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成那把细剑的材质是圣银,它在圣教会里的代称是‘除秽者’从刚才起你就盯着它吧。”
被搭话的利库收回了目光。
“我只是好奇,为什么圣骑士们要用除秽者而非背后的长枪呢,细剑的破坏力看上去并不高。”
前往第14层的旅程中,圣骑士们是以长枪战斗的,此前利库路过中心广场偶然看到他们的战斗时,长枪也是一直被紧握着的武器,但现在圣骑士却选择用银色的细剑来对付不死者。
利库直直地盯着圣骑士们的身姿,那副充满好奇的表情是古兰斯没有见过的。
就古兰斯所知,利库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就算被圣骑士们为难他的表情也不会发生改变,古兰斯明白这是生长在扭曲的环境里才会养成的习惯,对周围失去一切期待的性格,无论是被冷落还是被排挤,恐怕利库亦能面不改色地接受,因此现在的利库让古兰斯有种别样的新鲜感。
“确实,对付靠杀死就能解决的对手时,长枪会更有利,无论是突刺、挥砍或是挑拨,都具备了重武器才能发挥的优势,在对付众多敌人反而用起了细剑一定很令人费解。”
古兰斯注视起了前方的战斗,圣骑士们自在地穿梭在不死者间,华丽的剑舞减少着不死者的数量。
“不过那是对待能够杀死的敌人,不死者本来就脱离了这一范畴。已经没有了生命的他们究竟要怎么杀死,就算被砍成两半,他们还是会拖着半截身子向前爬行,那种场景远比口述得更为恶心。用附上魔力的武器大卸八块确实有用,但要把他们切得和肉丁一样会很麻烦。在强大的对手出现前,可没有多余的魔力和体力用来浪费,所以才用上了圣银材质的除秽者。”
古兰斯拔出了腰间的佩剑,闪耀着光芒的细剑和圣骑士们的是相同规格的,古兰斯示意着利库接下。
“不可思议,居然都没有开刃,这要如何打倒不死者呢。”
剑刃有两种用途,战斗用的剑在制造初期就已磨利,但观赏用则仅被赋予了剑的外观,没有开刃的边缘没有任何威胁可言,就连婴儿的皮肤都无法割伤,观赏用剑刃在宗教内常能够见到,此刻在利库手中的就是观赏用细剑。
“答案是加护,圣银是在锻造初期就被加入了魔力的金属,由神职人员念诵三天的圣语,最后在神的雕像前完成铸造的。不用再额外注入魔力,除秽者本身就具有强大的神圣属性,只要碰到不死者,它们就会像灰一样消散如烟,就和它的名称一样,它是专门为了做这件事而锻造的。比起用长枪,用这细剑会更方便,对吧。”
“真是神奇的加护,光是拿在手中就能感受到这份神圣。但我很好奇,充满加护的细剑是用来对付不死者的吧,若是刺向人体,会产生什么效果呢?”
利库高高地举起细剑,将剑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笨蛋!”
在古兰斯吃惊地阻止前,除秽者被用力地刺下了,只不过刺进脖子前,利库顺势翻转了手臂,改变了方向的除秽者不偏不倚地**了古拉斯身上的剑鞘内。
“古兰斯你大吃一惊了吧,我还没那么傻,就算知道细剑拥有加护,可也没人说过上面会有止痛的加护,更别说治愈的效果了,恐怕在我期待的加护发挥作用前,我就因为疼痛和伤口就这么死去了吧,哪里会有这种蠢货啊,我也是那种怕痛怕得要死的人哦。”
古兰斯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刚才那表情和觉悟就算真的刺进去了也不奇怪,就算利库本人没意识到,但古兰斯看到了那接受了死一般的表情,刚才的一刹那利库散发着“我的性命怎么样都好了”这种情感,只有对“生”失去了渴望的人才会有的氛围。
古兰斯走过的地方很多,工作的原因接触过因残酷的事故被夺走重要的人,或是失去了四肢的人,对他们来说“生”亦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死掉一般的眼神,如果没有经历过,是无法装出来的,精通欺骗和实际的遭遇才能判断的东西,经验保证这种感觉不会出错,所以利库刚才那一瞬间的表情,古兰斯是不会看错的。
况且,说不怕痛什么的一定是骗人的,古兰斯因为兴趣尾随利库时,看到了等待利库的低劣男人,古拉斯第一眼就明白了那个男人的目的,对方是找利库出气的,而利库那时候放弃了抵抗,距离最近的古兰斯没有听到任何呼救。
说怕痛?
