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鹏坐在座位上，已经看不见他的感情流露了
往本来就已经充斥灰色情感的车厢——打个比喻，就是在一张已经抹上了满满黑色的画纸上再添上一笔浓墨，结果不是画纸更黑了，而是画
纸烂了
我们这里什么时候会烂呢？还是说本来就不是好的？
二十人，又去了两个，只剩十八个
我可能是熬不住那里的气氛，来到了司机的座位旁边
“夏夕君，”杨海凡一边撑着倦容，一边开着车，“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就是车厢里面太难顶了，出来喘口气。”
“是啊……”
“好像有话想说？”
“嗯，也不是，听我发发牢骚好了。”
“没问题，我有空。”
“赵志鹏和唐城，还有伊洛铭，我很早就认识他们。”
“这个我知道。”
“赵志鹏喜欢伊洛铭，不是亲人的那种喜欢。”
“这个我也看得出来。”
“然后……就是你所想那样了。”
“你不就等于什么都没说吗~”
“那就算了；不过，为我们车上喜欢搞禁忌的人还真多。”
“嘛，可以这样说。”
“那么现在我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原定计划好了，也差不多到交界处了吧。”
“嗯，”杨海凡抬眼望了一下公路上飞闪而过的指示牌，“大约15分钟的路程；我也不敢开太快。”这个是指技术问题吧
如果没意外，按照我们的预料，15分钟之后，就该从这个地狱解放了吧
“那我先进去了。”我在进到车厢的时候才回想起尽是些奇怪的问题
回头望望开车的杨海凡——他也很奇怪；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是其他人，都有一种奇怪的不协调感
进到车厢内坐到自己位置上后，把精力放在脑子中
说要思考其实我想我那脑袋瓜子也想不出些什么来——想得出的话我也不用去补习了
话说这一切都是补习惹的祸……这样说我觉得也是错的啦
不过，现在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杨海凡要对我说那些话？牢骚的话不会短短几句话就说完了吧？
难道他想告诉我某些东西？
那也太微妙了……
正当我这样处于微妙的境界中时，像爆发一样突然站起来的，一直死气沉沉的赵志鹏，抄起了车内用来砸玻璃逃生的锤子；用了三步，来到
了甘景的面前，揪起他的领子，把头靠在了甘景的头前，用一股狠狠的语气说话
“因为你说那个什么烂鬼加油站……”
“你想怎么样吗？”甘景一股临危不乱的样子看着赵志鹏，还是依旧看不起人的眼神；话说这部车差不多都是他的仇家了
“你这个！！”赵志鹏举起锤子，瞄准的绝对是甘景的头颅
“喂，冷静一点！！”我喊——本来我是不想喊的，但是平常当和事佬的杨海凡在开车，在座的男生都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女生嘛、说话
了也没有多大用处吧
紧接我的声音的是，冰冷的，机械的声响
甘景拿出的接近银色的物品，贴着赵志鹏的头颅；一瞬间的角色互换，甘景的表情是耻笑着赵志鹏，不，可能是耻笑着我们所有人
“那把，是他的枪吧。”
“不愧是前女友，很清楚呢！”甘景对着沈家谊不屑的语气，看都不看一眼
沈家谊也明白，这时她在下所谓的命令，死的第一个就是自己；现在甘景可以说是掌握了这里大权的人
赵志鹏被枪顶着脑袋，但完全看不出他对死亡的恐惧——或者是当悲伤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就能超越死亡的恐惧？他开口说话，但不包含
一点感情
“史密斯.威森M&P Pro半自动手枪；9毫米巴拉贝鲁姆的口径，4.5磅扳机力，5英寸的枪管长度。弹匣装量是双排17发……”他仿佛嘟囔报出
的一系列精准的数据，那应该就是来自甘景手上那支枪的
赵志鹏在武器方面可能很在行
“差不多吧，本来呢，我是不打算那么快就拿出来的；然而有个傻子……呵，好了，我们来久违的玩玩吧？”这句话，是对着我说的
“你是什么意思？”
“那边的司机听到没有？”甘景无视我的话语
看着杨海凡微微颔额，甘景如同变态一样笑起来
“老子我啊，其实这几天一直很不耐烦，这种地狱般的生活可是十分难熬——于是，我现在就想找些乐子。”
没猜错的话，流氓性格爆发了
“对于你们来说很不幸的是，我在我大佬房间里找到了这么一把枪；接下来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了吧，你们的性命，可都掌握在我的手中了
。哼~”那是，疯子才会有的笑容
“首先，我就是想……”甘景一脚喘开了赵志鹏，赵志鹏滚倒在地面上，这一脚踹中了心窝吧，看着赵志鹏痛苦的样子，甘景眉开眼笑——
接着他看都不看，拿着枪对着我的方向，扣下扳机，一阵热风铺面而来，左脸颊突然被烧着了一样
