
“我叫你做的事，做的怎么样了？”
“教堂已经被封上了，只可惜教堂内的修道士已经被安格斯提前疏散了，恐怕他已经知道不少事情了。”
“无妨，现在才开始疏散，反而说明他什么都不知道。”
欧恩径直转过身，身形越过身旁的青年，朝着城镇中心的教堂走去，纳特的脚步慢了几步，跟在了欧恩的身后。
在穿过被火烧过的房屋后，两人便来到了城镇的教堂之外.
一路走来，两人没有更多的对话。
看守在教堂外的是欧恩亲自带来的骑士，原本负责城中戒备的士兵们，已经被纳特分散到城镇的其它位置了。
这些直属欧恩的骑士，将因恐慌而来教堂聚集的人群驱散，遵守着自己的得到的命令。
守在这教堂外，不让人进去，也不让人出来，直到欧恩亲自来此。
虽然只是平淡的命令，但执行这命令的每一个人，眼中都泛着些许异样的狂热。
在这些骑士狂热目光的注视下，欧恩与纳特迈步走进了教堂之中。
教堂内意外的安静，原本来来往往的修道士以及被救济者此时已经看不到身影，只有当目光扫过一些救济用的房间时，才隐约可以看见一些稀少的身影。
欧恩径直穿过用于布道的大厅，走上主讲台一侧的走廊，最后他推开了其中一件朴素房间的房门。
七神的塑像前，神父转过身，看向擅自踏入这里的欧恩。
“你来了？”
主教安格斯的目光意外的平静，即使是身处的教堂被无故封锁，也没有开口训斥。
踏进房间的欧恩抬起头，看了一眼矗立着的七神雕塑。
“这里的人你已经疏散了？”
欧恩用肯定的语气问道。
“你是怎么猜到的？我想我应该没有留下过什么痕迹。”
欧恩与安格斯对视着。
“你在她身上花费了太多的心思，她身上的异神气息太重，你与她走得太近，不会不知道。”
“只有这些？”
“如果有更多的话，你现在已经死了。”
安格斯的语气中带着遗憾。
“你的典狱长做的很不错。如果我能早一天发现，我就能早一天杀了你。”
“杀了我？”
欧恩瞥了一眼安格斯身旁的长剑。
“你觉得你能杀了我？这就是你不逃走的原因？”
“不全是，我是这座教堂的神父，我有义务最后一个离开，但是，如果能杀了你，那就再好不过了。”
在神父的轻笑声中，长剑从剑鞘中抽出。
“这片大地是七神的土地，众神为人类开辟生存之地，赐予贵族以血救赎人间。”
这是这片大地的历史，也是记载在教会圣典中的信仰。是这片大地上，无数贵族家族始终信奉者的信仰。
“你背叛了七神，背叛了众生，将七神的眷者献祭给敌人。”
“你将丧失一切。”
安格斯的神情肃穆，他向着面前的男人下达了最后的审判。
“你的自由自此以后将不再，你的财产将被没收，你的头颅将被斩下，而你家族的一切荣光都将被主收回。”
欧恩早已知晓，在他指染邪神之力时，他已经站立在这七神支配下的众王国的对立面。
这就是信奉邪神的代价。
即使神灵本身并不会亲自动手，但这世界终究是信仰七神的世界。
最后在动手之前，安格斯注意到了欧恩身后那个与他有着几分相似的青年。
“我听说你的儿子早些年得病死了，你是想要你复活他么？”
“……不是。”
欧恩否定的话语同样落在了利于身后一言不发的纳特耳中，他依旧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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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恩走出了教堂，向着教堂外静立着的众骑士点了点头。
狂热的骑士在得到欧恩的指示之后，立即带剑冲进了教堂之中，扑向教堂中最后剩下的人与仅剩的几名没来得及离开的教士，这些骑士迅速地向着他们挥下利剑，拖着新鲜的尸体走向教堂深处，沾染着血的剑在七神的塑像前，刻下一枚又一枚亵渎的符文。
“安格斯既然已经有了准备，那就没有时间了，这件事会惊动教会的。”
走出教堂的纳特评价着身后发生的事。
“惊动就惊动吧，想必里斯特、罗伊他们也已经猜到了一些真相，所以安格斯才能拿到圣剑。祭祀越来越大，动静也会越来越大，这不是什么可以瞒住的事情。”
“只要在教会反应过来之前，把一切都完成就行了。”
欧恩的语气同样平静，仿佛是在说着今晚餐桌的内容一样的事情。