要是古兰斯没估计错的话,利库准备在对方消气前都不会反抗,就连呻吟和呼救都放弃了,听圣骑士们说在迷宫的周围,海德族一直扮演着成为备受欺辱的角色,被视为不洁的化身的他们,就算呼救也没人会搭理。
那么说自己怕痛的人,会那么任由他人宰割吗,答案一定是,不。
所以利库是在说谎,或者说就连他这个反应都是为了捉弄古兰斯而设计的呢。
古兰斯很珍惜自己的生命,活着就会乐趣,就算此刻不行,下一刻也会有令人开怀大笑的东西。,古兰斯是怀着这种想法活了14年的,所以他无法理解这种人。
事实也证明了,虽然未如预料般赶在最早的时候打到楼层主,那时懊悔着,但现在能有这么有趣的观察对象,甚至还有未曾遭遇过的强敌,这一切都令他雀跃不已,活着是值得的,现实更加证实了古兰斯的想法。
并不是利库死了会有多麻烦,只是看上的家伙就这么死了会很无趣,古兰斯的心中只有计算得失的天平,对于他的欲望究竟是有利或是有弊,古兰斯判断的标准只有这两个极端。
古兰斯见到利库的第一刻起,古兰斯就有种直觉,藏在无表情的面具之下的,是在猛烈燃烧着的火焰,那份热量甚至不亚于古兰斯自身。
在极端的条件下,待上十多年,遭受着谩骂、侮辱、殴打和欺凌,不可能会发生在古兰斯身上的事情却是利库每时每刻都在遭遇的日常,与截然不同的环境下成长的家伙,藏在利库心中的会是什么。
被世界如此疯狂地对待着,利库还是没有自暴自弃,没有选择在某处自我了结,艰辛地在最底层爬着,支撑他的到底会是什么。
古兰斯知晓,自己疯狂的缘由是因为对无法触及之物的渴望,那利库会是什么,他无法触及的是何物,是爬到更高处、想掌握对周遭人的生杀大权,还是说想向这个世界复仇。
古兰斯设想过数种可能性,无论是哪种都会成为利库积极地和古兰斯成为朋友的理由,想改变现状只有抓住机会,而能颠覆一切的契机,只有接近古兰斯这种人才能得到手。
这就是为何利库会在此处的原因,也是古兰斯想把他留在这里的原因,等待着对方主动掀开盖子那刻,古兰斯内心的愉悦才会达到最高潮,毕竟无论如何利库都改变不了身份的差距,在距离这点上就已经是古兰斯的完全胜利了,如果利库所暴露出的东西没有古兰斯想象的一样有价值,古兰斯会随时舍弃掉这不堪的“玩物”。
观察“盒子”的时候,圣骑士们也一直在重复着没有意义的行为。
“还在捡什么啊,就因为你的无用行为,导致我们前进的速度变慢了”,圣骑士会时不时地用这种话暗示着利库是个拖后腿的人,有意无意地展现着实力与身份的差距,就算如此古兰斯也未曾窥见盒子边缘的缝隙。
毕竟是利库,恐怕就连死也不是他所惧怕的,确实,在这么对待他的世界里,如果不那样就活不下去,但这样的家伙究竟会因为什么而痛苦呢。
古兰斯得出了背叛的结论,来源于唯一相信的人的背叛,如果达成了这个条件,利库会有怎样反应,
在强敌的面前舍弃他,那时的他说不定会因为背叛和危险双重的压迫下,表现出抱头痛哭的姿态,而那个姿态会借由跟在背后的公会职员被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被广场上的众人看到,不只是来自这里的压力,出去之后还会被更加耻笑,光是在脑内想象出那场景,就足够吸引古兰斯了。
(但在此之前,要把我变成他的“朋友”才行)
看上去利库还没有完全信任古兰斯,尽管刚才流露在利库身上的情感让古兰斯吃惊,却让古兰斯有种逐步接近胜利的感觉。
但这也许是错觉,是利库为了让他产生成为朋友的感觉故意放出的障眼法。
这才是乐趣所在,要是盒子不是在恰当的时候被打开,谁也不会期待其中的礼物。
(他的疯狂和我的疯狂,究竟谁会被吞噬呢)
古兰斯来回抚摸着被还回来的除秽者。
(啊,这一天的到来一定是神对虔诚的我安排的最棒的赐福)
现在,古兰斯对神的信仰比以往更为强烈。