子弹擦过左脸颊，只留下一条血痕。
这是一直处于微妙状态的我才反应过来，我们，被一个变态挟持了；可能是刚才加油站的事情才过去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才令我不能瞬间
接受这样跳跃性的发展；左脸颊像被焚烧的感觉
“真可惜，第一颗子弹就浪费了，打偏了。”他转过身对着我，“不过下一颗应该不会了吧。”
——
我们，也就是除了甘景以外的人，都被逼到了车厢后面；可能他认为杨海凡正在开车所以没办法有哪些小动作吧。他对着我说，很明显的对
着我
“夏夕啊，你应该知道男人最渴望的是什么？”他拿着枪在我面前摇摇晃晃，最直接不过的威胁
“嗯，我知道，男人可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我也鄙视的语气回他一句
“所以，我想找你妹妹发泄欲望，你也会理解吧。”
听到这句话，坐在我旁边的夏缌抖了抖
“呵，先排着队吧，我都没有上你就想上？看玩笑。”我笑着挑衅
我感觉相比颤抖，夏缌那边向我投来的杀死人的目光更强烈
“哈哈，不知为什么我突然不想杀你——你也给我排着队吧；那么接下来应该是江庸才对，不过今天心情不错就先放你活多一些时间；何淑
初啊，过来。”他那股居高临下的口气很令人讨厌
还有15分钟左右的时间可以到达交界——那里会有人，所以，先熬过这15分针再算吧
虽然这个结果我的主观意识参半，不过现在只好这样盼望了
可惜，下面发生的事情却无法让人袖手旁观
“何淑初啊，我们来继续昨天晚上的事情吧……”甘景露出**的笑容
“喂，你这个人渣想干什么！！”江庸站起来斥责他。甘景却看都不看就一枪打过去
“砰！”的一声，位于江庸身后的玻璃窗开始粉碎
“我先说明，谁来烦我，我就一枪打过去。”说着甘景把枪放在身旁，这才是他为什么要把我们禁锢在车厢后面的真面目吧！从这里跑到甘
景的车厢前，绝对比不上甘景拿起枪向我们射击的速度那么快
“你们猜猜下一个是谁吧……呵呵~”
看着何淑初被撕烂外衣，我的大脑下意识封闭了听觉中枢
死亡与伦理道德，人类都比较害怕前一样
女生都捂住了眼睛
那可都是激烈经典的场面啊
纵使封闭了听觉，但看着那样的画面，脑海总会产生幻听
还有那股比丧尸还恶心的味道传来
夏缌把头埋在我的胸前，她在害怕，害怕自己变成下一个
前戏可能是做完了，甘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针筒，毫不犹豫地扎进了自己手臂的静脉上
那是，毒品吧
接着他以更疯狂地对何淑初的身体施虐，接着从她身上流出来的，唯一可以证明自己忠贞的，处女之血，开始枯竭
看着的人都能发觉，何淑初对我们投来的求救眼神，是那么帜热
只不过没有人回应她
所以逐渐，这种眼神化成了怨恨，诅咒，不得好死，狠狠地扎向我们
我们无动于衷，任凭她被甘景蹂躏，甚至还希望甘景蹂躏她久一些，那么就不用担心自己或者自己重要的人碰上同样的待遇
我们心中的某些东西在这个时候开始瓦解了，开始沦陷——在生命面前，其他的规则都显得不堪一击；在自己面前，无关重要的人好比一坨
屎一样一文不值
这就是被丧尸，暴君，背叛，死亡，人类洗礼过后，我们剩下的面目，我们比这个地狱更加疮痍满目的价值观
为了自己，为了自己重要的人，其他的，任凭他/她（它）浮生若梦
但是，但是，还会来得及的，或许，我们还没有真正堕落到地狱
甘景疯狂的扭动腰部，肮脏浑浊的叫声像针一样刺痛着我们的心灵，那不正是证明我们还没有腐朽
那仿佛接近永恒的时间，得到满足的甘景，拿起手旁的手枪，对着正在喘息的何淑初，一枪，两抢，三枪，四枪，在何淑初的头部，胸部，
腰部，大腿各开了一个洞，蔓延的血色与刚才她所流的，搅拌在一起，像血咒一样，诅咒着在场所有人
如果我们能够逃离这里，就决定要背负起这样的重担一直活到生命的尽头
甘景从口袋又抽出一支针筒往自己的静默注射，一边讽刺道：“下一个是谁好呢……夏缌，江暧，还是说张致欣好了；不如先杀几个男的算
了——”
戛然而止的声音
杨海凡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车，从甘景身后进行了偷袭
“可恶……”看起来甘景似乎是想用枪解决杨海凡，可是——枪被已经扑上去的赵志鹏一脚踢开了
“什么？？”甘景还没有理解发生什么事情，那就是情势又一刹那间扭转了
我们几个男生一齐扑上去压制住了他，就算他有多大力气都好……
甘景像发癫一样用一股巨大的力量挣脱了我们
“不会吧……”江庸不可思议地望着甘景
就算他多么强壮，但同时被那么多男生压着也应该无可奈何吧，而且我们这边还有杨海凡——果然问题出在他注射的东西上吗？
就在甘景慌忙寻觅着手枪的时候，“砰”一声，有人扣下了扳机
夏缌就站在那里，双手托着枪，
“砰”，“砰”，“砰”，夏缌不停地扣下扳机，就算甘景已经倒下，死去，快变成肉酱，她还在开枪，就算子弹用完了，她还在扣动扳机
