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军,在此扎营,稍作休息,明日继续赶路。”
见天色已晚,「无言的霜将」勒住了他的爱驹,高声号令。
紧随其后的他的副手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长久以来的连续赶路已经让她费劲了力气。
但即便如此,她仍然十分担心当下的休息会耽搁行程,用尽量快的时间灌下了一大口水,凑了上去,不安道:
“可是,吾王,眼下正是兵贵神速之时,此时停军扎营会不会耽搁了行程?”
“比起「圣遗物」,你们更加珍贵,如果为了「圣遗物」而不得不牺牲你们中任何一个人的话,我绝对会果断放弃那可有可无的东西。”
霜将毫不迟疑的把自己的想法转告给副手,表示一定要停下的同时,放声呐喊。
“各位!你们的命是至高无上的,是宝贵的,还请各位不要忘记这点!如果为了帝国,你们不得不牺牲属于自己的性命,牺牲属于自己的休息,那不值得!”
迅速扎营,一道道灯火照耀着干裂的发黄土地,有序的安置好了马匹之后,骑士们卸下了他们身上的沉重铠甲,连续而又不间断的前进,早已经将大多数骑士折磨的痛苦不堪。
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受苦受累的永远不是上层,而是最卑微的小兵,这一点,骑士们心知肚明。
他曾经也是一个只要上级一句话便不得不出生入死的可悲男人,只不过,现在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作为被神认可,并被眷顾的「神将」,只要他愿意,他完全可以凭借着一己之力掀翻整个国家。
但他没有,以往的悲惨历史对于他而言只不过是过去,曾经,性子直的他因为说错了话,被上级指派,连同几个情同手足的战友前往几乎不可能生还的战场,最终,七人只有三人归来。
成为「神将」之后,他没有忘记那段屈辱的时光,腐败而懦弱的上级被他一举扫荡,当时指派了他的上级,那张贪生怕死的丑恶嘴脸,他至今难以忘怀,得到他认可的无一不成为他的眷族,共享那份由神所给予的伟大力量。
如果,国家兴亡和他的部下两者选一弃一,那么他断然会选择他的部下,所谓的国家,不过只是统治者的工具罢了。
能够代表国家的那些贵族,大部分也都是一些腐败而又懦弱的无能之人,如若不是仍有少数几个真正拥有实力的家伙,恐怕这个徒有虚名的大帝国也早已不复存在了吧。
“谈劫大哥,你为何要匆匆离开呢?”
可能是因为以前所遗留下来的习惯,霜将他坐在帐前,透过头盔的缝隙,他抬头仰望星空,想起了那个亲切的邻家大哥,他的副手,他,还有谈劫,他们正是从那个几乎不可能生还的战场上幸存下来的,传奇一般的三人。
那一年,五大帝国各自拉帮结派,战乱不断,无数人死于沙场之上,正所谓乱世出英雄,仅有十六岁的霜将连同他的六名挚友一起,奔赴那几乎可以说是有去无回的战场时,他们创造了传说。
以七人抵御三万联合大军,最终,三万大军被尽数讨伐,而另一边,霜将的队伍仅仅只丧失了四人。
他们在当时引发了整个世界的震撼之声,三万大军被七人全军覆没这一消息,轰动了五大帝国。
国民,联合的国家都视他们为英雄,活着的传说,但唯独上层感到了畏惧。
功高盖主者,自古以来不得好死。
其实,他觉得蛮可笑的。
如果说敌对的帝国联邦派出了一百名暗杀者想要除掉他们三人,那毫不客气的说,他们的祖国最少都派出了这个数量的十倍以上。
哪怕他们于为难之中救下了这个摇摇欲坠的腐败帝国,但他们仍然被昏庸之人视作更为恐怖的洪水猛兽。
他无数次想要把那句话说出来,但他没有,痛苦被他埋在了心底,只为了来日的反击。
“如果我们想要掀翻帝国,那我们又何必去阻止那三万大军?!”
望着那轮星空,他把头盔摘下,轻轻放在地上,一缕混入了青丝的白发格外显眼,举起酒杯,他大口灌下。
“吾王,您怎么又坐在这里?”
他的副手端着一碟肉食来到帐前,见他一如既往的坐在地上,有些无奈。
“搞什么啊!”
借着酒意,霜将大呼小叫起来。
“诶?”
突然猛的站起,霜将一把握住了副官的手,这让她有些惊慌失措,手中的肉食突然掉落。
那碟肉食即将掉落在地之前的一瞬间,冰霜凝结,被稳稳当当的接住了。
“林纳海!你就不能从了我吗?”
一只手抽出了空闲,他摘下了副官的头盔,一副娇羞的,楚楚可怜的动人脸庞透着红晕,扭向了一边。
“吾王,您喝多了。”
她试图岔开话题,想要把手缩回,但奈何霜将的力度控制的正好,既没有握疼她,也没有能够让她轻松收回。
“请您放开我!”
顺着霜将的手,纳海奋力朝着他的胸甲一推,挣开了他的手。
“纳海......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霜将被推出两步,见纳海转身便要离去,他一副伤透了心的样子,伸出了颤颤巍巍的手。
“吾王,还请早些休息吧,大家都很心疼您。”
纳海拾起了那碟被冰霜接住的肉食,放置在霜将帐内的桌上,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霜将喜欢她有足足十年了,但不论如何,每一次都会变成这样的结果。
他读不出来纳海眼神中的寓意,那究竟是可惜,还是其他的什么?
他不明白,但有一点他知道,自从他扫荡了所有的腐败贵族之后,他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
谈劫离开了,纳海看向他的眼神明显变了,就连平日里高声为他的凯旋欢呼的群众,看向他的眼神中都多少出现了一丝畏惧。
那是蝼蚁一般的眼神,不知自己何时会突然被轻易抹除,然后彻底了无存在的恐惧。
明明他仅仅只对蚕食国家的腐败者出手,但为何一切都变了呢?
霜将看着自己的手,惨白的肤色令人窒息,这只手曾经抓住了一切,但又失去了一切。
直到最后,这只手仍然没有抓住任何东西。
他不止一次扪心自问,自己究竟做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