“这个推进速度还是很危险的，我听说王国大主教塞克拉已经到了里斯特伯爵领地上，万一她有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手段的话，就危险了。”
“你想说什么？”
欧恩用没有感情的目光注视着着纳特。
“塞克拉的到来是个变数，把那个叫做尤丽娜的女人吞噬掉，可以极大地加快献祭的进程，这样就可以抢在塞克拉反应过来之前，完成献祭。”
纳特坦然承受着欧恩冰冷的目光，他知道那个女人对于欧恩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但他不在乎。
两人就这样对峙了一会儿。
“我记得博格的那个佣兵团还有些残余驻扎在这里，奥瑞塔雇佣了他们？”
已经不再有新的惨叫声响起，欧恩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
“是的，奥瑞塔为了不让他们碍事，用议会的钱雇佣了他们，现在，城镇里的动乱结束了，他们现在正在闹，索要奥瑞塔许诺的佣金。”
“议会，奥瑞塔她这是在怀疑议会，这样看，她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
“纳特，你带人去把那些佣兵的佣金给结了。”
欧恩看着身后隐隐散出血腥意味的教堂。
“安格斯反应确实迅速，正好就拿这些佣兵填上缺口。”
“对了，还有一件事，今天的事情，被克莱德通报给了罗伊伯爵，估计明天的这个时候，罗伊伯爵的士兵就到了。”
“罗伊，他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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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店内，博格佣兵团最后剩下的人拥挤在这里，争吵着要求奥瑞塔许诺给他们的报酬。
自从博格带领佣兵团的骨干离开了这里，这个佣兵团的主事人便成了卡特与巴里特，但现在卡特去了奥瑞塔的手下，巴里特行踪不明，整个佣兵团内谁也不服彼此，原本便很是稀薄的组织，现在彻底成了一盘散沙，甚至连声音也无法统一。在没有人的牵头的现在，他们并不敢直接去向奥瑞塔索要，所以只能不断发消息威胁着议会。
“佣金什么时候能够交付！”
“你们想要拖欠么！”
“她既然许诺了，我们也做到了，那她就必须把钱交出来。”
“必须把钱交出来！”
“我们是被雇佣的，现在却遇上了这种事！”
“我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雇佣我们的是奥瑞塔大人，她有钱！”
“对！她可是罗德尼奇家族的大人，不会连我们的钱都欠！”
……
争执声中，纳特与两名全副武装的骑士踏步走进了店铺之中。原本被佣兵围在中间的议员，紧皱的眉头终于得到了些许的舒缓，赶忙向着纳特走来。
本来他是来替奥瑞塔来处理这最后的雇佣问题，但没想到，准备来处理佣金的他便得知了奥瑞塔被欧恩子爵撤下的消息，这令他根本没办法以奥瑞塔的名义从城镇的议会要钱。这笔钱的数目不小，其他人不出的话，他是不会出的。
眼下这场雇佣已经成了烂摊子，他现在只想把这一切赶紧甩给欧恩的人。
纳特对着这名城镇议员点了点头，随后看向身前的这群讨债人们，看了眼前这群推嚷着的混乱佣兵，纳特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屑。踏入混乱的人群，他散漫地坐到了一张木椅上，腰间的剑连鞘抽出。
伴随着一声撕裂的巨响，皮革包裹的利剑一瞬间将木制的地板砸穿，令充斥着各种混乱声音的旅店一瞬间得到了安静。
鲜红色魔力光在纳特的手中绽放，源自血脉的尊贵压迫着众佣兵的内心。
“奥瑞塔违抗欧恩子爵的命令，已经被撤下关押。你们是被这座城镇所雇佣的，这笔帐与奥瑞塔无关。”
“我不管这些，我只问什么时候能结？”
一个较弱的声音强横地反驳着。
“卡特呢？我们只信得过他。”
“对！让卡特来！”
由第一个声音牵头，新的声音不断响起。
看着面前乱哄哄的人群，纳特只感到厌恶。
“轰！”
木质的地板被第二次打穿，这令一度有些混乱的场面再度冷静下来。