好像是为了把刚才无能软弱的自己打倒，抹去心中如此丑陋的情感；所以，没有人去阻止她，每个人都想在从何淑初那一滩血迹中得到救赎
，还是解放
但是这样不行
我走过去，从夏缌身后抱紧了她，紧紧地拥抱她颤抖的身躯，于是，她停了下来
“哥……哥……”恍若崩溃一样，她号啕大哭
“没关系了，小缌，这里谁都不会怪罪谁的，”那一句“毕竟这里谁都有罪”我没有说出来，“而小缌，你的罪，可以让我来帮你背负吗？
”
“哥……”她在抽泣，像孩子一样在抽泣
不知为什么，觉得好累，真的好累；不仅我有这样的感觉，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有这样的感觉吧——为了使自己不再这个地狱中受到污染，不
变成甘景一样，坚守身为人类最基本的事物而身心疲惫了
谁都害怕，如果逃出去以后，自己已经不再是人类，那逃出去又有什么意义
“话说，杨海凡，为什么会突然停下车的？”我问
“那是因为，到终点站了。”
朝窗外望去，前面的公路已经封锁了，而且不远的地方，可以模糊地看见人类活动的痕迹
“夏缌，走吧，这场旅途，到头了。”那时候，我是怎样安慰夏缌的
——
不过，那是一个谎言
——
埋葬了何淑初，或许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至于甘景，把他扔到草丛堆中用来喂丧尸好了
我拉着夏缌的小手，一直往目的地走去
那边已经隐约能看见有个军营，那么就是说明外面的世界没事了，而且这里的事态也被得知了吧
“哥哥，我有些事想问你。”已经镇静下来的夏缌正与我走在一起，走在差不多是整条队伍的最后面
“什么？”
“假如，那时候被玷污的人是我，你会怎么做？”
“……”我沉思了一会儿，“杀了他吧。”我不带任何感情说到
“你怎么杀他？”
“不知道……”
“敷衍我。”夏缌好像不高兴了，也许是近在眼前的希望，让我们活下来的16个人不再感到那么沉重，反而觉得，身体里充满了力量
“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不过我可以发誓，如果发生那样的情况，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然后杀了他。”沉淀在我身体中的某个意志给予
我这样的妄想——可能不是妄想，终有一天会变成事实
可是，为什么？有种忘记了什么的感觉……到底忘记了什么？
已经走到了军营半径之内，好了，这场旅行，终于要结束了。
走在第一位的是江庸，想不到他竟然没有死去，这倒是令我挺惊讶的；走在他身后的是江暧，旁边还有隔着一段距离的夏敏
看来出去以后要帮帮夏敏了
他们的离我们还真有一段距离
“喂~喂~，有人在不？？”江庸好像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一边大喊一边冲了上去
这时也不会有人制止他了吧
江庸跑上去，跑上去，随即滚来的，是一阵爆破声，还有江庸被炸飞的肉体
“江庸！”大叫一声的江暧冲了上去
“江暧，小心！！”夏敏也跟着冲了上去
我们没有反应过来，又发生了什么事……今天太多事情挤压在一齐了
“那是，定向引爆……”赵志鹏吐出这样一个词语
在军营的门口，出现了一排戴着毒气罩的士兵，可能是装束的缘故，使他们看上去就像死神的部队一样；他们手中都拿着看不出型号的冲锋枪
在他们身后，又一个披着绿色军服的男人，没有戴军帽，所以能看见他满脸的横肉，还有残酷——可以用残酷来形容的长相
“俄罗斯的SR-2……”赵志鹏又吐了一句，那是冲锋枪的型号吧，“看那个男人的穿着，是中将！？”
“那么……等一下，江暧，夏敏，快点逃！”某些被我压在脑海中的记忆浮现了——分发疫苗的是中央，谭筱炜说这个世界抛弃了我们，这
是一个实验，不过是一个不能让任何无关人士知道的实验
话刚落音，就见那个中将挥了挥手，他前排的士兵举起身前的冲锋枪，像演奏乐曲一样的扫射——目标，只有是最靠近他们的江暧和夏敏
“小心。”说了这一句的夏敏，一把把江暧扯过来，拉近自己的怀抱中
然后是身后无数贯穿背脊的子弹
江暧耳边只剩下夏敏柔弱的几句话，“想不到我第一次抱你，就会是我最后一次抱你了，对不起，江暧……”
江暧没有听到最后，贯穿夏敏的子弹，也射中了她
“我也是……对不起……夏敏……”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双双倒下
和自己爱的人一起去死，就是一种幸福吗？
“大家快逃！！”我现在只能喊着句话了
在子弹的飞舞与追击中，我们再次逃跑
没错，我们本来疮痍满目的价值观，终于崩溃离析；我们认识到了，无论外面还是里面的世界，抑或我们所坚持的信念，都已经彻底瓦解了
那么，接下来的我们，还能逃去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