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捕它,已经过了多久了?
不清楚,时间什么的,早已在漫长又血腥的路途之中被遗忘了。
右手手臂传来刺入骨髓的痛楚……那只魔兽带来的伤痛到现在都无法治愈。
——该说不愧是实力堪比变神期的魔兽统领么。
耳边传来的是萧瑟冷风的咆哮,这片充斥着杀戮的可怖丛林之间,恐怕有无数双嗜血的猩红眼眸在阴影中注视着吧?
魔兽的本质,便是吞噬,便是去舔舐血液,用那毫不留情的爪牙撕碎猎物的胸膛。
抱歉啊……我可不想成为猎物。
……
留着胡茬的中年男子举起了长枪,拼了命地穿梭在四周犹如尖刺般锋芒的密林之间。
他的右手正流淌着大量的鲜血,一道深到可以看到白骨的伤口从他的手背一直延伸至肘部,触目惊心的血痕所带来的,便是足以刺激周围一切魔物的血腥味。
“嗷呜~~~”
尖利的嚎叫声,在宁静无尘的夜晚响彻云霄。
他脚下的步伐微微一怔,却很快回过神来,又加快了速度。
身经百战,曾经被誉为魔物杀手的他对于这类嚎叫声实在太过熟悉,也正因为熟悉,他才会如此急促地奔跑。
——雪地银狼。
每一只的实力都与灵台期修士媲美,这对于已经变神期的他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威胁。
但问题就在于,雪地银狼从不单独出动,那一声尖嚎,便是某只发现猎物的雪地银狼欣喜地呼唤同伴的证明。
如果他再不立刻离开这里的话,恐怕他要面临的,就会是几十只雪地银狼的围攻。
甚至……有可能会引来狼王。
在受伤的情况下面对近百只雪地银狼以及一头化峰期巅峰的狼王,他不认为自己有胜算。
不——甚至连活着逃出去都不可能。
所以他只能跑,用尽一切,催促着双腿,竭尽全力地跑。
——并非逃跑。
是的,他没有往这片针雪林外跑,而是朝着中央,朝着越来越深的地方跑。
这无疑是在追寻死亡的脚步,就是在找死。
但如果有人在他面前这么评论他的话,恐怕这位中年男子会面露微笑着回答。
“是的,我会死。”
他绝对会死,哪怕他没有被这群雪地银狼追上,他也一定会死。
因为他早就抱着必死的决心,踏上了这条路,为此,他甚至没有花费半点灵元力来修复自己的手臂。
他坚信自己,一定会死在这里。
但是,在那之前……
“绝对、绝对……要杀了它!”
流淌着鲜血的男人,迈着艰难却又决绝的步伐,眼中爆射出滚滚杀意。
他的脑海之中,闪过一位在阳光下,微笑着的美丽少女。
真美呐,那个扎着金色的双马尾,穿着北冰宫的道袍,笑眯眯地站在自己面前,跟自己显摆她那把灵剑的少女。
那纯真又可爱的笑容,哪怕是在这极东雪原里,也如同完美无缺的女神一般温暖人心,光是看上一眼,那早已因屠戮魔兽而僵化的心便会变成柔软的一小团血肉。
天资卓越,又拥有上品三阶灵根的天才少女,在北冰宫中的外宫弟子也有着一席之地,若是好好努力,日后必定能够成就化峰,冲击变神也不是不可能。
而正是这样一位有着光明未来的美丽少女,却在某一次的历练之中……
死了。
他还记得,那天他狩猎了一只化峰期的魔兽,很是高兴,用从北冰宫兑换而来的赏金买了一根碧玉头簪,这根头簪她早就想要了,却一直跟他开口。
他想买来,给她一个惊喜。
可他满心欢喜所等到的,只有她那被撕烂的,沾满了鲜血的衣服。
“必须,必须得杀了它……绝对……绝对。”
据说,她是在执行历练任务的时候,不幸遇上了针雪林的霸主之一,变神期巅峰的一只暴虎,只有灵台期入门的她,以及其他两位北冰宫弟子……全都死在了那只暴虎口下。
自此之后,他便索性放弃了所有的魔兽狩猎任务,将所有的积蓄都花在了这一场狩猎上。
不为别的,就只是为了杀了它。
……
狂奔,狂奔,狂奔!
他将自己的一切都倾注在脚下,他之所以不用灵元力修复自身的伤势,就只是为了等到追到那头暴虎的时候,能够全力地斩断它的头颅!
已经无所谓了,什么雪地银狼,什么狼王,什么流血……他都无所谓!
哪怕是把自己这条命搭在这,他都要杀了它!
那只暴虎!
“给我死在这!!”
转角的一瞬间,那猩红的皮毛映入眼帘。
怒目圆瞪的男人全身肌肉骤然爆发,怒火燃烧了他的一切,他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身后的巨剑不知何时已然握在手中。
痛苦,从持剑的右手上传来。
这样可怕的伤势,他的右手应该已经痛苦到无法动弹了才对。
可他无视了,就像是无视了人类应该有的本能一样,在这杀死至亲之人的怒火面前,痛楚早已被意识屏蔽。
噗嗤——
他惨败的右手根本无法承受这等压力,骨头断裂的同时,鲜血如泉涌般喷射而出。
可喷射到半空的血液却不只有他的!
这一剑来得太快来得太凶狠,哪怕是变神期巅峰的暴虎也为之一愣,它已经被这个男人追赶了一天一夜了,体力都快被消耗干净的它,只是停下来稍稍休息了一下,结果没想到那个男人,那个疯狂的男人竟然抓到了他。
它几乎是发动了身为生物的本能来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剑,可锐利的剑锋仍然劈开了他的皮毛,将它的脊背给斩裂开来。
“吼吼吼!!!!”
它在咆哮,它在嘶吼。
但是,它却没有进攻。
它是暴虎,是这片针雪林的王者之一,它从不惧怕任何敌人,哪怕是那几只始终潜伏着的开元期魔兽,它也敢斗上一斗。
但现在,那双暴戾的眼中,疼痛令他只剩下了恐惧。
暴虎怕了,它真的怕了,对眼前这个疯子感到了惧怕。
这是恐惧的咆哮,它企图以这种懦弱的方式来驱赶眼前的男人。
然而男人却不管这些,他再次无视了已经被折断的右手,转而将大剑用左手紧握。
那被鲜血沾满的脸上,一双闪亮的银瞳仿佛在宣告他的态度。
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