“我不认识什么卡特！现在这里归欧恩大人管！这笔帐也由欧恩大人还。钱已经准备好了，要取的话，现在就跟我取教堂。”
将最后的话抛下，纳特冷冷地看了剩下的佣兵一眼，起身从房间离开，跟着他的两名骑士，同样看了身前的混乱的人群一眼，随后跟着纳特离去了。
“去？”
“会不会有问题？”
“去，反正是在教堂！”
“对！反正有教会的人在场！就算他想要赖掉，也没有用！”
……
坐在角落里的查德，始终没有参与进这场讨价还价。直到混乱的人群中不断提及罗德尼奇家族以及卡特这两个字眼，才令他有些呆滞的神情微微恢复了些许。
普利玛的未婚夫，现在佣兵团的首领。
罗德尼奇家族的人。
混乱的声音中，查德感觉到所有人都慌乱地想要找到卡特，平日里他们与卡特开着下流玩笑，对卡特的命令厌恶唾弃，但现在，又都不由自主地找到他。
自己等人中只有他才能代表他们与领主交谈，现在博格已经不在了，仅仅只有他们的话，他们什么都不是。
令查德感到憎恨的是，看着青年骑士手中红色的魔力光，他也不由自主地想到卡特，这令他的心情更为阴郁。
他不是贵族，卡特是贵族。
他配不上她，但是他配。
那怕就在不久前，他已经占有了她的身体，但这也仿佛是攥在手中的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自己就像一条断了脊梁的狗，只能爬在地上看着这些人。
这样想着，查德手背上的青筋不断突起，内心中一股黑色的欲望不断凸起，以至于他现在就想挥起手边的剑，把面前这群聒噪的同类们全部砍死。他恨他们，更恨他们一样的自己。
不一会儿，混乱的人群已经得出了结论，无论有没有卡特，钱都必须拿到。终于，他们簇拥着向着教堂走去。
查德看着他们迈出了脚步，心情越发阴翳，但行动的人流很快便蔓延到了他，他只得也站起了身子，融入了这些乌合之众，他确实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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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将整座城镇缓缓笼罩。
双手被铭刻着魔痕的禁魔枷锁束缚着，奥瑞塔感觉到身体里原本如臂指使的魔力现在仿佛陷入泥沼一般沉重不堪。
面前桌上的烛火或明或暗地闪烁着，将她手中的信纸点燃，烧成灰烬。
信中的事情实在是太过惊人，这令奥瑞塔一时有些接受不能，不断地在脑海中回想复盘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突然，房门外传来响声。
奥瑞塔的思绪仿佛受到了刺激，重新回到了当下。
来人是一名棕发的中年男子，他的脸庞与欧恩子爵有着几分相似。
“你是，克莱德？你不在你的领地呆着，来这里做什么？”
走进房间的这个男人是欧恩子爵的弟弟，克莱德，奥瑞塔的神情在一瞬间有些混乱，但很快，她便恢复了冷静。
“欧恩让你来这里做些什么？”
“欧恩说，你没能控制住这里的形势，又不听从他的命令，所以便被安排在这里休息。”
“你来这里，就是来和我说这些的么？”
奥瑞塔语气冷了几分，似乎并没有受到克莱德的话语影响。
“你的弟弟，卡特，是被那个叫做尤丽娜的魔女杀死的吧。”
一瞬间，房间内的温度似乎骤降的几分，但克莱德仿佛什么都没有觉察到一般，继续着他的话语。
“你想要杀了那个女人，但那个女人与欧恩的关系很深，所有你被欧恩关在了这里。”
说到这里，克莱德顿了一顿，看了一眼奥瑞塔那张冷漠的脸庞。
“那个魔女现在已经离开了这巴沃佐，我知道她逃往了哪里。”
在给出了自己手里的条件后，克莱德停下了自己的话语，注视着奥瑞塔。
奥瑞塔的眉头微微挑起。
“说吧，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奥瑞塔慵懒地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虽然双手仍被枷锁禁锢，但仍然表现出了身为此地之主的富裕神态。
“博格佣兵团的魔女与异神教团勾结，在城镇中释放魔物企图献祭平民，而身为此地守护者的欧恩却私通魔女，将这一切掩盖了下来。”
