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层对于古塔夫的意义,就如上天赠与它们的一片乐园,只要遵守一定的规则,就不会迷宫吞没,也不用担心天敌和冒险者的侵犯。
规则很简单,简单得无以复加,总结下来就是几个字,不以尸体为食,尽管是十分简单的规则,但要让古塔夫们付诸于行动,却需要很大的决心。
习性是根深蒂固存在的东西,要想去改掉它,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但一旦习惯了小心翼翼的生活方式,就能让它们避免百年之前相同的悲惨下场。
这是只有少数古塔夫才知晓的历史,古塔夫的平均寿命只有20年,那故事传承至今已经是五代前的事了。
据说,仅仅是因为一只古塔夫没有遵从那条规则,不知道它究竟出于好奇,还是过度无知,它试探着尝了一口死去的同伴的味道。
是的,它纳入口中的是曾属于同伴的肉体,因为第十四层并没有除了它们以外的生物居住,周围有的就只有绿色的植物和各色的果实,唯一能够接触到的尸体就是同伴的。
而那只古塔夫在嚼了一口同伴的肉之后,发疯一般地渴求着更多的“食物”,如字面意思一样,它无法满足于单单的一具尸体,它在为鲜活的更多的肉而蠢动。
同伴?亲友?
那些都像是可口的美味,能够填满空虚的胃的食物。
它扑上了它所看上的食物,而在族群中犯下大忌的它被族长驱逐了,来到了所谓的“外侧”。
那是和族群居住的地区仅有一洞之隔的外界,那边经常会有冒险者经过,落单的古塔夫碰上冒险者的下场,不用说便明了,被驱逐的它的命运就只有终结,而它的结局到底如何呢,具体的细节并没有流传下来。
唯一的结论便是禁止再有古塔夫进食尸体,这是为了让一族延续下来的选择。
咕咕嘎嘎!!
(吃了我!)
而它此刻说出了这句话,这是只有老一辈的古塔夫,作为族长才被传授的话语,只有知晓历史的古塔夫才能明白的话语,绝对不该出现的话语。
如今的古塔夫都以果子为食,那已经是约定俗成的事了,进食尸体这样的想法它们从不曾有。
但知道这选择究竟会带来什么结局的它,为了维持一族的生存,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说出的禁忌话语,这也是现在唯一的选择。
自从它听起儿子提到关于“外侧”的话时,它就隐隐有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的预感。
尽管儿子只是说那是“朋友”的玩笑话,但迟早有一天那帮“朋友”就让它去那么做的,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别去听信它们所说的话,它提醒过它的笨儿子。
但就算亲自去和儿子的那帮“朋友”说别和它说这种话,并让它们断绝来往,现实还是发展到了如此。
无法阻挡的冒险者,一个接着一个死去的同伴,等待族群的究竟是怎么样的结局,就算别人还抱有活下去的希望,它已经对绝望的现状一目了然了。
一定会被全灭的,一定会被杀死的。
为了在这种必将破灭的命运下作出反抗,它说出了那句话,它知道那只犯下禁忌的古塔夫的下场,而它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同样的方式下。
即使只有你……
是啊,眼前的是笨儿子,笨到无法识别对方究竟是好与坏的笨儿子。
也一定要……
或许这也是某种温柔吧,无法怀疑他人的温柔,无法相信自己会被欺骗的善良,纯真到只会按别人所说的做的天真。
勇敢地活下去!
即使是族群里只有它活下来,这就是最好的选择,这就是一个母亲的私心,可悲又可叹的私心。
只是稍稍有点可惜啊,再也没办法看到你的成长了。
那位母亲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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啃噬,不断地啃噬。
来自于妈妈的指令,无法抗拒的指令,面对那坚决的指令,它的那颗笨脑袋中就只有遵从这条路可选。
不是因为不这么做就会遭受责罚,也不是因为为了安抚妈妈的情绪才出此下策,它只是意识到了自己必须那么做,只能那么做,不得不那么做而已。
咕咕嘎嘎!!
(这样就好了……)
妈妈在抚摸着它的脑袋,仿佛它啃咬的不是妈妈的身体,仿佛它在做什么能令妈妈感到高兴的事。
活动着锐利的牙齿,从妈妈身上撕扯下粘连着血管的肉块,凭借舌头与牙齿的配合,将肉块整个纳入口中。
它闭上了眼睛,它甚至无法思考这行动会给妈妈带来多少疼痛。
为什么还能笑出来啊?
为什么不说自己疼啊?
为什么要做这些不可啊?
肉块很难吃,难吃得难以下咽,光是嚼动就会让腥味充满整个口腔,根本就没办法把这东西吞入腹中,水果与蔬菜和这肉块比起来简直如同甘露。
它继续吃着,就算胃液已经翻涌而上,酸味直冲鼻端,也不会停下进食。
咕~噶~
下意识地流下了眼泪,一心一意在进行着指令的它却完全没有注意到。
直到眼泪打乱了它进食的步调,它才发现异常,被咀嚼成小块的肉块在喉咙口怎么也下不去,而食管内的肉块却一个劲地想出来。
咕咕嘎嘎!!
(不要噎着!慢慢来!)
妈妈拍打着它的背部,就像小时候经常对它做的那样,不轻不痛恰到好处的拍打,只是妈妈的声音非常怪。
它不会想到,那是为了不给它增加负担,妈妈边强忍着疼痛边诉说的话语,单纯地就把那怪声当成了错觉。
可能妈妈没什么事,这说不定是妈妈的把戏。
它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强制灌输给自己的幻觉,只是在这么想后它就莫名地安下了心。
不知不觉地停止了哭泣,也不在意妈妈渐渐无力的身体,闭上了双眼的它就只是持续着“吃”这个动作而已。
这是手指吧。
只有较少部分的肉,却伴随着清脆的骨头在口中滑过,这个很好吃啊,比大腿部位的肉好吃多了。
渐渐地忘记了伤感,渐渐地忘记妈妈,渐渐地忘记了周围的哀嚎,对闭上眼睛的它来说只有“吃“才是唯一应该做的事。
摸索着,在还有些温度的“食物”上摸索着,它在寻找更可口的部位,更适合进食的肉块。
它体会到了满足感,这是第一次出现在身体中的感觉,从出生就未曾体验的**,仅仅一次就彻底沦陷其中的感受,好像这才是这具躯体应该做的事一般,有种特别的回归感。
指尖因为血液的关系变得黏糊糊的,不好将肉块分离开了,它只好将头探过去,把整个嘴巴都埋进了“食物”中。
在不满一分钟的时间里,“食物”就只剩下残渣了,它不满地舔了舔手指,睁开眼睛。
啊,果然没有了呢,得去寻找新的食物了。
此刻,它的脑中只有不断膨胀的欲望,就连这残渣本身是何物它也不记得了。
随意地把周围的残渣踢开,它走出了漆黑的小屋。
这里还有很多,闻到了好多香味,一定能大餐一顿。
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已经浓郁到不必探出鼻子细闻就能感受的到。
同伴的血对它来说成为了上好的香料,刺激着饥肠辘辘的它。
丝毫不在意在不远处屠杀它族人的敌人,它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了离它最近的古塔夫。
已经不用在意对方是不是尸体,有没有受伤,到头来都会是“食物”而已,它迅速地从对方后面靠近,把牙齿狠狠地咬进了对方的脖子中,撕下了至今为止最大的一块肉。
蓬勃而出的鲜血把它的身体浇灌得鲜红,周围的同伴尖叫着跑开了,它听不清对方在喊些什么,只是那不知该逃向何处的表情让它觉得很可笑。
此刻,人类的包围网已逐渐缩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