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者们在嘲笑,并不是在嘲笑前一秒还哀嚎奔走的古塔夫,下一秒就成为了频繁抖动的尸体这件事。
杀死不同于自己种族的对手,这对冒险者来说很常见,怪物各种各样临死前的丑态都见过了,有经验的他们也不会因此放松神经哄堂大笑。
“你看看那个,好恶心啊。”
“是啊,都不知道自己快死了一样。”
“真是丑陋的生物啊。”
他们难得发出同样的感慨,在冒险者中,性格各异是一大特征,普通人是没办法当好冒险者的,这句话的流传也不是不无道理。
而导致他们这么觉得的,是他们所面对的异样的场景。
在被古塔夫族群的血液侵染成黄色的土地上,有一只古塔夫在无视冒险者们的攻击,拼命地进食着同胞们的尸体。
古塔夫所建造的房屋很小,就算是普通的成年人站在古塔夫村落的外侧,都能对其中发生的事一目了然。
所以,唯一那么一只不是专注在逃跑上,也不是专注在御敌上,却盯上了同伴的古塔夫格外引人注目。
同类相食的古塔夫,对这批老练的冒险者来说不是怪事,可是这只古塔夫居然看上了活着的同伴,径直地扑向对方,啃下对方身上的肉。
而且它还不是完整的吃下对方,就如同挑选好部位下手一样,将对方杀死的同时开始啃噬内脏与四肢,紧接着就是扑向下一个目标。
这只沐浴了同伴血液的低级生物,成了冒险者们的笑柄,一个沉浸在自我疯狂中,就连真正的危险都不曾察觉的蠢货。
而他们没有管那只显眼的古塔夫,他们的任务是减少古塔夫的数量,而它也在某种程度上帮上了忙,于是乎在潜意识里,他们把它当成了留到最后的饵食。
可是,总有人不是和大家在同一步调中的,那既不是想表现的虚荣心,也不是觉得那古塔夫很碍眼,单纯是脑子蹦出了这么一个想法而已。
“我去解决那只怪物。”
冷漠地看着脚边的古塔夫一个个地倒下,他把视线集中在那异类的身上。
四散开的冒险者在村落中重新汇聚到一起,因为他们的努力,古塔夫的数量肉眼可见地消减着,两人组的歼灭行动也有了余力能分开做各自的事。
“哦……交给你了!”
同组的冒险者没想到他会率先享用“饵食”,但很快地打消了这份惊讶,就算他不出手,迟早会有人出手的。
“小心点哦,说不定你连那只古塔夫都打不过!”
说这话的男人是在村落里看到他后带着同伴靠近的冒险者,换句话说是他的熟人,自然,这句话只是玩笑话,毕竟他们比谁都熟知他,包括实力在内。
“你这家伙,以为我是谁啊!”
“生气啦!生气啦!哈哈哈哈!”
无视了背后豪迈的笑声,他向着那只怪异的古塔夫走去。
挥动他自信的长剑,只是用手一颤,上面油腻与黏着的污渍便消失不见了,剩下的就只有发光透亮的剑身。
“无论什么时候都那么夸张啊。好了,我们也尽快吧!”
看见挚友意气风发的模样,冒险者们把注意力移到了其他的猎物身上。
他们都不用去猜想结果如何,最终的场景肯定是古塔夫被漂亮的切成两半,他则毫发无伤地回归到队伍中,整个过程大概不需要一分钟。
他是有名的剑士,曾经在迷宫都市举办过的剑士大会上夺得了亚军的男人,如此实力的他对付古塔夫之流根本就不在话下。
古塔夫躲在两座小屋子的阴影中,吃着还在微微颤动的新鲜“食物”,先将已经咬开的伤口撕扯开,再慢慢从其中扯出各个部分的肉块,忘我地把它们逐一送进口中。
以为这样就能避人耳目了吗,真是肤浅。
那样根本就挡不住冒险者居高临下的视线,顶多只能妨碍古塔夫之流,不具有智能的生物,男人高下立判。
趁着古塔夫专注于进食的当口,悄无声息地靠近,到合适的距离后,他施展了他那堪称神速的剑法。
然而,古塔夫突然把捏在手里的残肢朝他扔了过来,为了应对这意料外的反击,他顺势切开了残肢,而从残肢中倾泻而出的黄色血液染上了他干净的盔甲。
该死的怪物!
他本想安静地处理掉对方,却不料遭受这种屈辱。
咕咕嘎嘎!
跳远了的古塔夫拍着手,大声嚎叫着,如同在嘲弄他。
男人压制住了怒火,作为沉醉于剑道之人,他所追求的就是平静的内心,以及美丽的剑技,若是为此等挑衅所动容,他也不会步入今天的境界。
摆正姿势,将剑重新对准敌人,他再度冲向了古塔夫。
这次一定不会失手!
刚才只是因为轻视了对手,没有考虑到会被注意到,他总结着刚才失态的原因,并下定了要彻底杀死对手的决心。
然而,为什么……一击都没能砍到?
在对战的数分钟间,他的剑没有碰到过对方一次,只要碰到就是即杀,他有着这份把握,但他连前提都够不到。
是的,他无疑是一名优秀的剑士,每个动作都充满了干练之美,同时不失犀利,每一击都是精心算计好的结果,他不会挥出没有意义的一击。
他能够预测对方的动作,然后提前将剑攻至弱点,这便是他钻研剑术的成果,事实证明这也是有效的,在大大小小的战斗中他都不曾落于下风,除了那次败给了一名流浪的剑士以外。
预测的秘密在于,他能知道自己的剑如何避过才是有效的,只要想象出对方为了避开剑而作出的动作,就能准确无误的在下一剑时击中对方。
也就是说他的剑本身就是一种诱导的手段,而这诱导不仅仅是以剑来完成,他的眼神、动作、表情,一切都是用于诱导的筹码。
为了达成这种剑法,他花费了很长时间的努力,最终得到了他心满意足的美丽剑法。
但他的预测对眼前的古塔夫完全没用,它压根就不管剑从什么方砍过来,就只是一个劲地想怎么逃跑就怎么逃跑,好几次剑都是从它的头上掠过,可这非但没有让它产生恐慌,它更像是乐在其中的样子。
战斗持续得越久,他就越发怀疑他所追求的剑术是否正确,在他看来这已经不是一场以古塔夫作对手的战斗,而是与他所坚信之物的决断。
乱了,一切都乱套了,他感受到手中的剑不怎么听话了,原本流畅无比的剑法出现了紊乱,平稳的心态也逐渐出现了裂痕。
“为什么就是砍不中啊!为什么?你这只会邪门歪道的怪物!”
他心里的防线崩溃了,他从未在其他人面前喊出过这种话。
熟人、组员、认识的冒险者都听到了他不成体统的话,纷纷将注意力集中到他的战斗中,比起吃惊,他们更好奇究竟是什么把这剑士逼到这种境地。
然而他们看到的,就只是那怪异的古塔夫在手舞足蹈地躲避剑士的攻击的场面。
凛然坚决的剑士已经不复存在,众人眼下的他只是在胡乱挥舞着剑而已,就像小孩子在撒气一样,一副失败者的模样。
“喂!你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他的熟人马上就看穿了他的异常状态。
然而没有回应,他依然困于战斗之中,熟人的冒险者已经等不及了,马上冲向了他的战场。
就在那时,他那错失目标的剑深深地插入了地面内,为了快速施展下一击,他拼命地想把剑拉扯出来。
下一瞬间,曾经属于剑士的手指,飞至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