“嚯，欧恩勾结异神教团？你是从哪得知这些的？”
奥瑞塔的语气有些怪异。
“罗伊伯爵。”
“什么？”
“罗伊伯爵。”
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名字，奥瑞塔的神态先是一怔，接着她的肩膀不受控制地耸动着，她笑出了声，但这笑声在听者的耳中却充斥着寒意，这笑声令克莱德非常不快。
在笑够了之后，奥瑞塔直直地注视着克莱德双眼。
“你倒是有些想法，然后呢？既然罗伊把这些都告诉你了，你为何还要找我？”
“这是交易，罗伊伯爵明天就将抵达这里，我希望你能在罗伊伯爵面前指出欧恩放走了魔女尤丽娜，这本来就是事实，我想这并不难。”
“然后你将成为新的子爵？”
话说到这个地步，奥瑞塔干脆直接点出了克莱德此行的目的，异神信仰只不过是他编造的借口，面前男人的目的不过就是要取代自己的哥哥，欧恩子爵的地位。
“只要欧恩还是子爵，你就没有办法从这里出去杀了那个魔女，没有办法为你的弟弟报仇，但这一切明天就会全部改变，只要我成为新的子爵。”
虽然奥瑞塔的脸上，笑容还没有彻底小时，但眼中没有一丝笑意。
“你倒是有想法，然后呢？”
“什么？”
“在你扳倒欧恩之后，你要做些什么？”
“这便是我的事情了，而你可以亲手为你的弟弟报仇，各取所需。”
“你的事？这是你的事？”
奥瑞塔的眸光变了锋利起来，如同利剑直直地刺在克莱德脸上。
“呵，既然罗伊伯爵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又何必需要我的帮助？”
“欧恩的过错需要全部揭开。”
“然后，他就这么利用你，让你背叛你的哥哥？”
“……”
奥瑞塔的嘴角散出冷笑。
“我就问你一句话，罗伊伯爵真的查出了这一切的真相么？”
“是的。”
听着奥瑞塔的询问，克莱德认真与奥瑞塔如刀的目光对视着。
“我知道了，所以，你可以滚了。”
“什么？”
“滚。”
“……”
“我与欧恩的事情没有你插手的份，杂种。”
奥瑞塔轻蔑至极的侮辱令男人的脸庞微微波动。
“为什么？”
克莱德手掌有些不耐烦的握起，话谈到这一步，他已经完全不理解面前女人的想法了。这场交易她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要欧恩在一天，她就一天动不了尤丽娜。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欧恩放跑了尤丽娜，但这无疑是欧恩犯下的大错。现在罗伊伯爵即将到来，欧恩已经完蛋了，她只需要配合着他再踩一脚欧恩即可，他不理解为什么面前的女人会这么激烈地拒绝。
“我听说，你是欧恩捡来的，你的母亲死于负债，”
奥瑞塔突然开口说起自己的旧事，这令克莱德的眉头不快地皱起。
“我听说，那个时候的你，背负着重债，母亲的尸体也无人料理，最后是欧恩出现替你解决了这一切，
“他是你的哥哥，对自己的哥哥出手，这没什么，可你竟然借外人的手。
“你在害怕什么？”
奥瑞塔脸上的嘲讽更盛。
“除了自己手里的东西，你什么都看不见。无论你再怎么努力，也取代不了欧恩。”
“你是这么认为的么？”
被面前的女人居高临下地教训，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现，但克莱德内心的怒火已经缓缓地烧起，不过，他明白此刻翻脸也无意义，便将自己内心的冲动压了下来。
痛痛快快地训了身前的男人一顿后，奥瑞塔畅快地吐了口气，她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偏过头，不再看他。
理解了面前女人表达的驱逐意思后，男人微微摇了摇头。
“……你会同意的，如果你想通了，可以通知门卫，我会告诉你那个魔女的消息。”
丢下最后一句话后，男人走出了房间。
就像奥瑞塔将他贬低的一文不值，他同样觉得奥瑞塔的思想迂腐且愚蠢，因为坚持在利益面前一文不值。
这场突如其来的小风波并没有引起奥瑞塔的重视，在赶走了面前的闹剧之后，她的心思重新回到了刚刚那封安格斯主教的信上。
欧恩子爵背叛了七神，指染了异神信仰。
她成年时，便从教会的手中接过了剑。
在成人礼上，在七神的塑像前，她这样立下了誓言。
“在此起誓，一切邪神及其眷属皆为吾之敌。”
自己倒是意外的虔诚，觉察到自己身上的杀意后，奥瑞塔哼了一下，随后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
随后她将目光投向了身旁关闭的房门。
到底自己比欧恩要早到一些时日，手下能用的人不多了，但也还是有的。
————————————————
男人的母亲似乎是某个贵族的情人。
有着一个看似高贵的父亲，再加上一个勤劳的母亲，家庭的生活曾经是很不错的，虽然，男人从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
但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在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他的父亲去世了，在这之后一切都开始了渐渐的改变。
男孩的母亲开始承担越来越多的劳务，并且，男孩注意到，原本照顾自己自己母子的朋友们一个一个都失踪了。
然后，母亲病了，为了治病，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欠了一大笔债，但是，这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男人的母亲终究还是去世了。
男孩曾想过向父亲的家族求助，但自己也好，母亲也好，都不知道自己父亲家族的名字。最后，男孩只得借钱完成了母亲的下葬。
现在，整个家庭只剩下了男孩一人，以及欠下的繁多债务。
为了还债，他拼命寻找赚钱的方式，但不管怎么努力，他挣钱的速度永远追不上利息增长的速度。
不过，那怕这些放债的人，追着毒打唾骂自己，他自始至终不愿意去偷去抢。
这些人终究不敢打死他，这令他觉得，或许自己真的有一个很厉害的父亲，这样想着，他渐渐长大了。
后来，在自己又一次被追债人毒打时，那个自称自己哥哥的男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便是欧恩。
克莱德第一次在追债人那张始终狰狞的脸上看见了丑陋不堪的笑容，这个男人慌张地向欧恩解释着一切——自己欠下的债务，以及自己低贱不堪的人品。
但这个叫做欧恩的男人只是对着他摇了摇头，随后，男人身后的士兵便把他抓了起来。
这个总是不可一世地殴打欺辱自己的追债人就这样当着克莱德的面，被送上了刑场，然后，被当众砍下了他的脑袋，罪名是发放高利贷违背了七神的教义。
死人，克莱德见过不少，一年下来，城里总会有不少人因强盗、杀人被判处死刑，但他这是第一次看见了死刑从产生到落下的全过程。
虽然经过了审判，但注视着一切的克莱德觉得，在欧恩下令抓住这个催债人时，死刑便已经被下达了。
然后，青年亲眼见到，这个总是嚣张强横的人跪在刑场上，对着这个自称自己哥哥的男人绝望地祈求着，在没能得到任何回应后，转而疯狂地辱骂着自己，辱骂着自己的母亲。但他直到死之前，也没有骂过他的父亲一句。
在利刃砍下这个人的头颅时，他下意识地望向了身旁的男人的脸颊，毕竟是兄弟，两人的面孔十分相似，但对于克莱德来说，注意到这相似点的他，仿佛看见了一个新的世界。
在推开房门的刹那，克莱德眼瞳骤然扩大。
房间中没有点灯，这是当然，也正因为如此，克莱德才放松了警惕，所以，他才对那道立在窗旁的人影如此惊讶。
他来到这里算是一个秘密，而现在他落脚点居然有了人，克莱德的第一反应是立即从这里逃走。
但下一刻，那道有些熟悉的背影便转过了身，借着月光，克莱德已经看清了那人的面孔。
坚硬的面孔，两鬓已经有了些许的白，这张脸庞与他有着几分相似，他是欧恩。
全都知道了……
在心中生出这样的明悟之后，克莱德放弃了逃走的想法。
“你什么时候来这的，克莱德？”
欧恩平静地开口，只是话语中仿佛含着重压。
“刚到。”
克莱德径直走向了房间的中央，将灯点燃，欧恩则来到了克莱德面前，坐在了椅子上。
橙色的火光中，克莱德看着欧恩的脸庞，一如多年前，看着他斩下放贷者的头颅。
“怎么想起来突然来到这里？”
克莱德心底微微波动，但他按下内心的疑问。
“我负责的领地有些问题，本来是要和奥瑞塔磋商的。”
“哦，那么事情谈妥了么？”
“谈妥了，并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所以很快就谈完了。”
欧恩盯着克莱德的眼睛，两人就这么坐着，一言不发。
“现在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
“我现在的心情不错，你如果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现在就说吧，我会听的。”
“……你来的有些突然，我没能来得及做任何准备……”
“这种形式上的东西，怎么样都行，我现在在和你谈你的想法。”
“我会尽快回到我的领地。”
就这样，两人直接陷入了沉默，在意识到这沉默后，欧恩开口打破了这僵局。
“快有十三年了吧，我第一次见到你，直到现在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是啊，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所以，你至今仍在恨我？”
两人之间的气氛陷入死寂一般沉默。
“……是。”
“即使当初是我将你从催债人的手中救了出来，即使这样也恨？”
“恨。”
克莱德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男人，自己的哥哥。
“我帮助你埋葬了你的母亲，结束了你们母子的债务，给了你土地与名誉，也恨？”
“恨。”
“为什么恨？”
欧恩虽然是在询问，但是平静的神色显示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因为我嫉妒你。”
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所以？你就想取代我？”
克莱德平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毕竟有一般的血是相同的，克莱德看着面前这张和自己有着几分相似的面孔。
“是的。”
“……”
“……”
“你要逃么？”
“不，没必要。”
欧恩的脸上带着些许的傲慢，这令克莱德的内心翻滚不止。
他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情报是怎样泄露的，但罗伊带领的士兵明天才会抵达这里，面前的男人此时很有可能会直接杀了自己，然后逃走。
至少如果位置互易，他会这么做的。
当然，就算逃走也只是延长时间罢了。
像是看出了克莱德心中所想，欧恩嘲讽的笑了笑。
他来到这里就只是为了问这些问题，真当得到答案时，他却又觉得无趣的很。
“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在我眼里，你始终只是我捡来的一条狗。”
欧恩的面上露出了些许的怜悯神色，然后便从椅子上起身离去了。
克莱德一个人立在房间中，在烛火或明或暗的光照下，他的脸色变换不断，但最后，他将目光定格在欧恩离去时的方向。
“尤丽娜么，我会在你的面前亲手杀了她。”
————————————————
夜晚。
尤丽娜悄悄地走出了房间，最后看了一眼房间中熟睡的孩子，然后轻轻将房门关上。
“这里发生的事情是我做的么？”
城镇的门前，尤丽娜第一次开口。
这城中爆发而出的魔物，是她呼唤而来的，这已经成为了事实。
答案她已经知道，所以，她没有听欧恩的回答，她不想听。
在巴沃佐的战斗中，她被那些黑色的手臂拖入了血茧之中。
一切的血祭，都是祈求神灵的注视与馈赠，祭坛自然便是与神灵沟通的道路。
在那血茧中，她的身体被控住，而她的意识踏入了一条血色的桥梁。这条笔直的桥梁向着空洞的远方蔓延，桥面上遍布着一枚枚发光的碎片，这些碎片仿佛是有着自己的意识，又或者是提线下的木偶，缓缓地朝着桥梁延伸的方向飘去，在桥梁道路的尽头，是一片吞噬一切的黑雾。
打量了一眼，尤丽娜便做出了远离那片黑雾的决定，哪怕几乎在她看见那片黑雾的同一时刻，踏入那片黑雾的渴望几乎便将她吞噬。
那里有着什么，有着什么决定性的东西。
偏过头颅，尤丽娜强迫自己打量起了四周，脚下的桥梁泛着血色的光辉，黑暗中，无数道路向着相同的方向延伸而去，交汇于中心的黑雾。血色桥梁上的光点，如同繁星一般点缀着这片空无一物的虚空。
下意识地伸出手指点了点身旁的一枚碎片，随后，一幅幅混杂着其主人声音的画面在尤丽娜的思绪中闪过，最后画面的主人在监牢中闭上了双眼。
尤丽娜瞬间便明白了。
这如同繁星般的填充血桥的光点碎片，全部都是人。
他们都是被献祭的人。
这些灵魂碎片不断从她的身旁飘过，她再一次伸出手，无视了碎片的过往，她直接看向最后的定格。
然后是下一枚，再下一枚。
她要找出最后的主使者。
没人会意识到死者仍然会留下线索，尤丽娜相信，她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制造这些献祭的主谋。
然后，她见到了这些人死前憎恨的名字。
欧恩。
在这城镇设置血祭的人，正是这座城镇的掌控者。
尤丽娜脚下所踏足的血桥，联通着巴沃佐的祭坛，这些被献祭者，尤丽娜从他们的意识中得知，他们中绝大部分都死于巴沃佐的地牢。
看了看附近漫天遍布的血桥，如果这些血桥全部都来自献祭，那么尤丽娜一瞬间觉得，整个王国已经烂透了。
即使是指尖触及到的献祭者，也在向尤丽娜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毁灭。
毁灭……
尤丽娜沉默了片刻，她已经生不出关心的心情了，看着周围的一切，她只觉得无力与疲惫。
最终，她转过身，迎着血色道路上漂浮着的众光点，走向了她来时的方向。
抵达血路最初的起点后，她挥剑破茧，开始了对魔物的屠杀。
在将眼前的魔物屠杀殆尽后，尤丽娜便觉察到内心深处的破坏渴望越发强烈了，在献祭魔痕被破坏的刹那，尤丽娜下意识地想要对身侧的一切人动手，以便将祭祀继续下去。
向上，不断地向上。
内心深处像是有个声音不断地向着自己低语。
这令尤丽娜感到恐惧，仅仅只是在血茧中沉睡了片刻，她便觉察到自己的记忆似乎有了缺失与磨损，脑海中的父母已经模糊到了极点。
她没办法想象，如果她再一次陷入这祭坛之中，最终会发生什么。
也许那时，她将彻底失去她自己。
这股空虚的空洞如同一只大手，攥在了她的心间，以至于，在她看见欧恩的那一刻，心境也不再有更多的波动了。
最后的最后，彷徨的她走回了居住的村落。
看着身边嬉戏的孩子，看着农田中忙碌着的农民，尤丽娜才觉得自己重新完整。
夜已深，站立在院落外的尤丽娜摸了摸剑柄。
刚刚在床铺上，在她双眼合上之后，一直以来不曾消失的噩梦再一次出现。
在梦中，熟悉的村庄陷入火海，狂热的破落佣兵们高举着手里的利剑与财物狂欢，她愤怒地想要伸出手，但伸出的终究只是一个女孩稚嫩的手臂，透过地窖的裂缝的视线看到的仅仅只有恶意。
各种念头交织着，她只知道，她必须要回巴沃佐，她必须再见一面欧恩。
走出院落后，不知为何，她心中生出了一股奇妙的预感，她或许是最后一次来此了，当她离开这里之后，一切都会改变。
或许还有一种选择，离开这里，离开这王国的西部，或者更极端一点，离开整个王国，但外面的世界是什么她不知道。
听说在王国的东面还有一个加纳隆王国，但即使是逃到那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个世界是七神的世界。
而她，是神之敌。
这样想着，她走出了村子，披着血色星辰撒下的光，她向着自己逃离的城镇迈开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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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同的夜晚下，外出归来的奥狄斯走进了自己的庄园，眼前混乱的人群令他感到惊讶不已。
“发生了什么？”
负责庄园安全的管家很快便来到了他的身前。
“奥狄斯大人，刚刚有人闯入了家族的教堂。”
“教堂？”
奥狄斯轻声重复了一下。
“是。”
“只闯入了教堂？”
奥狄斯记得教堂内虽然也有些值钱的金银器具，但通往地牢的入口就在这教堂内，这很难不令他在意来人的目的。
“他们的目标是地牢。”
”地牢？迪安被救走了？“
奥狄斯皱了皱眉头，现在地牢里最敏感的有两个人，肯恩佣兵团的团长肯恩，以及里斯特伯爵之子迪安。
前两天的战斗中，他在迪安的部队与肯恩的佣兵团冲突时，暗中释放了魔物，将两人抓进了这庄园的地牢中。
“是的，地牢的入口被人给砸开了，迪安已经被救走了。这些天，庄园的警备松懈了不少，可以说正好被人抓了空子……”
“这不是你的错，庄园里的士兵大部分都被我派出去了，庄园里人手本就不足，更何况在这片土地上，敢对这座庄园动手的人并没有。”
奥狄斯毕竟是这片土地上的领主，依照惯例，整片土地上的秩序都由他的家族规定与维持，庄园内的卫兵从没想过会被人入侵，会有人敢入侵。
“闯进来的人有多少？有抓到的么？”
“闯入的人，只发现两人，一男一女，他们闯进这里之后应该是直奔着教堂的地牢去的，找到迪安后，便从庄园里闯了出去，并且直接冲进了无光地。”
“只有两个人？冲进了无光地？”
两个人强闯了自己的庄园从地牢里劫人，还逃进了魔物巢穴的无光之地，而且救走的人是刚刚被自己抓进去的人。
听着这不可思议的事情，奥狄斯的脸上露出了惊讶至极的神色。
“我找人问了附近的村落，他们没有走附近的道路，是直接穿过无光地来这里的。”
“难道是欧恩的人？”
奥狄斯低声自语，脸色变得有些奇怪，欧恩的话，确实不会惧怕无光地中的魔物，但欧恩怎么可能会来救走里斯特的儿子。
“这两个人的身份你有些猜测么？”
“男的从没有见过，身手很不错，也有魔力，可能是哪一家的骑士，女的……她的魔力是黑色的……”
“黑色的魔力？”
奥狄斯骤然抬头。
“是黑色的魔力，并且，她的手上有着暗红色的圣痕，可能是……教廷的护教者。”
“护教者……护教者？”
奥狄斯的脸色一时间有些难看，现在突然闯进一名护教者，结果确实堪称灾难，他并没有听说最近有护教者来到了王国西部，不过很快，他便想到了一种可能。
“大人，她难道是教廷中的某一位？”
“不，她是修。”
奥狄斯重复了一句，语气变得肯定。
“那个肯恩佣兵团的魔女，修。”
“肯恩佣兵团？”
“之前在叶利基，她便是跟着肯恩一起来的，我本就怀疑她的身手，看样子，她真的就是新一代继承了护教者圣痕的人。
“你派人进入无光地去追了么？把人都撤回来吧。
“如果那个女人身上的真的是护教圣痕，那么她拥有的圣痕很可能是教廷第七护教的圣痕，那个剑圣索菲亚的圣痕，这样的话，那去多少人都拿不下她。
“不过，她我见过几次，她虽然疑似有着七神的加护圣痕，但对七神并没有什么信仰，她应该是被人雇佣了。”
转过身，奥狄斯的视线落在庄园内不断忙碌的士兵们。
“对了，他们也进去了么？”
奥狄斯很久之前便对庄园内的所有卫兵下达了禁令，所有人一律不得擅自进入家庭的教堂。现在教堂突然遭遇袭击，奥狄斯有些在意，他的禁令此时此刻有没有起到作用。
“最初有几个人进入教堂，想要确认教堂内有没有失窃，他们这是触犯了大人的禁令，所以已经将他们关进了地牢。”
管家的回话令奥狄斯点了点头，庄园内，并不知道地下献祭的人并不少，他毕竟不能赌每一个人都是没有信仰的。
“那个修既然闯入了这里，那会不会？”
管家的声音有些忧虑，救走了迪安已经是灾难中的灾难，考虑到迪安被囚禁在此，里斯特伯爵必定会发兵惩罚奥狄斯的领地，但更危险的是献祭暴露了，这必定会引发正片土地上所有贵族的讨伐，现在奥狄斯面临的局面已经开始极度恶化。
看出了管家的担心，奥狄斯摇了摇头。
“迪安本就是一枚筹码，本想用他来向里斯特拖时间的，现在反而起了反作用，只能提前开启计划了。”
听见奥狄斯的话语后，管家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只要动作大了，献祭这种事早晚会爆出去的，迪安被救走，本就是这么一回事。现在迪安被救走这种事看样子只是一个意外，至少有时间来反应。”
“来吧，看看是我先登上顶点，还是，你们先将我送上火刑架。”
望着天空中遥远的红色星辰，亵渎者露出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